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3章 頂針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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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五百五十三章:頂針映雪
    一、雪夜急診
    臘月二十三的雪下得急,鵝毛般的雪片砸在窗玻璃上,發出簌簌的聲響。李淵剛把李陽的校服袖口縫好,頂針還套在拇指上,就聽見李悅突然咳得撕心裂肺。
    “怎麽了這是?”蘇瑤扔下手裏的糖瓜,奔到沙發邊抱起女兒。李悅小臉憋得通紅,呼吸帶著哨子似的雜音,額頭上燙得嚇人。李淵伸手摸了摸孩子後背,指尖觸到黏膩的冷汗,眼神瞬間沉了下來。
    “拿體溫計,我去開車。”他扯掉頂針往口袋裏一塞,抓起外套就往樓下衝。樓道裏的聲控燈被腳步聲震亮,映著他急促下樓的背影——多年前在戰場急救的本能突然蘇醒,隻是這次懷裏要護著的,是軟肋而非鎧甲。
    車剛開出小區,雪就把擋風玻璃糊成了毛玻璃。李淵握著方向盤的手穩如磐石,當年在雷區排爆都沒抖過的指尖,此刻卻因為後座女兒壓抑的哭聲微微發顫。蘇瑤正用溫水給李悅擦脖頸,聲音帶著哭腔:“悅悅乖,咱們去醫院打個小針就好了,媽媽給你買草莓蛋糕。”
    “別哄她。”李淵從後視鏡裏看了眼,“讓她保持清醒。”話音剛落,迎麵突然衝來輛打滑的貨車,他猛打方向盤,車在結冰的路麵上轉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圈,最終擦著護欄停下。蘇瑤尖叫著抱緊女兒,李淵反手扯開安全帶,第一時間回頭檢查:“沒磕到吧?”
    李悅被嚇得直哭,卻攥著小拳頭說:“爸爸……車車不怕……”李淵喉結滾動了兩下,伸手摸摸女兒凍得發紅的鼻尖,指腹不經意蹭到口袋裏的頂針,冰涼的金屬突然熨帖起來。
    急診室的燈光慘白刺眼。醫生拿著聽診器的手頓了頓:“急性喉炎,再晚來半小時可能要窒息。”護士推著治療車過來時,李悅突然抓住李淵的衣角,小手指著他口袋裏露出的頂針:“要……爸爸的圈圈……”
    李淵把頂針取出來,小心翼翼套在女兒的小拇指上。黃銅的圓環在燈光下泛著暖光,竟真的讓孩子安靜了些。蘇瑤看著那枚頂針,突然想起去年夏天,李悅非要戴頂針學縫布娃娃,針腳歪歪扭扭卻得意地舉給李淵看,說要給爸爸縫個防彈衣。
    輸液管裏的藥水一滴一滴往下落,李悅漸漸睡熟了。李淵靠在走廊的長椅上,蘇瑤枕著他的肩膀,兩人都沒說話。窗外的雪還在下,急診室的玻璃上結了層薄冰,映出兩個依偎的影子,像幅被凍住的剪影畫。
    二、舊傷複發
    淩晨三點,李悅的燒終於退了。李淵抱著女兒往病房走,經過走廊拐角時,聽見兩個護士在低聲說話:“剛才那男的看著真眼熟,是不是三年前救了整棟樓的那個退伍兵?”
