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9章 掌心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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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五百零九章: 掌心的溫度
    社區活動室的玻璃上凝著層薄霜,李淵用指腹畫了個圈,霜花融化的水痕裏,映出蘇瑤給孩子們分紅糖饅頭的身影。蒸籠掀開時的白汽漫過她的發頂,把鬢角新添的白發染得朦朧,像當年在老宅灶房裏,被蒸汽熏紅的眉眼。
    “李叔,這饅頭比超市買的甜!”穿紅棉襖的小姑娘舉著半塊饅頭,豆沙餡從嘴角溢出來,沾在凍得通紅的鼻尖上。她是社區低保戶家的孩子,父母離異後跟著奶奶過,蘇瑤每周都會給她帶些零食,說“孩子長身體,得吃點甜的”。
    李淵靠在門框上,看著蘇瑤用紙巾給孩子擦嘴,動作輕得像拂去花瓣上的露。十年前在邊境醫院,她也是這樣,用棉簽蘸著溫水,一點點擦去他臉上的血汙,說“疼就喊出來,別憋著”。那時他剛從廢墟裏被救出來,左腿神經受損,醫生說可能站不起來,是她每天給她按摩,說“咱爸說了,人活著就得爭口氣”。
    “爸,王主任說消防演練的器材到了,讓您去看看。”李陽背著書包跑進來,校服拉鏈拉得老高,露出裏麵洗得發白的毛衣——是蘇瑤去年給織的,袖口接了段灰色的線,因為他長得太快,袖子短了。
    李淵跟著兒子往器材室走,走廊的公告欄裏貼著張照片,是上周社區安防講座的合影。他站在最邊上,穿著洗得發白的夾克,身邊是張猛和幾個退休老人,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像串掛在簷下的燈籠。
    “張叔今早打電話,說汽修廠來了個新徒弟,是您上次說的那個孤兒。”李陽忽然說,腳步慢了半拍,“他說要跟您學應急處理,以後也想當誌願者。”
    李淵想起那個叫小石頭的少年,父母在工地上出了意外,被張猛接回汽修廠時,瘦得像根豆芽菜,眼裏卻藏著股不服輸的勁,像極了當年剛入伍的自己。“等周末吧,讓他來家裏,我教他。”
    器材室的鐵門“吱呀”一聲開了,新到的滅火器、急救箱堆了半間屋。李淵拿起個急救箱,翻開看裏麵的紗布和碘伏,指尖觸到瓶硝酸甘油時,忽然想起社區裏的周大爺——有次在廣場下棋,突然心梗,是他用隨身攜帶的硝酸甘油救了急。
    “這些得分類放,”他對跟進來的王主任說,“老年人多的樓棟,急救箱裏得多備些降壓藥和硝酸甘油;有學校的片區,要放些處理外傷的藥膏和繃帶。”
    王主任在本子上記著,筆尖劃過紙頁的聲音很輕:“老李,區裏的文明社區評選,想報咱們社區,材料裏得寫個先進典型,我想寫你。”
    李淵笑了笑,把急救箱放回架子上:“謝張猛吧,他收養孤兒,還免費給社區的老人修輪椅,比我實在。”
    正說著,蘇瑤抱著疊棉衣走進來,棉絮從袖口的破洞鑽出來,是社區募捐的舊衣服,她趁著午休縫補好,準備送給山區的孩子。“李悅在外麵跟小朋友玩,你去看著點,別讓她摔著。”她把針插在布包上,指尖沾著點棉花,“我跟王主任核下物資清單。”
    李淵走到活動室時,李悅正蹲在地上,給那穿紅棉襖的小姑娘係鞋帶。她的小皮鞋太大,是鄰居家孩子穿剩下的,蘇瑤在裏麵塞了兩雙鞋墊。“妹妹,你看我的小熊會跳舞。”李悅把背包裏的玩偶拿出來,小熊的胳膊少了隻,是上次搬家時弄丟的,她卻寶貝得緊。
    陽光透過結霜的玻璃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李淵蹲下身,幫李悅把圍巾係好,毛線蹭過她的臉頰,癢得她咯咯笑。“冷不冷?要不要回家加件衣服?”
