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人坐在凳子上，另一人站著，毛大過了會兒覺得自己是個當爸的，居然這麽低聲下氣去求女兒，臉上有些掛不住，聲音也生硬了些。
    “你吃家裏住家裏又不花錢，握著那些錢幹什麽？家裏沒虧過你，現在出事了必須把錢拿出來。”
    稻香伸出手按著剛剛吃太快而有些疼的胃，“可是爸，我手裏那幾塊錢根本派不上什麽用場，當然我也不是推脫，家裏出事了肯定要幫忙，你放心等你去工作了，我會用這幾塊錢給家裏買菜的。”
    毛大聲音大了些，“幾塊錢？怎麽可能隻有這麽多，你就沒攢下來一點？每次賣席子都要扣下10來塊。”
    以前劉愛紅要她把錢交出來的時候，他還在旁邊打哈哈，現在真遇到事自己倒是記起了這筆錢。
    “沒有啊，媽怎麽可能會讓我拿這麽多？”稻香一臉懇切，“都怪我不好，之前還大手大腳花了不少。”
    毛大也不知道信還是不信，手背在身後上下打量她好幾眼這才出去。
    廚房裏稻香低頭看著自己手裏的碗，自己身上那點錢要是沒花光所有人都要記掛著，胃裏又在微微脹痛，幹脆去外麵打了點水回來燒熱水喝。
    剛出門就看見他爹把稻陽叫到院子另一邊，兩人嘀嘀咕咕，稻陽還突然往廚房看了一眼，發現稻香正站在門口後立馬撇過去視線，不用說都知道現在在說誰。
    井水是夏日涼冬日暖，握住把手壓了幾下壓出水後，稻香伸出腳在下邊接著，涼涼的井水澆在腿上一下子帶走身上的燥熱。
    “好舒服”感歎了一會兒這才拿水瓢接水。
    把水倒進鍋裏後又扔了幾把柴火進去，這才拖了張凳子雙手托腮坐在灶膛前看著火，稻陽還沒有吃晚飯，被他爸拉到院子問了一會兒話後又重新來廚房。
    他無比確信剛剛姐看見他了，爸問他知不知道姐手裏到底有多少錢，那錢又放在哪？
    他知道姐手裏有錢，有時候還會拿錢買零嘴分給家裏的孩子，可是姐跟他早就不是以前的關係，瞞著他，稻陽根本不知道她有多少東西，更不可能知道她的錢放在哪兒。
    鍋裏還剩下一點稀飯，下邊的米跟番薯幾乎已經被撈幹，他垂著眉把剩下的飯舀起來，去櫥櫃裏找了一罐鹹菜。
    端著碗站在廚房裏麵露猶豫，偶爾偷偷瞥著他姐，稻香又撿起一把柴火丟進去，估量著差不多了掀開蓋子。
    “稻香姐”
    苗苗高高興興跑進來，沒想到稻陽哥也在這，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會兒，趕緊把懷裏的東西拿過去塞到稻香姐懷裏，然後立馬跑走了。
    懷裏的是拿油紙包起來的幾塊綠豆糕鹹金棗還有果幹，每樣都幾塊，稻香伸出手捏了一塊綠豆糕邊看火邊吃。
    稻陽心裏越發不是滋味起來，看了一眼手裏的鹹菜罐也沒胃口了，又蓋回去，喝了幾口米湯端著碗到外麵打算倒給雞吃，去了外麵才想起來家裏的雞已經沒了，隻能站在雞窩門口仰頭把剩下的米湯喝完。
    家裏的積蓄都在劉愛紅手裏，因為之前那300塊，劉愛紅氣急了不許毛大再動任何積蓄，他手裏那點私房錢這段時間已經花的差不多，家裏還有半年的糧食缺口，毛大站在院子裏抽了一包水煙這才進去。
    劉愛紅以為是兒子又回來了剛揚起個笑臉，看見是他後臉立馬垮下去。
    毛大“愛紅，咱們家的錢放在哪？我去糧站買幾個月糧食回來。”
    “糧食？哪用買糧食，家裏這些人又不用吃，你管我們幹什麽，餓死算了！”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說這種話。”
    “我說這種話？你剛剛不還挺大方的！說就這點東西不用管了！現在沒錢了？老娘也沒錢，自己想辦法去！”
    要不是她傷了腰不能爬起來，田巧珍也不能這麽輕易把剩下的糧食都搬空，這個沒用的東西！一個大男人杵在這兒半點用處都沒有，還假大方！
    劉愛紅連個眼神都不願意給他，嫌晦氣頭撇向牆裏。
    毛大也生氣，媽罵他就算了劉愛紅怎麽也罵他，難道就不明白他的苦心？
    “得了吧，你有個屁的苦心，你就是裝大方。”
    “老二家跟老三一樣，之前的工分媽也全拿手裏，咱們家幾口人這麽多年的糧食也是他們的工分，你說要是老二家跟老三一樣把這事鬧到村裏去，大家夥一算賬，咱們是不是要補回去。
    老二家用之前的分紅換媽以後的養老，反正媽都是要咱們養，相當於就分了半年的糧食就把他們分出去了，這還不夠？你應該躲被子裏笑！”
    劉愛紅趴著這麽一琢磨，突然覺得也不虧，老太太手裏肯定還有老多錢，跟他們，那以後這些錢就隻能用在他們家。
    “媽手裏不還有錢，你去問她買糧食。”
    媽年紀都這麽大了，現在躺床上要人伺候，拿這麽多錢有什麽用？
    毛大“咱媽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去跟她要錢她不脫鞋打我都不錯了，反正這錢以後都是咱們的，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
    毛大站在床前把利害關係掰碎了給她講，後來又說了好些好話，最後劉愛紅臉上有些紅。
    雖然還在嘴硬，但明顯已經能看出來原諒毛大了。
    “先說好就買三個月，剩下三個月你要想辦法。”
    那還有什麽辦法？等發工資了買唄。
    “你先把錢給我，我明早一早就去買回來，明天還要工作，不能耽誤。”
    劉愛紅雖說剛剛被他哄好了，不過都幾十年的夫妻自然格外了解枕邊人，現在不過是有事求她才願意說幾句好話，不然不知道有多嫌棄。
    “又不是現在買，我明天之前把錢給你。”
    她現在不能動，放錢的地方隻放心告訴兒子。
    毛大知道她不信任自己，臉上的笑容也收起來。
    “對了，稻香手上一共有多少錢？你能不能讓她把錢給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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