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四章 ：歲月織錦時
    晨霧未散，李淵站在自家小院的葡萄架下，晨光穿過新發的藤蔓，在他手背投下細碎的光斑。這雙手曾握過冰冷的槍械，如今卻正小心翼翼地修剪著枯枝。剪刀"哢嚓"輕響，驚飛了停在葉片上的麻雀，他望著撲棱棱遠去的身影，嘴角不自覺勾起弧度——這是他退伍後第三年，終於學會了與生活的細枝末節溫柔相處。
    廚房方向飄來陣陣香氣，蘇瑤正踮腳擦拭吊櫃。她穿著淡藍色圍裙，發間別著的珍珠發卡是李淵去年從雲南帶回的禮物。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丈夫："幫我拿罐蜂蜜？最上層那個。"話音未落，帶著體溫的玻璃罐已經遞到手邊。兩人的指尖不經意相觸，仿佛又回到初見時，他躺在病床上，她為他換藥時顫抖的指尖。
    "媽媽！"李悅背著粉色書包衝進來，馬尾辮上的蝴蝶結歪到一邊，"今天美術課要教樹葉貼畫！"蘇瑤轉身時，李淵已經從冰箱頂上取下鐵盒，裏麵整整齊齊碼著他去年秋天收集的銀杏葉、楓葉。"用這個試試？"他挑出一片金邊梧桐葉，葉脈在陽光下泛著琥珀色的光。李陽跟在妹妹身後，校服領口歪斜，卻把早餐牛奶握得穩穩當當，這是他堅持要為媽媽分擔的"男子漢責任"。
    送孩子上學的路上，李陽突然扯住李淵的衣角："爸，上周同學說你是逃兵，我揍了他一拳。"少年倔強的眼神裏藏著委屈，李淵蹲下身與他平視，注意到兒子運動鞋邊緣沾著的草屑——那是昨天在操場打架留下的痕跡。"爸爸不是逃兵，"他輕輕擦掉孩子臉頰的灰塵，"但打架不能解決問題。如果願意，今晚我們聊聊真正的戰場是什麽樣。"李悅突然從旁蹦出來，把剛摘的蒲公英吹向哥哥："爸爸是大英雄！我要把星星貼畫送給全班！"
    午後的陽光斜照進書房，李淵正在整理退伍紀念冊。泛黃的照片裏，年輕的他戴著貝雷帽站在邊境線上，身旁戰友露出燦爛的笑容。其中一張合影讓他手指頓住——那是老班長犧牲前最後一張照片，背景是漫山遍野的野杜鵑。敲門聲響起，蘇瑤端著枸杞茶走進來，看見他盯著照片出神，默默在他膝頭坐下。"周末帶孩子們去烈士陵園吧？"她輕聲提議，"讓他們知道，平安的歲月從不是理所當然。"
    夜幕降臨時，李淵帶著李陽來到社區籃球場。少年運球時還帶著幾分生澀，但眼中的專注讓李淵想起自己第一次摸槍的模樣。"記住，力量要用在保護重要的人身上。"他示範著標準的投籃姿勢，籃球劃過優美的弧線落入籃筐。李陽突然開口："爸，我以後想當特種兵，像你一樣。"月光灑在少年堅毅的側臉上，李淵喉頭微哽，伸手揉亂兒子的頭發："先把數學考及格再說。"
    與此同時，蘇瑤正陪著李悅在陽台種多肉。小女孩捧著陶瓷花盆，小心翼翼地把虹之玉埋進土裏："媽媽，星星會疼嗎？"蘇瑤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逗笑，指著夜空解釋："每顆星星都是天上的守護者，它們看著我們開心，自己也會開心。"李悅突然抱住她的腰："那我要快點長大，變成守護媽媽的星星。"
    深夜，等孩子們熟睡後，李淵和蘇瑤坐在飄窗上。城市的霓虹在紗簾後暈染成彩色光斑，蘇瑤翻著李悅的樹葉貼畫，忽然指著其中一片楓葉："記得這片嗎？是你帶我們去香山時撿的。"李淵攬過她的肩，想起那天李陽非要背妹妹爬山，結果累得癱在石階上喘氣的模樣。"時間真快，"他低聲說，"好像昨天還在擔心你一個人照顧孩子太辛苦。"
    突然，樓下傳來細微的響動。兩人對視一眼，輕手輕腳走到樓梯口，看見李陽裹著毛毯蹲在台階上，懷裏還抱著熟睡的李悅。"你們怎麽還不睡？"蘇瑤蹲下身，發現女兒手裏緊攥著白天做的星星貼畫。李陽不好意思地撓頭："妹妹說夢到星星掉下來了，我帶她來看還在不在。"
    李淵抱起女兒，蘇瑤牽著李陽的手，一家人重新走到院子裏。夏夜的風帶著夜來香的甜香，李悅在爸爸肩頭迷迷糊糊睜眼，指著天空驚呼："星星還在！"李淵突然想起戰場上那些寒冷的夜晚，戰友們圍著火堆哼唱家鄉小調，那時他總覺得，能看到這樣寧靜的星空，就是最奢侈的願望。
    "爸爸，"李陽突然開口，"你後悔離開部隊嗎？"李淵望著兩個孩子稚嫩的臉龐，又看向身旁溫柔的妻子："不後悔。因為在這裏，我守護著更珍貴的東西。"蘇瑤輕輕靠在他肩上，四人的影子在月光下重疊，仿佛一幅永不褪色的畫卷。
    遠處，城市的燈火與天上的星河依舊交相輝映，而他們的故事，正如同藤蔓上悄然綻放的茉莉，在歲月的滋養下，醞釀著愈發醇厚的芬芳。每個平凡的晨昏，每次會心的微笑，都在時光的織機上，編織著比軍功章更璀璨的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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