    “不冷!”小姑娘的鼻尖冒著白汽,“王老師說下午要去公園寫生,讓畫冬天裏的溫暖。”
    李淵看著她凍得通紅的鼻尖,忽然想起自己的童年。那時爺爺總把他的小手揣進懷裏,說“男人的懷裏得有溫度,能焐熱自個兒,也能焐熱別人”。
    下午的公園飄起了細雪,李悅和小夥伴們趴在長椅上畫畫。李淵坐在旁邊的石凳上,看著蘇瑤和幾位阿姨給流浪貓搭窩,舊棉絮裹著紙箱,像個小小的堡壘。張猛帶著小石頭也來了,少年手裏提著袋貓糧,動作有些笨拙地往食盆裏倒,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沒等融化就被他用袖子擦掉。
    “李叔,”小石頭忽然開口,聲音有點啞,“張叔說您以前是兵王,殺過好多壞人。”
    李淵看著遠處的雪,落在光禿禿的樹枝上,像開了場安靜的花。“我沒殺過壞人,”他說,“我隻是保護過想好好過日子的人。”
    小石頭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手裏的貓糧撒了些在地上。“我以後也想保護人,像您和張叔一樣。”
    蘇瑤走過來,手裏捧著杯薑茶,遞到李淵手裏:“剛給孩子們煮的,趁熱喝。”她的手套沾著雪,指尖卻很暖,碰了碰他的耳朵,“凍紅了,回去給你用艾草水泡泡。”
    李陽背著畫板從雪地裏跑過來,畫紙上是幅歪歪扭扭的畫:穿紅棉襖的小姑娘在吃饅頭,李悅抱著小熊,張猛和小石頭在喂貓,李淵和蘇瑤站在樹下,雪花落在他們的頭發上,像開了層白絨花。“爸,這是我畫的‘我們的社區’。”
    李淵接過畫紙,指尖觸到未幹的顏料,有點涼,心裏卻暖得發脹。他想起十年前那個冬天,自己拖著傷腿站在社區門口,看著蘇瑤抱著剛滿周歲的李陽,在雪地裏朝他揮手,說“回家了”。那時他以為自己給不了她們什麽,卻沒想過,日子會像發酵的麵團,慢慢發起來,甜起來。
    傍晚回家時,雪下得大了些。李悅趴在李淵背上睡著了,小熊玩偶被她緊緊抱在懷裏。蘇瑤走在旁邊,手裏提著買的菜,塑料袋勒得手指發紅。“晚上包白菜豬肉餡的餃子吧,暖和。”
    “好。”李淵側頭看她,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鑽,“再給李陽臥兩個雞蛋,他明天要考試。”
    樓道裏的聲控燈壞了,李淵用手機照著亮,一步一步走得穩。蘇瑤扶著他的胳膊,高跟鞋踩在台階上,發出“噔噔”的響,像在數著回家的路。家門口的鞋墊上,繡著朵歪歪扭扭的梅花,是李悅上周用十字繡繡的,針腳亂得像團麻,他們卻舍不得換。
    廚房裏很快飄起香味,白菜的清混著豬肉的香,漫過客廳。李陽在寫作業,台燈的光落在他握著筆的手上,指節用力的樣子,像極了李淵當年握槍時的專注。李悅醒了,坐在地毯上給小熊講故事,聲音奶聲奶氣的,說“小熊今天在公園看到了好多溫暖”。
    李淵坐在沙發上,看著廚房裏蘇瑤的背影。她正彎腰揉麵,圍裙上沾著點麵粉,是早上蒸饅頭時蹭的。陽光透過窗戶上的冰花照進來,在她身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像老電影裏的畫麵。
    他忽然想起爺爺的話:“日子就像包餃子,皮要擀得勻,餡要調得香,最重要的是,得一家人圍著桌子吃,才有滋味。”
    餃子出鍋時,李陽的作業也寫完了。他幫著端盤子,袖口沾了點醋,是蘇瑤特意給調的,說“吃餃子蘸醋,解膩”。李悅抱著小熊坐在寶寶椅上,自己用小勺子舀餃子,餡掉在桌上,她趕緊撿起來塞進嘴裏,惹得大家都笑。
    窗外的雪還在下,路燈的光透過雪幕照進來,暖黃的一片。李淵看著桌上蒸騰的熱氣,看著蘇瑤給李悅擦嘴的手,看著李陽狼吞虎咽的樣子,忽然覺得,自己這半生經曆的槍林彈雨,都不及此刻掌心的溫度——是餃子的燙,是家人的暖,是日子裏藏著的,化不開的甜。
    “爸,”李陽忽然放下筷子,“下學期的社會實踐,我想做社區安防調查,您能當我的指導老師嗎?”
    李淵笑了,給兒子夾了個餃子:“當然能。”
    蘇瑤看著他們父子,眼裏的笑意像化開的糖。她拿起個紅糖饅頭,遞到李淵嘴邊,饅頭頂的紅點在燈光下閃著,像顆小小的太陽。“吃口甜的,暖和。”
    李淵咬了一口,甜味在舌尖散開,混著桃木衣櫃的香,混著家人的笑聲,像歲月釀的酒,醇得讓人心安。他知道,所謂兵王的榮耀,從不是軍功章上的光,是此刻能為家人包頓餃子,能為社區搭個貓窩,能看著孩子們在自己守護的地方,笑得像朵花。
    雪還在下,落在窗台上,發出“簌簌”的響,像在說:日子還長,溫暖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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