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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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雲舒端坐在龍椅上,指尖在扶手的龍紋雕刻上輕輕摩挲著,心中卻燃著一簇不易察覺的怒火。他承認謝清風說的有理,金蒙武士那般虐殺確實有失體統,可他更在意的是謝清風的僭越。
    不管謝清風是出於何種緣由,哪怕是看不慣那等慘無人道的場麵,也該先等他這個皇帝發話。這演武場之上,他才是最終的裁決者,謝清風此舉無疑是將他這個皇帝的權威拋在了腦後。
    “放肆!”蕭雲舒的聲音陡然轉厲,帶著帝王的威嚴,“朕還未發話,何時輪得到你擅自做主?”
    這聲嗬斥如同冰水澆頭,讓全場死寂中更添一層肅殺。
    所有人的目光都帶著驚疑和恐懼,在暴怒的皇帝和場邊那位剛剛做出驚世駭俗之舉的謝大人之間來回逡巡。
    謝清風緩緩抬起頭向高踞龍椅的蕭雲舒。
    他當然能聽出蕭雲舒語氣中那滔天的怒意,那是對皇權被公然藐視的震怒。按照常理,他此刻應該立刻伏地請罪,惶恐至極。
    但他沒有。
    因為他不想。
    他隻是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動作仿佛要將整個演武場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空氣都吸入肺腑,再強行壓下那幾乎要焚毀理智的烈焰。
    去你了個巴子的封建社會,老子不幹了。
    他真的生氣了。
    他挺直了脊梁,那身官袍上還沾著方才掰碎欄杆時濺上的細小木屑,甚至指關節處滲出的血絲也尚未幹涸。
    他抬起眼,目光迎向蕭雲舒。
    “臣,死罪。”
    聲音低沉,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蕭雲舒的目光,在接觸到謝清風雙眼的刹那,心中那因權威被冒犯而升騰的怒火,不由自主地滯了一滯。
    他認識謝清風好像也有十年了。
    謝清風永遠是溫潤的、從容的、算無遺策的。他的怒意最多化作唇邊一抹冰冷的譏誚,或是朝堂上幾句暗藏機鋒的奏對。蕭雲舒從未見過,甚至從未想象過,謝清風會有如此失態和狂暴的一麵。
    此刻站在他麵前的謝清風雖然嘴上說著死罪,但他的臉上沒有恐懼,沒有惶恐,隻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蕭雲舒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這怒意竟然這麽真實,這麽地......不顧一切。
    隻是為了一個氣息奄奄的武夫?
    這個武夫到底有什麽特別的?
    蕭雲舒盯著謝清風看了許久,眼神複雜難辨。他突然覺得有些疲憊,也有些煩躁,謝清風今日的所作所為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和預料。
    既然謝清風如此不顧一切,那就讓他自己去處理這爛攤子吧。
    蕭雲舒的目光從謝清風身上移開,落在了一旁的努爾哈連理身上,原本帶著怒意的眼神漸漸平複,恢複了帝王慣有的深沉:“金蒙使者,謝清風行事魯莽,衝撞了貴使與貴國武士,確有不妥。”
    努爾哈連理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得意,正欲開口卻聽蕭雲舒繼續說道:“但此事起因,終究是貴國武士在我聖元朝疆土之上,行事過於狠戾,有失切磋之道。”
    他頓了頓,語氣不疾不徐道,“事已至此,追究誰先誰後已無意義。使者不妨說說,你想要個什麽樣的說法,隻要合乎情理,朕自會斟酌。”
    努爾哈連理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掃過謝清風,帶著幾分挑釁說道:“陛下既然這麽說,那臣就直說了,我金蒙國為這次朝貢的表演籌備了許久,耗費了不少心血,就是想在各國使臣麵前展現我金蒙國的風采,給陛下獻上一場精彩的表演。”
    “可謝大人倒好,一言不合就動手,不僅傷了我的武士,還攪黃了這場表演,讓我金蒙國顏麵盡失。”
    他話鋒一轉,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依臣看,既然謝大人這麽有興致動武,不如就請謝大人上演武場跟我金蒙國的武士好好比拚一番。若是謝大人能勝,那剛才的事就算了了,我金蒙國絕不再提。”
    “可若是謝大人輸了,就得當著所有人的麵向我金蒙國的武士賠禮道歉,承認自己魯莽無禮。這樣既顯了陛下的公正也能讓大家看看,到底是誰更有真本事,陛下覺得如何?”
    這話一出,全場一片嘩然。
    誰聽不出來啊?努爾哈連理這是故意刁難謝清風。謝清風是文官,就算有些拳腳功夫上過戰場,又怎麽可能是常年在草原上廝殺的金蒙武士的對手?
    而且聖元朝的官員怎麽能和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武士比武?這不是侮辱嗎?
    新上任的禮部尚書第一個不同意,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對著觀禮台拱手道:“陛下,萬萬不可!謝大人乃是我聖元朝的棟梁之臣,掌管要務,怎能與一介武士逞匹夫之勇?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我聖元朝無人,連朝廷命官都要靠比武來解決爭端?”
    文臣以治國安邦為己任,而非舞刀弄槍的武夫,讓他與武士比武,這簡直是聖元朝官製的無視,對朝廷尊嚴的踐踏!禮部尚書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練武場上文官居多,其他官員紛紛出聲反對,演武場頓時一片嘈雜。
    “就是,哪有讓朝廷大臣和武士比武的道理?不就是讓下麵那武士瘸了腿嗎?有什麽的?那武士是什麽身份,謝大人是什麽身份?金蒙國這分明是故意找茬!”
    “金蒙國也太欺人太甚了,真當我聖元朝好欺負不成?”
    “謝大人,您可不能應下啊!這是個圈套!”
    努爾哈連理卻像是沒聽到眾人的議論,隻是看著蕭雲舒,嘴角掛著一抹得意的笑容:“陛下,臣的提議,難道不合情理嗎?既然謝大人敢動手傷人,就該有膽量接受挑戰。若是連這點勇氣都沒有,那之前的所作所為,豈不是更顯魯莽?”
    “聖元宗主國,就這點膽量?”
    蕭雲舒能上位自然也不是傻子,他見努爾哈連理這架勢,又看了一眼下麵梗著脖子倔得跟頭驢似的謝清風,還有什麽想不通的?
    蕭雲舒目光冷冽地掃過努爾哈連理,這哪裏是什麽比武切磋表演?分明就是針對謝清風設下的殺局。
    那下麵躺著奄奄一息的武夫八成就是謝清風重要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