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6章 蘭香漫過刀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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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四十六章 :蘭香漫過刀鋒痕
一、搬家貨車上的銅牌
搬家公司的貨車停在樓下時,李陽正往紙箱裏塞玩具槍。塑料槍身撞在紙板上,發出“砰砰”的響,像在模仿真槍的後坐力。“爸,我的彈殼結呢?”他突然想起什麽,踮著腳往書架頂層夠,那裏擺著李淵給他做的彈殼平安結,紅繩上的蘭花珠被陽光照得透亮。
李淵從臥室走出來,懷裏抱著個木盒子,裏麵鋪著絨布,整齊碼著三枚銅牌——他的、蘇瑤的、李悅的。紅繩在盒底繞成圈,像朵盛開的花。“別找了,早給你收好了。”他把盒子放進後備箱最深處,上麵壓著蘇瑤的蘭花盆栽,“易碎品,得小心。”
蘇瑤正在鎖門,最後看了眼客廳的落地窗。那裏曾擺著張全家福,照片裏李陽騎在李淵肩頭,李悅攥著蘇瑤的衣角,四個人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落在地板上的蘭花紋地毯上。地毯今天沒帶走,蘇瑤說“留著給新鄰居,也算種過蘭花的念想”。
“走吧。”李淵接過她手裏的鑰匙,塞進信箱。鑰匙串上的蘭花掛件晃了晃,蹭過他的手背——那是蘇瑤第一次給他送的禮物,塑料做的,卻被他盤得發亮。
貨車駛離小區時,李悅突然趴在車窗上哭了:“我的蘭花還沒澆水!”她指的是樓下花壇裏的那株,是去年春天和李淵一起種的,現在已經爬滿了柵欄。
李淵踩了腳刹車,回頭從包裏掏出個小噴壺:“拿著,下去澆最後一次。”噴壺是他用彈殼改的,壺身上刻著朵小蘭花,是李悅的手筆,歪歪扭扭的,卻透著認真。
李悅抱著噴壺跑下車,蹲在花壇邊,小心翼翼地給蘭花澆水。水珠落在花瓣上,順著紋路滾進泥土裏,像在和根須告別。李淵站在車邊看著,頸間的銅牌隨著呼吸輕輕起伏,紅繩結裏的蘭花幹散發著淡香,混著清晨的露水味,讓人想起剛搬來的那個夏天。
“爸,你看!”李悅舉著片沾著露水的花瓣跑回來,花瓣上還粘著隻七星瓢蟲,“它也想跟我們走!”
李淵笑著接過花瓣,夾進李陽的漫畫書裏:“等它變成幹花,就永遠陪著我們了。”
貨車重新啟動,後視鏡裏的小區越來越小。蘇瑤握住李淵的手,掌心的汗混在一起。“張警官說,‘老板’在境外被盯上了,暫時不會有動靜。”她輕聲說,指尖劃過他手背上的新傷——是昨天收拾東西時被舊相框劃的,還沒好。
李淵點點頭,目光落在窗外掠過的路牌上。他們要去的地方在城郊,是個帶院子的老房子,房東說“院子裏能種滿蘭花”。他沒告訴蘇瑤的是,張警官還說,“老板”的親信已經潛入本市,特征是右手食指缺了截,像被什麽東西咬過。
二、老院子裏的蘭草芽
老房子的院子裏長著半人高的雜草,牆角卻有片空著的花池,磚縫裏鑽出幾株蘭草芽,嫩綠色的,像剛出生的小鳥。李陽扔下書包就去拔草,被李淵拉住了:“別碰,這是野生蘭,比家裏種的金貴。”
蘇瑤打開院門時,門軸發出“吱呀”的響,驚飛了屋簷下的麻雀。她看著廊下的搖椅,突然笑了:“以後晚上可以在這乘涼,給孩子們講你以前的故事。”
“我的故事有什麽好講的。”李淵撓了撓頭,開始搬箱子。他的動作很小心,卻還是碰倒了廊下的舊花盆,碎瓷片裏滾出顆生鏽的子彈殼——和他給李陽做平安結的那顆一模一樣。
