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9章 風箏飛過的夏天

字數:3374   加入書籤

A+A-


    第一千五百三十九章: 風箏飛過的夏天
    公園的草坪被曬得發燙,蟬鳴裹著熱風在樹梢打滾。李陽牽著李悅的手站在柳樹下,看著蘇瑤蹲在地上調試風箏線,鵝黃色的裙擺沾了點草屑,像朵被風吹落的向日葵。李淵背著陳默的輪椅穿過人群,金屬輪子碾過石板路,發出規律的“哢噠”聲,引來幾個孩子好奇的目光。
    “陳默哥,你看我這隻‘雄鷹’!”李陽舉著手裏的風箏,竹骨上蒙著的藍布被風吹得鼓鼓的,像極了李淵照片裏“龍牙”特戰隊的徽章。陳默坐在輪椅上,左臂纏著繃帶,右手卻緊緊攥著線軸,指節因為用力泛白——那是隻簡易的紙風箏,是他用作業本和竹筷做的,上麵還留著鋼筆寫的“邊防”兩個字。
    蘇瑤把李悅抱上李淵的肩膀,小姑娘的羊角辮掃過他的臉頰,帶著洗發水的檸檬香。“放高點!再高點!”李悅的銅鈴在手腕上叮當作響,李淵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隻見陳默的紙風箏晃晃悠悠地升起來,線軸在他手裏轉得飛快,像在操控某種精密的儀器。
    “當年在高原,我們用風箏傳過情報。”陳默突然開口,眼睛盯著越飛越高的紙鳶,“用紅布做信號,風箏線裏藏著密碼本。”李淵的腳步頓了頓,他想起十年前那次行動,蘇晴就是用風箏把敵軍布防圖傳出來的,當時她站在山崖上,風把她的白大褂吹得像隻振翅的鳥。
    草坪另一頭傳來爭執聲。幾個穿校服的男生圍著個賣冰棍的老太太,其中一個染著黃頭發的伸手去搶冰桶,嘴裏罵罵咧咧:“老太婆,這破冰棍誰稀罕,給爺舔舔都嫌髒!”老太太死死抱著冰桶,佝僂的背抖得像片落葉。
    李陽剛要衝過去,被李淵按住肩膀。他看著陳默轉動輪椅滑過去,左臂的繃帶蹭過地麵,留下道淺淺的血痕。“放開她。”陳默的聲音不高,卻帶著股讓人不敢違抗的冷意,黃頭發男生剛要推他,就被他用右腿勾住腳踝,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
    “軍人了不起啊?”另一個男生舉著拳頭撲過來,李淵突然擋在陳默身前,手肘輕輕一磕,對方的胳膊就軟了下去。他沒看那幾個落荒而逃的男生,隻是蹲下身幫老太太撿散落的冰棍,指尖觸到冰桶上的水漬,帶著冰涼的觸感。
    “謝謝你啊,大兄弟。”老太太抹著眼淚,從冰桶裏拿出兩根綠豆冰棍,硬塞進李悅和李陽手裏,“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不像話了。”蘇瑤幫她整理好攤位,突然指著遠處的風箏笑起來:“你們看!”
    陳默的紙風箏不知何時和李陽的“雄鷹”纏在了一起,兩隻風箏在藍天下盤旋,像對結伴的鳥。李陽拽著線軸往前跑,陳默轉動輪椅跟上,兩人的笑聲混在蟬鳴裏,驚飛了樹梢的麻雀。
    中午在公園的涼亭裏野餐,蘇瑤鋪的餐布上擺著三明治和水果。李悅把草莓喂給陳默,小家夥的手還沒陳默的掌心大,卻認真地說:“陳默哥哥,吃了草莓,你的胳膊就不疼了。”陳默的喉結動了動,接過草莓時,指腹不小心碰到她手腕上的銅鈴,鈴鐺叮當地響。
    “下周公司有個團建,去海邊。”李淵咬了口三明治,麵包裏夾著的煎蛋是蘇瑤早上做的,邊緣煎得金黃,“你們倆要是有空,一起去?”他看向蘇瑤,女人正幫李陽擦嘴角的沙拉醬,聞言抬頭笑了:“好啊,讓孩子們見見大海。”
