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大家平時還揮舞著拳頭怒喊著知識青年要到貧苦的地方去，真輪到自己了可沒那麽容易下定決心下鄉。
    家裏有工作的還能頂替父母工作，但不少同學父母正值壯年，最好的安排便是推薦上大學。
    次點的是到工廠上班，最差是下鄉，但就算是下鄉也是為了拿到鄉裏的推薦名額。
    不少家長估計都在默默打算，大家私底下也會討論，當然討論的時候肯定表示不願意聽從父母安排，說就算在公社上高中也是一樣的。
    “怎麽打點？你快告訴媽，不管怎麽樣媽都得讓你轉去市裏！”
    稻陽垂頭看著碗，“要不還是算了，在哪念不是念，說不定等我們那年名額會多幾個。”
    劉愛紅在兒子手上拍了一把，“我看你是要急死媽，什麽叫在哪念不是念？全公社就一個名額你怎麽跟別人爭？
    就算沒拿到推薦名額，公社也沒辦法給你們推薦工作，但市裏學校人家肯定有路子！”
    稻陽這才逼不得已說要花很多錢，可爸媽工作這麽辛苦，他怎麽舍得拿這麽多錢轉校。
    “……多少錢？”
    “八十”
    看他媽臉色一下子變了，趕緊補了一句，“就隻要八十，我同學說包辦成，辦不成以後還會退。”
    劉愛紅一聽這麽多立馬皺著眉頭，但聽兒子說一定能成，不成還會退，心裏開始猶豫起來。
    80塊買一個機會，這可是兒子一輩子的大事，要是兒子能去市裏說不定未來大變樣。
    不停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最後一拍大腿，“80就80，這錢咱們家還是出得起的，再說了，要是去不成還能退，你就別操心錢了。”
    稻陽一直盯著媽的臉色，心跳的跟剛被抓上岸的魚一樣，跳得他都有些疼。
    還好媽還是答應了。
    “今年分紅很快就下來了，咱們村建築隊在外邊幹了幾個大活，雖然開磚廠花了不少錢，但明年就能掙錢，今年的分紅估計也不少。
    我再問問你爸，就算你爸不給媽那還有些錢。”
    掰著手指頭細細算，突然發現這80塊錢也不多，說不定明年她一個人的分紅都能有這些。
    稻陽心裏鬆了一口氣，但同時又更加愧疚，媽的臉不知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粗糙，眼角的細紋也格外明顯，自己怎麽能這麽不爭氣？媽什麽時候才能靠自己過上好日子？
    暗自下定決心，等還了這筆錢後絕對不會再借。
    他現在的想法是走一步看一步，得先把最緊要的事解決了，胖子催的急，至於明年六月份到時候再看。
    大不了說那人拿錢跑了，不過稻陽想的是在黑市弄點東西賣，看能不能攢到錢拿回去給媽。
    劉愛紅確定下來後臉上又重新掛上笑容，催他趕緊吃，麵都坨了。
    “你就好好學習，這些事不用你操心，最慢一個月內媽就能把錢湊出來。”
    “一個月？不行！我同學現在就要。”
    “……現在？”
    “對，好幾個同學都回家湊錢了，但那邊要的急，不收到錢不算數，過了時間就不收了。”
    劉愛紅又急了，都這個點了去哪湊錢？她一聽還有其他同學，生怕被別人占了名額，站起來說要去跟秀芳借，稻陽趕緊拉住她。
    奶現在格外不信任他，不給就算了，萬一她發瘋不讓媽拿錢。
    劉愛紅捏緊拳頭下定決心，“媽給你！”
    家裏存錢的存折被毛大管著，劉愛紅手裏就隻有一筆壓箱底的錢，原先打定主意死也不會拿出來，現在生怕耽誤兒子。
    稻香從奶房間出來，手裏捏著兩顆奶糖，心裏有些感慨，不枉她熱臉貼冷屁股這些年，居然能從奶手裏得到兩顆糖。
    稻山正坐在堂屋，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看著悶悶不樂的，想了想丟一顆到桌上。
    “給你的”
    稻山伸手捏起桌上的糖，還沒說話媽就從廚房匆匆跑進來，很快回屋關上門，兩人對視一眼，都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屋裏的動靜。
    劉愛紅雖然盡量小聲，但還是有些細碎的聲音傳出去，兩人都聽見她在屋裏翻箱倒櫃，再加上又是剛從廚房出來的，
    之前跟稻陽在廚房不知道說了什麽，不用猜就知道又是回來拿錢的，看這動靜應該是把壓箱底錢都拿出來了。
    兩人默默站在堂屋，稻香拆開糖紙把奶糖丟進嘴裏，聽媽前段時間跟爸吵架還以為她手裏沒錢，沒想到還能拿出60多塊。
    還得是他有本事，就這麽會功夫就能讓媽心甘情願掏出60多塊錢把窟窿補上，也不知道他究竟編了什麽理由。
    稻山用力捏緊手裏握著的糖，幾乎把糖塊捏碎，上次跟媽要錢想買幾支新筆，被她罵回去了，說他不知道省錢，筆削削還能用。
    他的筆都是哥不用的，甚至已經用的隻有手指長，實在沒辦法便學著別人削了一根細竹枝套在上麵。
    幾支筆就隻要幾毛錢，哥要的東西最少也要幾塊錢，媽每次都給。
    劉愛紅不知道搬開多少個箱子，終於把藏在櫃子裏的錢拿出來，一共有90多塊錢，依依不舍數了好幾遍，最後狠下心直接數出90塊。
    剩下10塊讓阿陽買資料。
    出來後便看見兩人站在堂屋，劉愛紅立馬板著臉，瞪了幾眼後這才走出堂屋。
    她屋裏的動靜自然也沒瞞過一肚子氣的秀芳，她已經打定主意等農忙結束，不管劉愛紅說什麽都要把鑰匙拿回來。
    “稻香！”
    稻香立馬進去，秀芳直接推開朝向院裏的窗戶，可惜看不見廚房。
    “你媽剛剛在幹什麽？”
    都不用人回話，稻陽剛回來立馬回屋翻箱倒櫃，肯定是又給他錢了。
    “你媽是越來越糊塗了！我看是那年掉進糞坑腦袋進了糞水！蠢貨！”
    ……
    “奶，你別氣壞了身子。”
    秀芳眯著眼：“你媽這人精，能讓她藏這麽深數目肯定不少，稻陽究竟要錢幹什麽？”
    稻香臉色糾結，秀芳過了一會兒才發現，“……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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