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1章 歲月溫酒,細水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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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五百二十一章: 歲月溫酒,細水長流
    立冬的第一場雪來得猝不及防。李淵淩晨五點被窗欞上的“簌簌”聲驚醒時,蘇瑤正趴在床邊,借著手機微光給悅悅掖被角。“下雪了。”他壓低聲音,指尖拂過女兒露在外麵的腳踝,“今天別讓孩子們上學了,路滑。”
    蘇瑤抬頭時,眼尾的細紋在光線下格外清晰。“早看過天氣預報了。”她往他手裏塞了個暖水袋,“給陽陽放枕邊,他昨晚說膝蓋疼,估計是老毛病犯了。”
    客廳的掛鍾敲過六點,李淵踩著薄雪去陽台拿柴。去年冬天劈的樟木還剩半垛,碼得整整齊齊,最上麵壓著塊塑料布——是蘇瑤怕受潮特意蓋的。他抱柴進屋時,正見蘇瑤在廚房煎藥,砂鍋沿飄出股艾草味,是給陽陽熏膝蓋的。
    “藥渣別倒,留著泡腳。”她往灶膛裏添了根柴,火星“劈啪”濺起,映得她臉頰發紅,“你上次說腰不舒服,艾草水能去寒。”
    陽陽被藥香熏醒時,悅悅正趴在他床頭畫畫。“哥哥快看,我畫的雪人!”女孩舉著蠟筆,在紙上塗出大片的白,“爸爸說雪停了帶我們堆雪人。”男孩揉著眼睛坐起來,膝蓋上還敷著蘇瑤剛煮好的藥包,溫熱的感覺順著骨頭縫往深處鑽。
    “爸,今天能不去奧數班嗎?”陽陽拽著李淵的袖口,眼神裏帶著點期待,“張老師說雪天可以停課。”
    李淵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膝蓋:“藥包再敷半小時,我去跟老師請假。”他轉身時,看到陽陽枕頭下露出半截漫畫書,是上周蘇瑤偷偷買給他的,書脊上寫著“獎勵數學進步”。
    早餐的白粥冒著熱氣,蘇瑤往李淵碗裏舀了勺鹹菜:“公司群裏說今天彈性上班,你晚點去也行。”她的手機在桌上震動,是行政部的消息,說樓下的雪積了半尺,讓男同事幫忙掃雪。
    “我去早點,順便掃雪。”李淵喝完最後一口粥,套上厚外套,“你上班別騎車,我送你。”
    小區的主幹道上,幾個鄰居正揮著掃帚鏟雪。張阿姨的兒子在外地,李淵接過她手裏的推雪板:“您回家烤火,我來。”老人笑得眼睛眯成條縫:“還是小李細心,當年你救我們家老頭子時,也是這麽實在。”
    李淵的動作頓了頓。十年前的冬天,張阿姨的老伴突發心梗,是他背著老人跑了三站地,趕上了最後一班急救車。那時他剛從部隊探親回來,穿著沒來得及換的作訓服,雪水順著褲腳往靴子裏灌。
    “都是應該的。”他推著雪板往前走,鐵鏟刮過路麵的聲音,像極了當年在雪地行軍時的腳步聲。隻是那時他聽著戰友的呼吸,現在聽著鄰居的笑談,都是讓人踏實的聲響。
    公司樓下的積雪更深,幾個年輕同事正圍著輛陷在雪窩裏的車發愁。“李主管來了!”小陳眼睛一亮,“您肯定有辦法!”李淵繞著車看了圈,從後備箱拿出塊木板墊在車輪下,又指揮大家合力推車。引擎轟鳴著爬出雪窩時,車主遞來包煙:“哥,謝了!這技術,沒當過兵練不出來吧?”
