第126章 霧魘(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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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苓感覺她和晏驚鶴就是那種故事裏的反派夫妻,惡毒又張揚,在幹壞事時還不忘秀恩愛,一唱一和的,能把人氣得厥過去。
    城陽侯顯然就是這種情況,幸而陳佩生眼疾手快叫去了一個大夫,及時製止了這場慘劇。
    他束手而笑:“侯爺不必感謝,這是我家大人特地吩咐的,壽宴如此喜慶的場麵,定然不能發生些不吉利的事。”
    他還貼心補充:“若侯爺真想感謝,直接謝我家大人便可。”
    “你——”城陽侯目眥欲裂,再度翻了眼睛。
    醫師從容不迫大力摁他人中,還將一個棕色陶瓷小瓶放在他鼻子過了一遭,城陽侯順利回光返照,啊不,是清醒過來。
    “那是什麽?”白苓好奇,小幅度扯了扯身旁人的衣角。
    晏驚鶴從容出聲:“生薑、薄荷、香茅、香蜂草、迷迭香的混合物,對暈厥之症最是管用。”
    好家夥,全都是辛辣刺激的植物,白苓都不敢想象這味道會有多銷魂。
    晏驚鶴故意調侃:“阿憐莫不是想試試?”
    白苓嗬嗬:“大可不必,阿憐清醒著呢,大人留著自己用吧。”
    “可惜了。”青年故作遺憾,姿態極度欠扁。
    白苓冷漠臉,借著桌案的遮擋,狠狠踹了他一腳,但角度沒把控好不僅踹了個空,還把自己摔進他懷中。
    美人投懷送抱,晏驚鶴自然不甚欣喜,直接將人摟得緊緊的,對著四麵投來的微妙目光笑吟吟頷首:
    “內子膽小,不敢看這種畫麵。”
    膽小?你說一個敢堂而皇之嘲諷城陽侯的女子膽小?
    而且她剛才看得不是還麵不改色嗎,哦,倒是看不見麵容,但姿態鎮定自若,肯定是不怕的。
    眾人的眼角不約而同抽搐。
    白苓的關注點卻在“內子”上,用力拍了他一下,咬牙切齒:“大人,阿憐還未與你拜堂成親呢,此時便稱內子,未免太為時尚早。”
    “不過幾天而已。”老狐狸一如既往的厚臉皮,“況且阿憐如此熱情,本相不得表示表示。”
    白苓陰陽怪氣:“大人可真是有心。”
    晏驚鶴抓住她的手,輕佻捏了捏,薄豔的唇勾起:“這是自然,阿憐,本相都是萬分用心的。”
    兩人唇槍舌劍,可落在旁人耳裏卻是打情罵俏之言。
    城陽侯徹底失去了貴族風度,罵罵咧咧:“奸相,這裏是城陽府,容不得你造次!”
    “是嗎?”青年的聲線懶洋洋的,玉雕似的指尖轉著酒樽,極為愜意的姿態。
    與此同時,鉗製城陽侯的兩個玄衣衛把他往下用力一壓,整個人撲通跪地。城陽府侍衛倒是有心營救,可脖子上架著刀劍,根本動彈不得。
    城陽府其他人都被玄甲衛牢牢控製,自身難保。
    城陽侯滿麵屈辱,臉漲得通紅,狠厲瞪向晏驚鶴,眸色翻湧猩紅,透出恨不得啖之血肉的蝕骨恨意。
    “沒錯,是本侯派人刺殺你,但本侯是聖上親封的城陽侯,你如此羞辱於我,羞辱我城陽侯府,不怕聖上怪罪嗎?”
    “自然是怕啊。”說是怕,可青年的口吻分明沒有絲毫恐懼,反而輕描淡寫,“聖上若是怪罪於本相,本相心甘情願領罰。”
    “那你還敢如此!”城陽侯用力振起身體,冷笑連連。
    “怕聖上的責罰是一回事。”晏驚鶴施施然站起身,順帶還攬起了白苓,“但為本相的阿憐報仇又是另一回事。”
    “城陽侯,你刺殺本相事小,本相可以既往不咎。”他環顧一圈,目光流連過一群神情閃爍的人,忽地嗤笑一聲,“其他人也是,本相都可既往不咎。但——”
    他的語調忽然冷厲,宛若地獄惡鬼呢喃:“你的刺客傷了阿憐,本相不得不為你獻上這份大禮。”
    他帶著白苓走到城陽侯前麵,居高臨下望向他,鴉青長睫微垂,拓一片陰冷薄涼的幽翳。
    他忽而伸手,一旁的陳佩生心領神會,畢恭畢敬遞上一柄長刀。
    那長刀泛著幽藍寒芒,刀身映出晏驚鶴含笑的鳳眼。
    晏驚鶴反手握住刀柄,刀尖抵住城陽侯左肩胛,正是與白苓受傷之處一致。
    刀尖輕旋,錦衣綻開的血花像朱砂點在宣紙上層層暈染,城陽侯喉間發出困獸般的嗚咽,汗珠沿著他抽搐的麵頰滾落,
    晏驚鶴笑聲幽涼:“放心,本相不會殺你,但阿憐所受之苦,本相會讓你也嚐一遍。”
    他手腕剛要用力一刺,卻被一隻纖細白嫩的玉手握住,那力道不大卻足以阻攔他。
    “大人,城陽侯畢竟是朝廷命官,警告他一番便可,若是動手,對您無益。”
    晏驚鶴看向少女,不解:“可他傷了你。”
    “阿憐現在不是沒事嘛。”白苓將他拿刀的手放到心口,聲音故意拖得綿軟,“如今這番警告,也算是大仇得報,莫要因為這人,連累大人您。”
