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5章 歸巢的孤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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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三十五章 歸巢的孤狼
一
緬甸的雨是熱的,像被煮沸的糖漿,黏在李淵的作戰服上。他蹲在榕樹的氣根間,迷彩油混著汗水往下淌,在下巴尖凝成水珠——距離坐標點還有800米,對講機裏傳來向導老緬的低語“前麵是‘蛇窩’,他們的人在樹上架了機槍。”
李淵的指尖在戰術手表上敲了三下。這是他和老緬約定的“原地待命”信號,目光卻穿透雨幕,鎖定了前方那片晃動的芭蕉葉。葉片的擺動頻率不對,每七秒震顫一次,是機槍手換彈匣的間隙,和王小虎在訓練日誌裏寫的“蛇窩習慣”完全吻合。
作戰服內袋的全家福硌著胸口,塑封膜被汗水浸得發皺,蘇瑤的笑臉在雨霧裏模糊成團。出發前那晚,她把這張照片塞進他懷裏,指尖在李陽的眼鏡片位置反複摩挲“記得陽陽說,爸爸的瞄準鏡比他的眼鏡清楚。”
“孤狼,收到請回答。”耳機裏突然炸響電流聲,是基地的緊急呼叫,“目標人物確認在三號倉庫,重複,王小虎還活著。”
李淵的喉結動了動。三天前在火車站寄存櫃裏發現的勳章,背麵刻著個極小的“虎”字,是他當年親手刻的,說“等你立了大功,就把這字磨亮”。現在這枚勳章,正在800米外的某個口袋裏,被雨水泡得發燙。
二
淩晨四點的倉庫,黴味混著鴉片的甜香。李淵貼在鐵皮牆上,聽著裏麵的鼾聲——共七人,呼吸頻率顯示有三人酗酒,兩人吸食鴉片,隻有最裏麵那道呼吸,綿長且均勻,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節奏。
他摸出蘇瑤給的“魔法糖”,其實是壓縮能量塊,裹著草莓味的糖衣。李悅說“含著這個,爸爸就不會餓”,此刻糖衣在舌尖融化,甜意順著喉嚨淌下去,像女兒小手的溫度。
破窗的瞬間,李淵用的是蘇瑤教他的“巧勁”。她總說“你打拳太硬,容易傷著自己”,纏著他練太極推手,說“借力打力才是真功夫”。現在他借著鐵皮的反彈力,身體像片樹葉飄進倉庫,靴底的消音墊壓著塊糖紙——是李陽塞進來的,說“糖紙反光能晃敵人眼睛”。
七聲悶響在雨聲裏炸開。三個酗酒的家夥還沒睜眼就被繳了械,兩個癮君子癱在地上抽搐,隻有最裏麵那個穿黑背心的男人猛地彈起,動作快得像豹子,左拳直取李淵麵門——這是孤狼突擊隊的擒拿術,第七式“餓虎撲食”,是李淵親手教的。
李淵側身避開,手肘卻故意慢了半拍。對方的拳頭擦著他的肋骨過去,帶起的風裏裹著股熟悉的膏藥味——是王小虎膝蓋舊傷用的雲南白藥,當年在雪地裏凍出來的毛病。
“是你?”男人的聲音嘶啞,右拳停在半空,雨珠順著他眉骨的疤痕往下淌,“隊長?”
李淵的戰術匕首抵在他咽喉,卻在看清對方手腕上的紅繩時頓住了。那是條編得歪歪扭扭的紅繩,和蘇瑤給李悅紮辮子的繩子一模一樣,王小虎在家書裏寫過“我妹編的,說能保平安。”
三
押解王小虎撤離時,雨突然停了。天邊裂開道金縫,陽光把芭蕉葉上的水珠照成碎鑽,李淵盯著王小虎的腳踝——果然有處新鮮的擦傷,是翻牆時被鐵絲網掛的,和他記憶裏蘇瑤第一次學騎自行車時的傷口位置重合。
“對不起,隊長。”王小虎的頭埋得很低,迷彩褲的膝蓋處滲著血,“我不該擅自行動,差點……”
“先處理傷口。”李淵打斷他,從背包裏掏出急救包。這是蘇瑤整理的,繃帶剪成了兒童繃帶的長度,碘伏棉片上貼著卡通貼紙——李悅說“這樣受傷就不疼了”。
王小虎的肩膀突然抖起來。“我看見他們把文物往卡車裝,那些都是咱們國家的東西,商周的青銅器,還有……”他的聲音哽咽,“我想起你說的‘軍人的職責’,就忍不住……”
李淵的指尖在繃帶上打了個“蘇瑤結”。這種結是蘇瑤教他的,比部隊的外科結更牢固,還能在緊急時快速解開,她說“過日子和打仗一樣,都要留後路”。“文物追回來了嗎?”