    陳默低頭看著自己的右臂,疤痕在陽光下泛著粉色。“我就不去了。”他輕聲說,“醫生說還得複健。”李陽突然湊過來:“我幫你推輪椅啊!海邊的沙子軟,輪椅能走!”蘇瑤也跟著點頭:“我帶藥箱,要是疼了就給你塗藥膏。”
    李淵看著陳默眼裏的光一點點亮起來,突然想起老隊長說的話:“最難的不是在戰場上活下來,是在人間重新活過來。”他摸了摸脖子上的銅牌,這次沒再摘下來——早上蘇瑤幫他係襯衫扣子時,特意把牌子留在外麵,說“挺好看的”。
    下午的風漸漸大了,風箏線被吹得嗡嗡作響。李悅的小蝴蝶風箏突然脫手,飄飄悠悠地往湖邊飛去。李陽追著跑過去,腳下一滑摔在草地上,膝蓋蹭出塊血印。蘇瑤剛要起身,就被李淵按住:“我去。”他跑過去把李陽扶起來,少年卻指著湖麵喊:“風箏!”
    陳默的輪椅停在湖邊,紙風箏不知何時落在了水麵上,他正伸手去撈,半個身子探出輪椅。李淵一個箭步衝過去,從背後抱住他,兩人一起跌在草地上。“你瘋了?”李淵的聲音帶著後怕,陳默卻舉著濕透的紙風箏笑了:“上麵有‘邊防’兩個字,不能丟。”
    夕陽把湖麵染成金紅色時,他們收起風箏往回走。李陽背著陳默的書包,裏麵裝著濕透的紙風箏和吃剩的草莓;李悅趴在李淵懷裏,嘴裏叼著根沒吃完的棒棒糖,銅鈴隨著腳步輕輕晃;蘇瑤推著輪椅,和李淵並排走著,兩人的影子在地上挨得很近,像要融在一起。
    “當年我姐姐也喜歡放風箏。”蘇瑤突然說,聲音很輕,“她說等任務結束,就去海邊放風箏,說海風吹得高。”李淵的腳步頓了頓,原來有些願望,就算人不在了,也會被另一個人記得,像風箏線一樣,悄悄連著。
    快到小區門口時,陳默突然說:“海邊,我想去。”他看著李淵,眼睛亮得像星星,“我想看看,比高原更寬的地方是什麽樣的。”李陽立刻歡呼起來,李悅也跟著拍手,銅鈴叮當地響成一片。
    路燈亮起來的時候,李淵把陳默送回家。少年住在老式居民樓的一樓,窗台上擺著盆仙人掌,是奶奶生前種的。“明天我來接你複健。”李淵站在門口說,陳默點了點頭,手裏還攥著那隻晾幹的紙風箏。
    回到家,李悅已經在蘇瑤懷裏睡熟了。李淵接過孩子放在床上,轉身看到蘇瑤正在廚房洗水果,月光透過紗窗落在她身上,像披了層銀紗。“今天謝謝你。”他靠在門框上,看著她把葡萄裝進盤子,“還有……當年的事,對不起。”
    蘇瑤轉過身,手裏還拿著顆沒洗的草莓。“不是你的錯。”她走到他麵前,踮起腳尖,輕輕吻在他鎖骨的疤痕上,“我姐姐說過,保護你,是她這輩子最驕傲的事。”李淵伸手把她擁進懷裏,脖子上的銅牌硌在兩人之間,帶著滾燙的溫度。
    客廳的掛鍾敲了十下,蟬鳴漸漸歇了。李淵看著蘇瑤在沙發上鋪被子——她今晚要留下來陪李悅,看著她把自己的枕頭往他那邊挪了挪,看著她耳尖的紅暈在燈光下泛著粉。
    他突然覺得,這個夏天好像特別長,長到足夠把十年的空白都填滿;又好像特別短,短到才剛抓住些什麽,就怕它溜走。
    窗外的月光落在書架上的鐵盒上,盒裏的照片背麵,“等我回家”四個字旁邊,新添的那句“我們回家”在暗處閃著光,像兩顆靠得很近的星。
    李淵躺在沙發上,聽著蘇瑤均勻的呼吸聲,聽著臥室裏孩子們偶爾的夢囈,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
    明天要去買新的風箏,買更大的,能飛得更高的那種。最好是向日葵形狀的,像蘇晴當年喜歡的那樣,也像蘇瑤現在笑著的樣子。
    這個蟬鳴不止的夏天,還有很多事要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