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曲直院內有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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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息怒,隻因兩位管事做事太過才招此橫禍。”
    範希文深鞠躬作揖,長幼尊卑,小時候也受了一些教育,總不至於這個時候頭鐵頂撞。
    “且詳盡說來。”
    範希文不敢正身。
    “回母親,上午祖母讓我來賬房支取銀錢歸置一下我那狗窩。
    哪知兩位管事二錢銀子竟然克扣了我八十文,並且還對家中主人十分不敬。
    我氣不過與之理論,不曾想被兩位管事欺負,於是打作一團。”
    “胡學薄道!”
    曾光友當即打斷了範希文陳述,氣憤道:
    “明明是你毆打我二人,此時還敢花言狡辯。”
    “那這位黑管事倒是說說,我一個右腳有疾的孩子,如何能毆打二位腦滿腸肥的人?”
    說話間有意無意往右方側了側身,示意身體不便,無力對抗黑白兩個大漢,看得書桌內的小丫鬟瞠目。
    胖夫人覺得這老七確實言之有理,隻得暫時按下斥責之意,又向兩位管事訊問。
    “合共才二百文,平白克扣了四成,且不說老七還是範府堂堂少爺,縱是領取工錢、賞銀,也斷無倒行十三歸之道理,你二人不免膽子太大了!”
    此話將兩位管事所做定性,接下來應當是要行懲戒。
    曾光友與賈權在府內一二十年光景,哪能不知夫人脾氣,心知此時若不掙紮必遭錠錘巴背,兩人倒也默契,一撩前擺雙雙跪伏在地。
    “夫人開恩!”
    曾光友又訕訕補充道:“夫人明鑒,府中有規矩,但凡賬房支取,均設火耗,除嫡出少爺小姐,其餘少爺小姐均設一成至一成半火耗~”
    “那為何收我四成?”
    範希文忍不住揶揄,且看你二人今日如何脫身。
    曾光友半道被打岔,斜著打量了一眼七少爺,又因心中有火,不敢多看,免得被夫人扣上一項不敬主家的罪名。
    “還不是七少爺說下人們辛苦,硬要給八十文讓我等買酒喝,卻又不知為何對我二人拳腳相向。”
    好一招指鹿為馬,張有為眼珠子差點掉了出來,自忖自己這二皮臉也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範希文憋不住笑了,眼珠一轉。
    “對對對~”
    又瞧了瞧一臉狐疑的兩位管事。
    “也是二位管事明理,死活不收我的好意,說多收的六十文讓我錘他們一人三十下,否則心中難安。
    又說怕我不好意思先動手,於是他二人先將我打了一頓。
    我一時怒火中燒還手,他們就不再動手,還幫我數數。
    算下來我還有一半未打哩。”
    越說越想笑,又不得不將臉繃得梆緊,胸口似有一隻快速漲大的皮球,頂得隔膜生疼。
    張有為再次開了眼界,從未想過昔日唯唯諾諾的七少爺今日如有神助,竟然能在口舌上這般犀利,心下佩服之餘又生些許寬慰和佩服。
    慶幸七少爺能少受些窩囊氣,也佩服七爺這唇齒修道的天賦。
    曾光友與賈權二人越聽越不對勁,兩人鬢角青筋乍現。
    大夫人眼見又要起唇槍舌劍,若似這般下去,堂中不知會鬧到何時。
    於是端正坐姿,拍板道:
    “府中事務繁多,懶得聽你幾人滑嘴,個中曲直我已不想明白。但今日之事確是令宅內嘈雜異常,不施懲戒難以服眾。”
    稍作停頓,朗聲宣判。
    “既然如此,老七自取文錢百二去,至於你二人則取八十文,權做湯藥費。”
    “夫人容秉,張有為這廝也曾下得黑手。”
    賈權嘴快補道。
    大夫人斜嘴冷笑,正愁此間憋屈,找不到好由頭治一治這瘸腿的小瘋子,沒曾想柳暗花明是枯木逢春。
    “小小書童亦敢在府中行凶,果真當我範府如市井茶園不成?命人行杖二十!”
    張有為心下大駭,雖說府中少有用杖責,他卻是知道連護院那種大漢吃了二十杖也得躺上至少一旬,自己這身賤骨沒有一月估摸是起不來的。
    範希文回想前世影片中,但凡杖二十、四十的均沒有好下場,況且目前情形,擺明是大夫人惡意給自己顏色看。
    杖責威力大小全憑用杖之人所使氣力大小,若有為硬挨這頓,估計九條命得去了六七條。於是急忙求饒。
    “母親,孩兒身體尚未康複,還需有為照料,且有為身體單薄加上近日操勞憂心孩兒病情,若吃了這二十記,恐月餘難以做事,望母親垂憐。”
    言辭懇切,極盡謙卑。
    四名護院隻在片刻便來到了堂內,動作甚是麻利,兩人架起張有為,一人抬過一條長凳,將其往凳子上一攤。
    然後左右各站兩人,其中一人負責按住肩背,一人則持杖靜立。
    隻等大夫人金口。
    “也罷,先受十杖,另十杖且記著。”
    大夫人終究還是鬆了口,也免得落下個府內跋扈的名聲。
    護院生得五大三粗,又受了大夫人命,自然不敢太過於收手,想著與張有為平日無怨近日無仇。
    半做樣子半使力,雖用得五六成力道,又僅十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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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打得有為咬牙淌汗,半點不能聲張。
    杖畢,四名護院又如風一般離開,隻留下些微男人汗味。
    “各自散了吧,老七往後做事還應當沉穩些,再似這般荒唐,待你父親歸來,恐不免一頓家法,或許我安排你在院內跪上一天,老夫人縱然再愛惜後輩也說不出半個錯字。”
    悠然離去,這次倒是沒有在門洞處享受眾人擁躉的待遇。
    此次算是得勝,唯美中不足,獻祭了有為的溝子。
    “之前你確實動手了,你也不虧。”
    範希文欠欠地瞧了兩眼有為的臀部,未見大姨父,最多數日如廁有恙。
    有為嘿嘿一笑,兩位管事還在一旁撣著袍子上的灰塵,倒也不想再對其有更多刺激,拍了拍衣襟內的銅錢,嘩嘩兩聲。
    在七爺的攙扶下,兩位瘸子一撞一撞地往自己院內走去。
    “怪哉,簡直怪哉。”
    曾光友摸著嘴角彎曲的胡子,這七少爺今日轉性,由烏龜變雞公,往日想也不敢想。
    “確實怪哉,先休要再論,此刻當去向夫人交代一番。”
    賈權反手碰了曾光友手肘,當先出門,與緊跟其後的曾光友一同快步往正院趕去。
    賬房老先生這才如曬背的王八一般,慢慢地挪動身子回來。
    嘴裏吚吚嗚嗚一陣鳥語,仔細聽來卻是:
    “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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