    “就是他!當時煤氣罐爆炸,他衝進火場把老太太背出來,自己胳膊被燒得……”後麵的話被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吞沒,李淵握著女兒的手緊了緊,袖口下的傷疤突然開始發燙。
    那是五年前最後一次任務,為了掩護戰友撤退,他在火海裏被彈片劃傷。醫生說再深半寸就廢了,可他硬是咬著牙完成了任務。後來蘇瑤給他換藥時,看著猙獰的傷疤直掉眼淚,用頂針在他紗布上繡了朵小小的桃花,說這樣傷口就不會疼了。
    “你怎麽了?”蘇瑤注意到他的異樣,伸手想掀他的袖子。李淵不動聲色地避開,笑了笑:“沒事,可能有點冷。”他把女兒放在病床上,掖好被角,頂針從李悅手指上滑下來,他彎腰撿起,輕輕握在手心。
    天快亮時,李陽背著書包出現在病房門口,眼睛紅紅的:“媽,我跟老師請假了,今天來照顧妹妹。”他從書包裏掏出個保溫杯,“這是我給妹妹熬的梨水,照著菜譜做的。”
    李淵看著兒子笨拙地倒梨水,突然想起他小時候總說要當像爸爸一樣的英雄。有次幼兒園表演節目,李陽非要穿他的舊軍裝,結果被腰帶絆倒,摔破了膝蓋也沒哭,還舉著玩具槍喊“衝鋒”。
    “爸爸,你的手怎麽了?”李陽突然指著李淵的手腕。原來他剛才撿頂針時太用力,傷疤處的皮膚被扯破了,血珠正慢慢滲出來。蘇瑤的眼圈一下子紅了,轉身去找護士要紗布,嘴裏念叨著:“讓你別使勁,就是不聽。”
    李淵看著她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場景很熟悉。當年他在部隊養傷,蘇瑤也是這樣,一邊罵他不愛惜自己,一邊小心翼翼地給傷口塗藥。隻是那時她眼裏的擔憂,比現在多了幾分提心吊膽——畢竟那時的他,隨時可能消失在某個不知名的戰場。
    三、頂針傳情
    李悅醒來看見頂針,非要戴在手上玩。蘇瑤怕她紮到自己,把頂針係在紅繩上,掛在女兒脖子裏當項鏈。李悅摸著冰涼的頂針,突然說:“爸爸,奶奶說這個圈圈會保護我們。”
    李淵的心猛地一顫。他母親去世前,確實把頂針交給蘇瑤,說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能辟邪擋災。當時他還笑老人家迷信,現在看著女兒脖子上的頂針,突然覺得有些東西,比子彈更能穿透歲月。
    “我去給你們買早飯。”李淵拿起外套,走到病房門口時,聽見蘇瑤在給女兒講故事:“以前有個很勇敢的叔叔,他每次出遠門,阿姨就會把頂針放在他口袋裏,這樣不管走多遠,叔叔都會記得回家……”
    雪已經停了,陽光透過光禿禿的樹枝灑下來,在地上織出金色的網。李淵在早餐店排隊時,手機突然響了,是以前的戰友老趙:“淵子,還記得上次救的那個老太太嗎?她孫子想請你吃飯,說要謝謝你。”
    “不用了,都是應該的。”李淵望著遠處醫院的窗戶,那裏有他的整個世界。掛了電話,他突然想起老趙說過,自己退役那天,蘇瑤抱著他的軍功章哭了一夜,說以後再也不用在新聞裏找他的名字了。
    買完早飯往回走,路過一家裁縫店,老板娘正坐在門口曬太陽,手裏拿著頂針縫衣服。陽光照在頂針上,反射出細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李淵站在原地看了會兒,想起蘇瑤說過,頂針的一圈小坑,是為了讓針更有力氣,就像家人的牽掛,能讓人在難的時候撐下去。
    回到病房,李悅正拿著頂針在紙上蓋章,印出一個個小小的圓圈。蘇瑤笑著說:“你看她,說要給爸爸蓋個軍功章。”李淵放下早飯,突然從口袋裏掏出個小盒子,裏麵是枚新的頂針,比舊的大了一圈,邊緣刻著細小的花紋。