    李淵擺擺手,往辦公樓走。玻璃門倒映出他的影子,穿著深藍色工裝,頭發上沾著雪粒,和當年那個穿著軍裝的自己重疊又分開。他忽然想起蘇瑤昨晚翻出的舊相冊,裏麵有張他在訓練場上的照片,迷彩服上結著冰碴,眼神銳利如刀。
    “那時候你眼裏隻有目標。”蘇瑤的指尖劃過照片,“現在你的眼裏,全是我們。”
    倉庫的暖氣不太足,李淵給飲水機換水桶時,發現牆角的暖氣片漏了。他從工具箱裏翻出扳手和生料帶,蹲在地上修補,動作熟練得像當年拆彈。小陳抱著文件進來,看到他袖口沾著的鐵鏽:“李主管,叫物業來修吧。”
    “小毛病,自己能弄。”他擰緊最後一圈膠帶,“以前在野外駐訓,帳篷漏雨都是自己補,比這麻煩多了。”他擦了擦手,看到監控屏幕上,自己修好的暖氣片開始散熱,牆角的溫度計慢慢往上爬。
    中午去食堂吃飯,蘇瑤端著餐盤坐在他對麵,碗裏是剛燉好的蘿卜排骨湯。“給你補補。”她往他碗裏舀了兩勺,“下午有個供應商要來,我可能晚點回。”
    “我等你。”李淵啃著饅頭,目光落在她凍紅的鼻尖,“別跟人急,天冷凍得慌。”
    供應商是個南方人,帶著樣品來談合作,說話帶著口音。蘇瑤耐心地解釋著合同條款,對方卻總在細節上糾纏。李淵送文件路過會議室時,聽見裏麵的爭執聲,站在門口等了片刻。
    “蘇經理,不是我說你,女人家辦事就是不幹脆。”供應商的聲音帶著不耐煩,“這價格再降三個點,不然免談。”
    蘇瑤的聲音平靜卻堅定:“王總,我們的報價已經是成本價,降無可降。但我們能保證質量,就像您做生意講誠信,我們做事講良心。”
    李淵轉身離開時,嘴角帶著笑意。他的姑娘,從來都不是隻會溫柔的人,她的韌勁,藏在細水長流的日子裏,像這寒冬裏的爐火,不烈,卻能暖透人心。
    傍晚的雪又下了起來,李淵開車去接蘇瑤。她站在公司門口的路燈下,裹著厚厚的圍巾,手裏捧著個保溫杯。“供應商簽了合同。”她坐進車裏,眼睛亮晶晶的,“他說佩服我的堅持,還說要跟我們長期合作。”
    “我就知道你能行。”李淵發動車子,暖風拂過她的臉頰,“晚上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吃餃子吧,白菜豬肉餡的,暖身子。”蘇瑤打開保溫杯,裏麵是她給孩子們留的熱可可,“陽陽說想喝你煮的薑湯,他的膝蓋還是有點疼。”
    回家的路上,雪越下越大,車窗上結了層薄冰。李淵時不時轉頭看蘇瑤,她靠在副駕上打盹,睫毛上沾著點從外麵帶進來的雪粒。他想起剛結婚那年,也是這樣的雪夜,他把她裹在軍大衣裏,在營區的雪地上轉圈,她的笑聲比雪花還輕。
    “那時候你總說,等有了家,就不讓我受凍。”蘇瑤不知何時醒了,聲音帶著點夢囈,“現在真的實現了。”
    餃子下鍋時,陽陽和悅悅趴在廚房門口看。男孩的膝蓋上還敷著藥包,女孩舉著個胡蘿卜,非要給雪人做鼻子。“爸爸,雪人會冷嗎?”悅悅仰著小臉,呼出的白氣在燈光下散開。
    “不會,因為我們給它戴了圍巾。”李淵揉著她的頭發,圍巾是蘇瑤用舊毛衣改的,紅顏色的,在白雪裏格外顯眼。
    吃餃子時,陽陽突然說:“今天小胖媽媽來電話,說他爸爸要請我們吃飯,謝謝爸爸救了他爺爺。”男孩的筷子夾著個餃子,沾了點醋,“他還說,要跟我一起學武術,像爸爸一樣厲害。”
    “厲害不是會武術。”李淵給他夾了個餃子,“是懂得保護別人,就像你幫妹妹暖手,就是厲害。”
    悅悅立刻把小手伸進哥哥手裏,陽陽的臉有點紅,卻沒躲開。蘇瑤看著他們,眼裏的暖像鍋裏的餃子湯,咕嘟咕嘟地冒著泡。
    夜裏,雪停了。李淵給陽陽的膝蓋換完藥,蘇瑤正坐在床邊翻日曆。“下個月是悅悅的生日,她說想要個會唱歌的娃娃。”她用筆圈出那個日期,旁邊寫著“陽陽期末考試”。
    “我去買。”李淵坐在她身邊,看著日曆上密密麻麻的標記——家長會、興趣班、老人的體檢日……這些瑣碎的日子,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條。
    “其實不用買那麽貴的。”蘇瑤合上日曆,靠在他肩上,“她就是想讓你陪她吹蠟燭。”
    窗外的月光透過雪層,在地上灑下片柔和的白。李淵抱著蘇瑤,聽著隔壁房間傳來的均勻呼吸聲,心裏像被溫水泡過的棉花,軟得一塌糊塗。
    他想起那些在部隊的夜晚,枕著槍枝聽風聲,總覺得日子過得又快又慢。快的是任務接踵而至,慢的是思念漫無邊際。而現在,日子像這鍋裏的粥,慢慢熬,細細煮,熬出了米香,煮出了暖意。
    所謂兵王歸回,不過是把鋼槍換成了鍋鏟,把訓練場換成了家。所謂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陪你掃雪,有人等你回家,有人把你的軟肋,當成了心尖上的寶。
    雪地裏的雪人戴著紅圍巾,在月光下靜靜站著,像在守護這滿室的煙火。而他知道,隻要身邊有蘇瑤,有孩子們的笑聲,這漫長歲月,便永遠有溫酒可飲,有暖湯可喝,有細水長流的幸福,在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