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9章 迷彩服上的針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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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三百九十九章 :迷彩服上的針腳
    一、未拆封的迷彩服
    冬至的雪粒子敲打著窗欞時,李淵正對著衣櫃最上層的紙箱發呆。紙箱裏躺著套嶄新的迷彩作訓服,包裝袋上的塑料繩還沒解開,領口的尺碼標印著“175\92”——是李陽收到的軍校錄取通知書附帶的製式服裝,上周快遞員送來時,少年紅著臉抱進房間,連包裝袋都舍不得拆。
    “陽陽說要等報到那天再穿,”蘇瑤端著薑湯走進來,瓷碗外壁凝著細密的水珠,落在李淵手背上涼絲絲的,“昨晚我去給他掖被子,看見他對著這套衣服發呆,手指在袖口磨來磨去,跟你當年第一次拿到作訓服時一個樣。”她指尖劃過紙箱邊緣的壓痕,那是李陽抱箱子時,胳膊肘硌出的印子,形狀像顆小小的心。
    李淵抽出壓在箱底的針線包,藍布封麵已經起球,裏麵的頂針卻亮得晃眼——是蘇瑤在軍屬院時用的,1997年他第一次領作訓服,袖口太長,她就是用這枚頂針,蹲在樓道裏給他縫了三厘米的折邊。“這套衣服的袖口也得改改,”他捏著作訓服的袖口比劃,“軍校的內務要求嚴,露手腕要扣分的。”
    客廳傳來剪刀剪紙的聲音。李悅正把錄取通知書的複印件貼在相冊裏,膠水在紙上暈開小小的圓點,像極了蘇瑤賬本上的標點符號。“我給陽陽做了個平安符,”她舉著塊紅布包,裏麵塞著曬幹的艾草和薰衣草,“用的是爸舊作訓服的布,媽說上麵有‘兵氣’,能護著他。”紅布包的繩結打得歪歪扭扭,是她照著網上的教程學的,繩尾還墜著兩顆軍綠色的紐扣,是從李淵的舊常服上拆下來的。
    李陽背著書包從房間出來,校服外套下露出半截白色毛衣。“爸,你們班的老戰友是不是都來送我?”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書包帶,那裏被他磨出個小小的洞,“張爺爺說要給我講部隊的規矩,王伯要煮他最拿手的茶葉蛋……”話音未落,鼻尖就被蘇瑤抹了點麵粉,像隻受驚的小鬆鼠。
    二、縫補的迷彩服
    晚飯的餐桌收拾幹淨後,李淵把作訓服攤在桌麵上。台燈的光暈落在布料上,能看見細密的經緯裏織著淺灰色的線條——這是新式的數碼迷彩,比他當年穿的老式迷彩複雜得多,但袖口的樣式沒變,依然是需要折三折的收緊設計。
    “我來剪線頭,”蘇瑤搬了張小板凳坐在旁邊,手裏的小剪刀閃著銀光,“你縫的時候注意,別把迷彩的圖案縫歪了,不然看著別扭。”她剪掉領口處的吊牌,吊牌上的條形碼在燈光下泛著虹光,像條小小的彩虹。
    李陽的手指在折邊處輕輕按了按,留下道淺淺的折痕。“爸,你當年的作訓服也是媽縫的嗎?”他的目光落在李淵手腕上的疤痕,那裏的皮膚比別處略深,是某次演習時被鐵絲網劃破的,蘇瑤當時用縫衣服的針線給他縫了四針,針腳到現在還能看出痕跡。
    李淵的針線穿過布料時,發出輕微的“沙沙”聲。他想起1998年抗洪時,作訓服的褲腿被樹枝劃破,蘇瑤在堤壩上找了塊幹淨的塑料布,用牙咬著線頭給他縫補,當時的風很大,她的頭發纏進針腳裏,他伸手去捋,卻被她拍開:“別亂動,紮到你!”現在想來,那根纏在針腳裏的頭發,或許就是最早的“平安符”。
    李悅突然從房間裏跑出來,手裏拿著個小小的筆記本。“這是我查的軍校內務標準,”她翻開本子,上麵畫著袖口的折法示意圖,“要折成三厘米寬的邊,縫的時候要藏線,不能露出針腳。”示意圖旁邊還畫著個簡筆畫的小人,穿著縫好的作訓服,敬著不標準的軍禮。
    蘇瑤看著李淵的針腳笑出了聲:“你爸當年縫被子總被班長罵,說針腳比蜈蚣還醜,”她接過針線示範,“要這樣,線從布料裏穿出來,隻露出一點點線頭,像藏在草叢裏的兵。”她的手指比李淵的纖細,針線在她手裏靈活得像條小魚,很快就縫好了一邊的折邊。
    三、試穿的迷彩服
    縫好的作訓服穿在李陽身上時,客廳的掛鍾正好敲響九點。少年站在穿衣鏡前,肩膀挺得筆直,袖口的折邊平整得像用尺子量過,隻是領口有些緊——這是新衣服的通病,穿幾次就好了。
    “轉個圈我看看,”蘇瑤的眼睛有些發亮,“真精神!比你爸當年穿第一套作訓服時好看多了。”她伸手幫李陽扯了扯衣角,指尖劃過後背的布料,那裏的迷彩圖案正好組成一片深色的“樹林”,像片小小的保護色。
    李悅舉起手機拍照,閃光燈亮的瞬間,李陽下意識地抬手擋了一下——這個動作和李淵如出一轍,當年在部隊拍證件照時,他總這樣被攝影師說“像隻受驚的兔子”。“這張要設成手機壁紙,”李悅看著屏幕裏的哥哥,“等你放假回來,我們再拍一張對比照。”
    李淵的目光落在作訓服的口袋上。左邊的口袋比右邊的略深,是用來裝鋼筆和小本子的;右邊的口袋有個暗格,能藏下枚小小的軍功章。他忽然從自己的舊軍裝口袋裏掏出個東西,塞進李陽的口袋:“這個拿著。”是枚磨得發亮的解放軍軍徽,背麵刻著個極小的“淵”字。