    “昨天路過金店,看到這個挺合適。”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以後你縫衣服,用這個順手。”蘇瑤拿起新頂針,突然發現內側刻著兩個小字:“歸巢”。她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掉在頂針上,像落了顆珍珠。
    四、病房暖意
    下午,王磊提著水果籃出現在病房。他母親剛出院,聽說李悅生病,特意熬了雞湯送來。“李哥,嫂子,這點心意你們收下。”他撓著頭笑,“要不是李哥,我媽……”
    蘇瑤把雞湯倒進碗裏,笑著打斷他:“快別說這些,坐下歇歇。”李淵給王磊遞了瓶水,突然注意到他袖口磨破了,和李陽校服的破法一模一樣——都是常年握東西磨的。
    “你這袖子,我給你補補?”蘇瑤拿起針線笸籮,頂針在陽光下閃了閃。王磊連忙擺手:“不用不用,嫂子,太麻煩你了。”李淵拍了拍他的肩膀:“讓她補吧,她手巧。”
    蘇瑤縫衣服的時候,王磊說起公司的事:“張濤被調到後勤後,天天找事,不過趙總監好像要被調走了,聽說他虛報了市場調研費。”他壓低聲音,“周董說,等你回來,就讓你接手市場部。”
    李淵沒接話,隻是看著蘇瑤手裏的頂針。那枚舊頂針在她拇指上轉動,銀針穿過布料,留下整齊的針腳。就像他現在的生活,看似平淡,卻被這些細微的瞬間縫成了溫暖的模樣。
    李陽突然從外麵跑進來,手裏舉著張獎狀:“爸,媽,我競選上班長了!”他得意地晃著獎狀,“王浩說我肯定選不上,結果我得了三十票!”李淵摸了摸兒子的頭,想起自己小時候第一次得獎狀,也是這樣飛奔著回家報喜。
    夕陽透過窗戶照進病房,把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李悅趴在李淵腿上,把玩著脖子上的頂針;蘇瑤在給王磊補袖口;李陽在給大家講競選的趣事;王磊則在說公司裏的笑話。病房裏的暖氣很足,混合著雞湯的香味和淡淡的藥味,竟比家裏還像個家。
    五、雪後歸程
    第二天上午,醫生說李悅可以出院了。李淵去辦手續時,護士笑著說:“你家姑娘真有意思,睡覺都攥著那個頂針,說是什麽護身符。”他想起女兒昨晚說的話,突然覺得這枚小小的銅環,確實比任何鎧甲都更有力量。
    回家的路上,李陽坐在副駕駛,突然說:“爸,我以後想當醫生。”他看著窗外掠過的雪景,“這樣妹妹生病,我就能給她看病了。”李淵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頓,從後視鏡裏看了眼兒子,突然覺得他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
    蘇瑤在後排給李悅唱著兒歌,女兒的小手把玩著頂針項鏈,時不時咯咯笑兩聲。李淵的口袋裏,新舊兩枚頂針輕輕碰撞,發出細碎的聲響,像在說什麽悄悄話。
    快到家時,李悅突然指著窗外:“爸爸,雪人!”小區門口的雪人戴著紅圍巾,胡蘿卜鼻子歪歪扭扭,正是李陽昨天堆的。李淵把車停在路邊,看著孩子們興奮地跑向雪人,蘇瑤靠在他肩膀上,輕聲說:“阿淵,這樣真好。”
    李淵低頭看了看手裏的頂針,舊的那枚邊緣已經磨圓,新的那枚刻著“歸巢”。他把舊頂針遞給蘇瑤,新的那枚自己戴上,大小剛剛好。陽光穿過雪層照下來,頂針上的光斑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像撒了把溫暖的星子。
    晚上,李悅睡著了,頂針項鏈還掛在脖子上。李淵坐在燈下,給她縫白天扯破的襪子。蘇瑤靠在他身邊看書,時不時提醒他:“針腳歪了……哎,你別紮到手……”
    窗外的雪又開始下了,這次很輕,像羽毛落在地上。李淵看著自己縫的歪歪扭扭的針腳,突然笑了。原來兵王的歸宿,不是軍功章的榮耀,而是頂針裏的溫度,是家人熟睡的呼吸,是這滿室的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