    她聲情並茂道:“若是真因為此事,聖上降罪於大人,阿憐會寢食難安的。”
    “可……”青年長眉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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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苓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掀開冪籬,踮腳籠著他親了他一口,而後快速合上。
    眾人隻看見一截如冰似玉的雪白下頜和色澤嬌豔的紅唇晃過。
    雖隻有一小部分,可已經美到驚心動魄。
    而那位向來說一不二、殺伐果斷的晏相立刻軟了態度,鋒利如刀的眸彎成月牙,滿麵春風。
    他說:“好,既然阿憐說了,本相便不傷他。”
    這輕輕鬆鬆就能哄住一匹瘋戾的惡狼,眾人,尤其是深刻領會過晏相之瘋的人,那是無比歎服。
    “大人真好。”白苓牽著他的手撒嬌,“阿憐看時辰也不早了,這壽宴估計也吃不下去了,不如我們回府吧。”
    “好。”晏驚鶴依舊答應得很爽快,任由少女牽著他走,長刀隨意丟在地上。
    被擲於地的長刀仍在震顫,刀柄綴著的玄色流蘇浸在灑落的酒液中,像條瀕死的毒蛇。
    賓客席又開始議論紛紛,有害怕,有驚歎的,但更多的是斥責辱罵的,罵晏驚鶴喪心病狂、肆意妄為。
    玄甲衛依從主人的命令並沒有管束,跟著前麵一黑一白的兩道身影,魚貫而出。
    “奸相!”被鬆開禁錮的城陽侯站起來,拿起酒樽用力一擲,“你如此狼子野心、作惡多端,聖上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可那兩道身影腳步未頓一下,似乎毫不在意,依舊談笑風生。
    城陽侯歇斯底裏大吼:“奸相,你不得好死!”
    “荒唐!”
    禦書房內,龍涎香霧被陡然攪散,一向儒雅溫潤的燕帝大發雷霆,狼毫朱筆“啪”地折在紫檀龍案上,殷紅墨汁灑得到處都是,恰似鮮血噴濺。
    “陛下消消氣,莫要氣壞了身子。”
    陪閱奏折的皇後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顫,將茶盞輕輕推至燕帝手邊時,並貼心為他順著脊背。
    燕帝喝了一口茶,把氣喘勻:“皇後可否猜猜,又是何人惹孤生氣?”
    皇後略微思索:“能惹陛下發如此雷霆之怒的,莫不是晏相?”
    “可不是。”燕帝喉間溢出聲冷笑,拾起染血般的奏折,“除了他,何人能惹孤如此動怒。”
    皇後:“這回晏相做什麽了,莫不是又把刺史當街擄走?”
    “比那更過分。”燕帝眉心深擰,說出了事情真相,“現在,這裏的奏折都是參他的。”
    皇後震驚不已:“竟然如此膽大妄為,可有原因?”
    “據說是因為城陽侯派人刺殺他,傷了他的未婚妻。”燕帝揉著眉心。
    “未婚妻,是哪家貴女?”皇後有些好奇。
    燕帝:“並非哪家貴女,隻是平民女子,連個正經姓氏都沒有。”
    “燕相真是荒唐。”皇後冷笑,“為了一無名無姓的平民女子,竟敢如此羞辱朝廷命官,還驚擾了老太君,陛下,您一定要對此等狼子野心之人嚴懲不貸!”
    “孤知城陽侯老太君是你姨母,你著急,可……”燕帝握住皇後的手,“可晏驚鶴畢竟有從龍之功,還……孤真的不好動手,否則也不會放任他到如此地步。”
    “可——”皇後還想說什麽,卻被一聲通傳打斷:
    “陛下,長公主府命人送來了一封信,說是長公主親自給您寫的。”
    “什麽,阿苓給孤寫了信?”燕帝鬆開了皇後的手,麵容的疲憊一掃而空,“快拿來給孤看看,她寫了什麽。”
    太監應了一聲“諾”,恭敬將信封呈上來。
    皇後主動請纓:“陛下,您批閱奏折如此勞累,長公主的信便由臣妾為您讀吧。”
    燕帝笑道:“也好,也好,你來為孤讀,孤倒要看看這鬼丫頭又搞得哪一出。”
    皇後微笑頷首,接過太監手中信件,拆開後,先粗略瀏覽了一遍,神情大變。
    燕帝:“怎麽了?”
    “長公主要陛下賜婚。”皇後怔怔出聲。
    “什麽?”燕帝震驚至極,“她不說她永遠不婚嫁的,還養了一群亂七八糟的男寵,怎麽突然要賜婚了。”
    “孤倒是要看看,她要嫁的人是誰,若是什麽男寵,孤定要——”
    他拿過皇後手中信件,在看見幾個字時,瞳孔震顫,皇後同時念出:
    “宰相晏驚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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