“這房子以前住過當兵的?”蘇瑤撿起彈殼,擦掉上麵的泥。彈殼底部刻著個小小的“7”,是李淵當年部隊的番號尾號。
李淵的眼神沉了沉,沒說話,隻是把彈殼揣進兜裏。他注意到院牆的磚縫裏塞著幾張舊報紙,日期是五年前的,上麵報道著“金三角掃毒行動”,配圖裏的士兵背著和他當年一樣的槍。
收拾到傍晚,院子裏的雜草被除得差不多了。李悅把帶來的蘭花種子撒在花池裏,用小手扒拉著土:“媽媽說,這裏的土肥,種子能長得快。”李淵蹲在她身邊,幫她把種子埋深些,指尖的泥土蹭到她脖子上的銅牌,留下個淡褐色的印。
“爸,這是什麽?”李陽舉著把舊鐮刀跑過來,刀鞘上刻著朵蘭花,和銅牌上的花紋很像。鐮刀是在柴房找到的,木柄被磨得發亮,顯然用了很多年。
李淵接過鐮刀,指尖撫過刀鞘上的蘭花:“是以前的主人留下的。”他突然想起什麽,把鐮刀拿到陽光下,刀身的反光裏,竟映出柴房牆角的暗門——被雜草擋著,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你們在這等著,我去看看。”李淵把鐮刀遞給蘇瑤,獨自走向柴房。暗門後麵是個地窖,石階上長滿了青苔,空氣中彌漫著黴味和淡淡的硝煙味。地窖中央擺著個木箱,鎖是蘭花形狀的,鑰匙孔剛好能插進他兜裏的彈殼。
“哢噠”一聲,鎖開了。箱子裏裝著套舊軍裝,肩章上的星徽已經氧化發黑,口袋裏揣著本日記,第一頁貼著張照片——穿軍裝的年輕人舉著槍,脖子上掛著的銅牌,和李淵的一模一樣,背麵的蘭花缺了個花瓣。
“是老班長。”李淵的手開始發抖,日記裏的字跡他認得,是五年前在金三角犧牲的老班長趙蘭生。最後一頁寫著:“若我犧牲,房子留給戰友,蘭花種在院子裏,等他來收。”
地窖外傳來蘇瑤的喊聲:“李淵,吃飯了!”他合上日記,把軍裝和銅牌揣進懷裏,轉身時撞到了木箱,滾出顆手榴彈——拉環上係著紅繩,繩結和他給李悅係的一模一樣。
三、晚飯後的不速之客
晚飯是在院子裏吃的,就著月光,菜是從老家帶來的醃蘭花菜,是蘇瑤的拿手菜。李陽扒著飯,突然說:“爸,下午有個叔叔在門口看了好久,右手食指缺了截,長得凶巴巴的。”
李淵的筷子頓了頓,夾菜的手轉向李悅:“快吃,吃完早點睡。”他的頸間的銅牌突然發燙,紅繩結裏的蘭花幹像是被點燃了,香味變得異常濃烈。
蘇瑤注意到他的不對勁,輕聲問:“怎麽了?”
“沒事。”李淵笑了笑,把最後一塊排骨夾給她,“吃完我去檢查下門窗。”
深夜,孩子們睡熟後,李淵拿著鐮刀坐在院子裏的搖椅上。月光照在刀鞘的蘭花上,泛著冷光。他想起日記裏的話:“‘老板’的手下有個‘獨指’,右手食指是被手榴彈炸掉的,最擅長偽裝成普通人。”
淩晨一點,院門外傳來輕微的響動。李淵握緊鐮刀,看到個黑影從牆頭翻進來,落地時踉蹌了一下,右手果然缺了截食指。黑影徑直走向柴房,手裏拿著把撬棍,顯然是衝著地窖來的。
“你找什麽?”李淵的聲音在院子裏回蕩,嚇了黑影一跳。
黑影轉身,手裏的撬棍指向李淵:“把趙蘭生的東西交出來!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他的聲音沙啞,像被砂紙磨過。
李淵站起身,鐮刀在月光下劃出弧線:“老班長的東西,憑你也配要?”
黑影怪笑一聲,撲了過來。撬棍帶著風聲砸向李淵的頭,他側身避開的同時,鐮刀橫掃,割破了對方的衣袖,露出胳膊上的紋身——是朵扭曲的蘭花,和張啟明辦公室裏的一樣。
“你果然是‘老板’的人。”李淵的眼神冷了下來,“五年前在金三角,老班長就是被你們害死的!”
