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窮人自有富人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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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二十文,無外乎百二十元。可買饅頭六十個,三支最次的毛筆,五六條小單凳。
    平常手藝不值錢,文曲老爺要用的東西才是高端貨。
    出門前,範希文仔細盤點一番屋中物什,所缺買不起,能買但不缺,隻能出門轉轉。
    錦裏人氣高,不僅因為此地文名遠播,更因此處是自古以來蜀錦集散中心。
    經曆朝曆代發展,錦裏成功發展為成都乃至蜀地文化、經濟、休閑的典型核心地域。
    僅從街道鋪設的青石和林立的商號、茶肆、酒樓、客棧便可見一斑。
    如此古色古香的城市景致,範希文前世無緣一見,每一處都是非遺特色,每一塊磚瓦均是華夏文明。
    “七爺,今日要買何物?”
    有為彎曲的鬢毛隨其顛簸的身形而打顫,像極了大蟋蟀耷拉的觸角,偏偏還生得兩顆不完整的齙牙,越看越覺著有礙觀瞻。
    若不是不熟悉地形,才懶得帶他出門。
    “難得出門,四處轉轉。”
    七爺也迷茫,一百多元大洋,吃個幾菜幾湯都成問題。
    兩人一前一後在巷子中拱著,片刻後轉至正街。
    出門不算晚,這才巳時初刻,街上還有許多人叫賣、問貨、寒暄。
    前方一個鋪子門前支著一塊豎匾,上刻一個雋秀的“茶”字,筆跡如斜光入木,隱顯兩可,應是效仿宋金體所製。
    茶肆生意極好,門前密密安了七八桌,門內顯黑一時間看不清,瞅門麵大小至少能擺下十數張方桌。
    喝茶人不拘一格,有帶帽者,也有頭戴白巾或青黑巾者,少則三兩人、多則八九人一桌,正座安排不下,便隨意搭個角,也不影響吹牛說事。
    這頭巾有講究,有人說是為諸葛丞相戴孝,不知真假。
    說是茶肆,其實也不一定都喝茶,有那腹中饞蟲攪事的,自然也會讓博士提溜兩盞酒來。
    範希文正好奇打量間,忽聽有人衝這邊喊。
    “範七,今日趕場也太遲了些,是因你那瘸腿行得太慢,還是因你家中管得太嚴?”說完嘻嘻哂笑。
    見七爺麵帶疑惑,有為馬上解惑。
    “這是稅府二公子,平日與你為惡,往日多逢他糟踐,七爺這事你也忘了。”
    “他家有錢?”
    “聽說是哪州助教,與老爺無所深交,為官之家多少也是有些資財的。”
    “嗬~”
    七爺不以為然,衝茶肆方向拱了拱手,
    “有勞掛懷。”
    正欲繼續前行,不料茶肆中起身五人,正是那稅康幾人,踱步攔住了前路。
    “怎地,今日多長了幾根背脊骨,腰杆愈發硬了?”
    那欠欠的嘴臉勾得七爺手心發癢。
    “稅公子,這是何意?”
    範希文幹脆駐足。
    “我等與你多日未見,今日恰逢,正想與你比試一番。”
    範希文隻覺心跳有些加速,到不是怕了這稅家二少,隱隱有些興奮。
    “方才哂笑我又是何意?”
    “我所說並無錯處,據實而言何來哂笑?莫非還能有人與你請早?若是有人說你今日早來,我輸你千錢!”
    稅康皮笑道。
    蒼天大地,飛來橫財!
    範希文假裝尷尬,又裝作不忿。
    “怎能沒有!總有人要客套一句的,我敢打賭!”
    幾乎扯著脖子辯道。
    “好!”
    稅康拍掌。
    “我便不要你銀錢,若有人與你道早,給你千錢,若無人道早,隻需你伏地學犬,如何?”
    “賭就賭!”
    範希文死撐道。
    茶肆中有些人起哄,紛紛說要為範希文幾人做見證。
    “從那邊過來,走到這邊,以此為距。”
    稅康身旁一麻麵書生當起裁判劃定範圍,免得有人說稅公子咄咄逼人。
    “且容我如廁一番。”
    範希文往來路走去。
    “快去快回,晚了隻怕死耗子你都碰不著。”
    身後稅康幾人在有為隱晦的白眼中嗤嗤說笑。
    片刻後,範希文又從巷子中出來,踮著右腳去到那書生指定的起點,背著手往終點走去。
    這頭的鬧熱早就驚動了街旁的人,一路走來也有許多人定睛觀望著這小瘸腿。
    “範七爺早~”
    自起點出發數息之後,居然真有人請早,且請早的人越來越多,還未走到稅康幾人麵前便有不下十人開口問候。
    稅康幾人臉上精彩,差點下巴砸地,這怎麽可能?!
    走到稅康身前,街道兩邊竟圍上來幾十人,紛紛跟在範希文身後請早,後者也是一一回禮。
    “同早、同早~”
    稅康這才發現,那些人總在範七身後看什麽。
    於是幾步繞到對方身後一看,登時氣得口歪鼻斜。
    隻見這廝背著雙手扶著一塊薄石板,上麵用和了水的白灰塗著幾個大字——範七爺早,怪不得每個請早的所說均同樣。
    “稅公子,承讓了。”
    晃了晃薄石板,範希文浮現出姨母笑。
    “這不能算!你這與舞弊何異?”
    之前那書生爭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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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人生怕事情鬧不大,站在遠處大聲挑撥。
    “咦~願賭服輸,方才可未說不能做這些,輸不起還是怎的?”
    眾人紛紛附和。
    稅康臉上掛不住,隻得忍了這遭。
    “你贏了!”
    伸手就要掏錢,半道又停住。
    “先前說好的比試還未成,這千錢須待比試完才給你。”
    範希文不由得收起笑容,順帶抹了抹嘴角口水,錢難掙、使難吃,古人誠不我欺。
    為難道:“如何比?”
    “同在讀書,不如作詩一首,以四句為準,用時短者勝,用詞可以不考究,但要通順。”
    又一名與稅康一起的書生開口道。
    他是知道範希文讀書草包學問墊底的。
    稅康點頭許下,眨眼思索起來。
    空手套白狼,範希文也想過或許贏了也分文不得,於是沒有太多顧慮。
    心中暗自道了聲——老祖宗請原諒,張口便道。
    “有了!”
    稅康又是一驚,這貨今日是超常發揮還是自我變異?正待開口嘲諷,就聽範七扯著喉嚨開念。
    “雞叫一聲撅一撅,雞叫二聲撅二撅。三聲四聲天下白,褪盡殘星與曉月。”
    語驚四座,有幾位自問有些學識的當場倒地。
    這詩尤為淺顯,沒讀書的也能明白。
    旁人初聽均是一愣,隨即爆發出一陣大笑。
    “可有先生評議?”
    人群中有人帶笑問道。
    “咳咳,也算是符合。”
    未見其人,估計是羞於為此詩露麵。
    “那便是這位小官人贏了。”
    眾人嘻嘻直笑。
    稅康幾人回味片刻,也挑不出問題來。
    隻恨看輕了這廝,早該將要求提高些。
    “拿去!”
    稅康自腰帶內掏出兩個銀錁子塞到木楚楚的有為手中,轉身便分開人群疾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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