    李陽的手指在口袋裏捏著那枚軍徽,冰涼的金屬貼著掌心。“爸,我能把爺爺的軍號帶去學校嗎?”他的聲音有些發緊,“我想放在床頭櫃上,每天早上看看它,就像你們在身邊一樣。”窗外的雪不知何時停了,月光透過玻璃照進來,在他身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像件無形的披風。
    蘇瑤突然轉身進了廚房,再出來時手裏拿著個保溫杯。“這是給你裝熱水的,”她把杯子塞進李陽手裏,杯身上印著軍校的校徽,“早上出操前喝一杯,暖暖身子,別像你爸當年,總忘了喝水,把嗓子都喊啞了。”保溫杯的蓋子擰得很緊,李陽費了點勁才打開,裏麵飄出淡淡的枸杞香。
    四、迷彩服的故事
    臨睡前,李陽把疊得方方正正的作訓服放在床尾。被子鋪得像塊平整的豆腐,這是李淵教他的內務標準,邊角的線條直得能當尺子用。他躺在床上,能聞到布料上淡淡的肥皂味——這是蘇瑤特意買的軍用肥皂,說洗出來的衣服有“部隊的味道”。
    門被輕輕推開條縫,蘇瑤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她走到床邊,給李陽掖了掖被角,動作輕得像片羽毛。“明天早上五點就得起來,”她的聲音壓得很低,“我把鬧鍾設在四點半,給你煮雞蛋麵,放你愛吃的番茄。”她的指尖在作訓服的袖口碰了碰,那裏的針腳還帶著體溫。
    客廳裏,李淵和蘇瑤坐在沙發上翻相冊。相冊裏夾著張泛黃的照片:年輕的李淵穿著老式迷彩服,站在軍屬院的槐樹下,蘇瑤依偎在他身邊,手裏拿著件疊好的作訓服。照片的背麵,用鉛筆寫著:“1999年10月,李淵歸隊前留影。”
    “你看陽陽現在的樣子,多像你年輕時,”蘇瑤的手指在照片上輕輕劃著,“就是比你白,也比你文靜,不知道到了部隊能不能適應。”她的聲音有些發顫,李淵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過去,像當年在軍屬院的每個夜晚。
    李悅的房間還亮著燈。她在給李陽寫留言本,筆尖劃過紙頁的聲音很輕:“哥哥,記得每天疊被子要像豆腐塊,記得別喝生水,記得……想我們的時候就看看軍徽。”她畫了個大大的笑臉,笑臉的嘴角畫得特別長,像在努力忍著不哭。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照在李陽床尾的作訓服上。布料上的針腳在月光下泛著微光,像串小小的星星,把一家人的牽掛都縫在了裏麵。這或許就是迷彩服的秘密——它不僅是件衣服,更是條看不見的線,一頭係著家,一頭係著遠方,無論走多遠,都能感受到來自另一端的溫暖。
    五、出發的迷彩服
    天還沒亮,廚房裏的燈就亮了。蘇瑤在灶台前忙碌著,鍋裏的番茄雞蛋麵發出“咕嘟咕嘟”的響聲,香氣漫過客廳,鑽進每個人的夢裏。李淵坐在餐桌旁擦軍號,號管上的銅鏽被擦得發亮,能映出他鬢角的白發。
    李陽是被鬧鍾叫醒的。他穿上作訓服,在鏡子前仔細整理好領口和袖口,然後走到客廳,對著李淵和蘇瑤敬了個不太標準的軍禮。“爸,媽,我準備好了。”他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眼睛卻亮得像兩顆星星。
    早飯吃得很安靜,隻有筷子碰在碗上的輕響。李悅把剝好的茶葉蛋放進李陽的背包,塑料袋的響聲在寂靜的清晨顯得格外清晰。“這個是王伯給的,”她的聲音有些哽咽,“他說吃了他的茶葉蛋,就能平平安安的。”
    樓下傳來汽車喇叭聲,是張爺爺和王嫂他們來了。李淵幫李陽拎起行李箱,箱子的滾輪在地板上滾動的聲音,像在倒計時。蘇瑤突然抱住李陽,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眼淚打濕了他的作訓服後背,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到了學校好好照顧自己,”她的聲音埋在布料裏,悶悶的,“別舍不得花錢,想吃什麽就買,訓練別逞強,要是受傷了……”
    “媽,我知道了。”李陽的聲音也有些發緊,他拍了拍蘇瑤的背,動作像極了李淵安慰她時的樣子。
    李悅突然舉起相機:“我們拍張全家福吧!”她的眼睛紅紅的,卻努力笑著,“就像以前每次爸歸隊前那樣。”
    照片裏,李淵穿著他的舊軍裝,蘇瑤穿著家常的棉襖,李陽穿著嶄新的迷彩服,李悅站在中間,手裏舉著那個紅布包的平安符。背景是他們住了二十年的家,牆上掛著的全家福從黑白變成彩色,見證著時光的流轉。
    汽車開動時,李陽從車窗裏探出頭,揮著手喊:“爸,媽,姐,我會想你們的!”他的作訓服在晨風中輕輕晃動,袖口的折邊平整依舊,那裏藏著母親的牽掛,父親的期望,還有這個家傳承了三代的,關於愛與責任的約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