黑影的動作頓了頓,眼裏閃過一絲慌亂,隨即變得更加凶狠:“那又怎麽樣!他擋了‘老板’的財路,死有餘辜!今天我不僅要拿東西,還要你的命!”
兩人在院子裏纏鬥起來,撬棍砸在地上的聲音驚得狗叫起來。李淵有意把他引到花池邊,那裏剛撒了蘭花種子,泥土鬆軟。果然,黑影一腳踩空,摔倒在地的瞬間,李淵的鐮刀已經架在他的脖子上。
“說,‘老板’在哪?”李淵的聲音像結了冰。
黑影突然笑了,從懷裏掏出個東西,是個引爆器:“我早就在柴房放了炸彈,你殺了我,大家一起死!”
李淵的瞳孔驟然收縮。就在這時,蘇瑤突然從屋裏衝出來,手裏拿著那枚手榴彈,拉環已經被她拽開!“你看這是什麽!”她把冒煙的手榴彈扔向黑影,“老班長留的東西,夠不夠送你上路!”
黑影嚇得魂飛魄散,轉身就想跑。李淵趁機一腳將他踹倒,奪過引爆器扔出牆外。手榴彈在遠處炸開,震得院子裏的蘭花芽都在抖。
四、蘭香漫過刀鋒痕
警笛聲在黎明時分響起,照亮了院子裏的狼藉。張警官看著被銬走的黑影,搖了搖頭:“這是‘老板’最後一個親信,抓住他,總算能告慰趙班長的在天之靈了。”
李淵把老班長的日記和銅牌交給張警官:“麻煩您交給部隊,也算……給老班長一個交代。”
張警官接過東西,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會好好安葬的。”他注意到李淵手裏的鐮刀,“這刀不錯,留著吧,也算個念想。”
太陽升起時,院子裏的蘭花芽上沾著露水,在陽光下閃著光。蘇瑤蹲在花池邊,小心翼翼地把被踩倒的芽扶起來:“你看,它們還活著。”
李淵走過去,從兜裏掏出那枚生鏽的彈殼,埋在芽旁邊:“老班長說,蘭花最韌,在哪都能活。”
李陽和李悅醒來時,看到院子裏多了塊木牌,上麵寫著“蘭生院”——是李淵用舊木板做的,字裏嵌著蘭花種子。“這是什麽意思?”李陽指著木牌問。
“是個英雄的名字。”李淵摸了摸他的頭,“以後每年春天,我們都來給這裏的蘭花澆水,好不好?”
孩子們齊聲說好,李悅還把脖子上的銅牌摘下來,放在木牌旁:“讓它陪著英雄。”
收拾殘局時,蘇瑤在柴房的灰燼裏發現了片燒焦的蘭花花瓣,是從老班長的軍裝口袋裏掉出來的。她把花瓣夾進李淵的日記本,旁邊寫著:“刀鋒會生鏽,蘭香卻能漫過所有傷痕。”
搬家後的第一個周末,李淵帶著孩子們去了烈士陵園。趙蘭生的墓碑前,新放了束蘭花,是李悅親手種的。李淵把那枚缺了花瓣的銅牌放在墓碑上,紅繩在風裏輕輕晃動,像在和老班長說話。
“爸,老班長也有銅牌嗎?”李悅拉著李淵的手問。
“有。”李淵的聲音有點啞,“他的銅牌,比我的更亮。”
回家的路上,李陽突然說:“長大了我也要當英雄,像老班長和爸爸一樣,保護蘭花,保護家人。”
李淵看著兒子認真的臉,突然笑了。他從包裏掏出個新做的平安結,紅繩裏嵌著兩顆彈殼,一顆是老班長的,一顆是他的。“這個給你。”他說,“記住,英雄不是要殺多少壞人,是要護多少人。”
夕陽西下時,他們回到了蘭生院。院子裏的蘭花芽已經抽出新葉,嫩綠色的,在風中輕輕搖曳。蘇瑤在廊下擺了張桌子,上麵放著李淵的鐮刀、老班長的彈殼,還有三枚並排的銅牌,紅繩結裏的蘭花幹在暮色裏散發著淡香。
李淵坐在搖椅上,看著蘇瑤給孩子們講故事,看著李陽用彈殼結逗妹妹笑,突然覺得,所有的刀鋒與傷痕,都在這蘭香裏變得溫柔。就像老班長日記裏寫的:“我們守著的不是槍,是身後的人間;我們種著的不是蘭,是心裏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