“老緬說後續部隊會處理。”王小虎望著遠處的叢林,“我對不起我妹,她高考我答應去陪考的。”
李淵從背包裏掏出個手機,是蘇瑤給的備用機,裏麵存著李陽的物理筆記和李悅的塗鴉。“給家裏打個電話吧。”他按下開機鍵,屏幕亮起時,跳出蘇瑤發來的短信“陽陽的電路實驗拿了獎,悅悅畫了幅《爸爸打壞蛋》。”
王小虎的眼淚砸在手機屏幕上,和蘇瑤的短信重疊成模糊的水痕。“嫂子……”他的聲音發顫,“我給她寄的普洱茶,收到了嗎?”
“在茶幾上擺著呢。”李淵想起蘇瑤擦茶餅時的樣子,指尖在茶餅邊緣的茶毫上輕輕拂過,“她說等你回來,用你寄的茶,泡壺‘慶功茶’。”
四
回國的運輸機在雲層裏顛簸,李淵靠著艙壁打盹。夢裏的蘇瑤站在菜市場的晨光裏,手裏舉著串糖葫蘆,紅色的糖衣沾著霜花,像極了緬甸叢林裏那些不知名的紅果。“立等可取的糖醋排骨,要不要?”她的笑裏帶著狡黠,和當年在靶場看他打靶時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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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醒醒。”王小虎遞來塊壓縮餅幹,“還有半小時著陸。”
李淵咬了口餅幹,甜味在舌尖散開。這是蘇瑤換的口味,她說“原味太苦,你不愛吃”,特意買了巧克力味的,卻在包裝上貼了張便利貼“每天最多兩塊,別讓孩子們知道你吃零食。”
舷窗外的雲層漸漸稀薄,能看見地麵上的城市輪廓。李淵的心跳突然加速,像第一次和蘇瑤約會時那樣——那天他穿著嶄新的作訓服,在電影院門口站了三小時,手裏的爆米花被捏成了粉。
“緊張?”王小虎的眼睛亮起來,“嫂子肯定給你做了糖醋排骨。”
李淵沒說話,隻是摸了摸內袋的全家福。照片裏的李陽比出發前高了些,李悅的門牙又長出半顆,蘇瑤的鬢角多了縷碎發,被風拂得貼在臉頰上——這些細微的變化,比任何戰術地圖都讓他覺得踏實。
運輸機降落時,地麵的熱浪撲麵而來。李淵看見停機坪上的蘇瑤,穿著那件米色風衣,手裏舉著個牌子,上麵是李陽寫的“歡迎爸爸回家”,李悅在旁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小人,舉著槍,槍口卻頂著顆糖。
他的腳步突然慢了。這個在槍林彈雨中從未退縮的男人,此刻卻在距離家人30米的地方,生出莫名的膽怯——怕自己身上的硝煙味驚擾了他們,怕自己粗糙的手掌弄疼了孩子的臉蛋,怕……這一切隻是場夢。
蘇瑤突然衝過來,風衣在風裏展開像隻白鳥,撞進他懷裏時,李淵聞到了熟悉的薰衣草香。“你回來了。”她的聲音埋在他的作戰服裏,帶著哭腔,卻咬著他的衣領,“說好的,不許受傷。”
李淵的手懸在半空,不敢抱緊,怕作戰服上的泥汙弄髒她的風衣。“我沒事。”他的胡茬蹭過她的發頂,“就是想你做的麵了。”
五
菜市場的晨光比緬甸的雨溫柔。李淵推著購物車,蘇瑤牽著兩個孩子,李陽的物理獎狀貼在購物車把手上,李悅的小手攥著他的作戰靴鞋帶——這雙靴子剛被蘇瑤刷過,鞋底的沙礫被挑得幹幹淨淨,她說“蛇窩的泥,不能帶回家”。
“爸爸,要買點秋葵。”李陽指著菜攤,“老師說多吃秋葵,能長高高。”
李悅突然指著賣糖葫蘆的攤位,小手指點著紅色的糖衣“要那個!像爸爸的軍功章!”
蘇瑤笑著捏捏女兒的臉蛋“剛吃過早飯,不能吃糖。”她轉向李淵,眼神裏有狡黠,“但可以買兩根,晚上當‘慶功獎’。”
李淵的目光落在阿婆的秋葵攤前,阿婆正給個小姑娘稱秋葵,那姑娘的校服袖口卷著,露出和王小虎同款的紅繩。“阿婆,要最新鮮的。”他的聲音比在緬甸時柔和了八度。
回家的路上,李陽突然停下腳步,指著遠處的國旗敬禮。李淵站直身體,抬手回禮,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上,作戰服的褶皺裏還藏著叢林的氣息,卻被蘇瑤挽住胳膊的動作揉得柔軟。
“爸爸,你的槍呢?”李悅仰著頭,小辮子在風裏晃。
李淵彎腰抱起女兒,指了指菜籃裏的生薑“爸爸現在的‘槍’,是這個。”他想起蘇瑤熬薑湯時說的,“最厲害的武器,是能讓家人暖和的東西。”
樓道裏飄著糖醋排骨的香味,是蘇瑤提前燉上的。李淵掏出鑰匙的手頓了頓,門把手上掛著個新的中國結,是李悅用紅繩編的,歪歪扭扭卻喜慶,穗子上還纏著顆糖紙——是他從緬甸帶回來的。
六
晚飯時的餐桌比平時熱鬧。王小虎坐在李陽旁邊,狼吞虎咽地吃著糖醋排骨,嘴角沾著醬汁,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他的妹妹坐在蘇瑤身邊,手裏捧著杯普洱茶,正是他寄的那餅,茶煙嫋嫋裏,她說“哥,我考上軍校了,學的偵察係。”
李淵往蘇瑤碗裏夾了塊秋葵,指尖觸到她的手背——那裏有塊新的燙傷,是燉排骨時被濺的油星燙的。“怎麽不小心點?”他的語氣帶著責備,卻拿起藥膏,輕輕抹在傷口上。
“這叫‘幸福的燙傷’。”蘇瑤笑著奪過藥膏,往他碗裏放了塊排骨,“比你在緬甸蹭的擦傷金貴。”
李悅突然舉起勺子,在排骨湯裏攪出漩渦“爸爸,你講《小貓巡邏隊》的結局吧!”
李淵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聲音裏帶著剛從戰場回來的沙啞,卻比任何時候都溫柔“黑貓警長最後發現,最厲害的武器不是槍,是能回家的路……”
窗外的月光漫進餐廳,落在每個人的笑臉上。李淵望著蘇瑤鬢角的碎發,被燈光照得像鍍了層金,突然明白,所謂兵王歸巢,不是脫下軍裝換上便服,是讓槍膛裏的硝煙,變成廚房裏的煙火;不是忘記叢林的槍聲,是把戰術地圖上的坐標,變成菜市場的攤位;不是拋棄軍人的本能,是讓保護的對象,從抽象的家國,變成具體的你、我、他。
七
深夜的廚房還亮著燈。李淵在洗碗,蘇瑤靠在門框上看他,作戰服的肩章印還在襯衫上若隱若現,像枚隱形的勳章。“明天去把那身衣服收起來吧。”她的聲音很輕,“衣櫃最下麵的箱子,我墊了防潮紙。”
李淵的手頓在泡沫裏。“還能穿。”
“嗯,”蘇瑤走過來,從背後抱住他,“等陽陽學了射擊,你穿給她當靶子;等悅悅長大了,你穿給她看‘爸爸的鎧甲’。”
李淵的胸腔裏湧起股熱流,比緬甸的雨更燙,比運輸機的咖啡更暖。他轉過身,吻她的額頭,吻掉她眼角的淚——那是幸福的淚,像他們第一次牽手時,落在手背的星光。
“蘇瑤,”他的聲音裏帶著從未有過的柔軟,“謝謝你。”
蘇瑤的笑在月光裏漾開,像碗剛熬好的薑湯,甜裏帶點辣,卻暖到心底。“謝什麽?”她的指尖在他胸口的全家福位置畫著圈,“我們是家人啊。”
窗外的月光落在晾衣繩上,作戰服和蘇瑤的風衣並排掛著,風一吹,衣擺輕輕碰撞,像在說悄悄話。李淵知道,無論未來還有多少風雨,隻要身邊有她,有孩子們的笑聲,有這滿屋子的煙火氣,他就永遠是那個最勇敢的兵王——不是因為能打贏多少仗,是因為能守護這人間最珍貴的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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