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此去家鄉七百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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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多了我不安心。”
    這是一個有原則的人,也是一個好人,七爺喜歡。
    “叔,你拿著,逢年過節如果有空,幫我給小娘燒點紙錢,尋個幹淨地方,不來這裏也行。”
    範希文將那張券紙又塞到管家手裏,順帶替他按緊了手指。
    管家歎了口氣,不再做作。
    “承蒙少爺信得過,這點事情我自然能辦到。由此路向東,可至書院。”
    管家指了一條大路。
    二人謝過管家,在墳頭三跪九叩,往書院趕去。
    管家在身後遙喊。
    “希文少爺氣度無雙,此去便是通天坦途,願少爺前程似錦。
    南下時過了靈泉山,切記隻可走大路,莫要走小路,天黑莫在山間歇,雷雨休在崖下躲。
    張小娘自會護你周全~”
    範希文越走越遠,依稀傳出兩聲“多謝”。
    “七爺,你抹眼睛作甚?”
    有為探頭去看範希文側臉。
    “一邊去,老子原以為是慷慨遠行,這管家不知抽什麽風,搞出一股悲情來,感動得老子眼睛想屙尿!喂,你幹嘛?”
    揩幹淨眼睛的範希文轉頭,卻看見有為那如注的眼淚。
    “風太大,石頭進了眼睛。”
    “高手!”
    經學院核算,兩間宿舍隻是房頂和屋內的器物損壞,賠償金還不到三百貫。
    範希文湊了個整數給山長,連向乾那一份也出了,被老頭稱讚為散財童子。
    臨行之際,自然還要正式與恩師作別。
    在學院內巡了一圈不見蒲夫子,卻瞧見了稅康。
    “範老七,你也不過是捆草湊數的主,如今被趕出書院,你那大娘也定容不得你,不如來做我書童,免得餓死。”
    “多謝稅兄抬愛,我這等卑賤之人,給稅兄提鞋都不配,不敢充數書童,請另尋高明。”
    範希文正眼也未瞧稅康,先前有人說蒲夫子剛出書院,他急著去道別。
    稅康在身後不甘狂叫。
    “範希文,你休要再無視於我。
    錢兄此時已去了府學,必然能在國子監得一席位,我也不日就要去府學。
    日後莫說是你,就是你那蒙蔭的父親,說不得也要稱我等一聲大人,你神氣什麽?
    你贏不了我,更贏不了錢兄......”
    有為好心提醒七爺說點什麽。
    七爺大笑。
    “他狂任他狂,功名做爹娘。他罵任他罵,銅臭伴羹湯。”
    “心中暢快了?”
    熟悉的老邁之聲在前方響起。
    蒲夫子提著一個包裹微笑看著範希文。
    “老師!”
    二人恭敬行禮。
    蒲夫子最煩這種腐儒行徑,將手中的包裹往範希文頭上一扔。
    “裏麵有火折子、油紙、筆墨、小稠、粗碗、鹽等物件。
    是我遊曆時所用,至於其他你自己籌備,我的太過於破舊實在拿不出手。”
    夫子背起雙手。
    “你此去以後,不知我師徒還能否再見,那日與你說的也太過於沉重。
    年輕人,肩膀上背負太多也不見得是好事,自己看著辦吧。”
    範希文哪裏不知,他這是強行壓製了自己的期許,不願自己學生太過辛苦。
    “老師放心,學生必以天下為念。縱然能力有限,也絕不以善小而不為。”
    手中的包裹有些沉重,讓他不自覺彎下了腰。
    夫子眼角的褶皺複現,除了山長與北方那位好友,這輩子估計這是最後一位能對自己脾氣的人了。
    “去吧,這世道需要你這等離經叛道的妖孽!沒事別回來了。”
    蓉瀘相距七百裏,少年且去無歸期。
    山河飄搖休安在,榷定風波鑄本心。
    “老師,學生有一詩,請老師指正。”
    範希文躍躍欲試。
    “吟來!”
    “初生太極哺雙江,年少多磨邂迷茫。如遇登峰造極時,撥攬祥雲禦霓凰。”
    少年人不吹牛逼,不是枉費了青春時光,就算以後被打臉又怎樣,那些不吹牛逼的還不是被現實打得鼻青臉腫。
    “立意不錯,平仄稀爛,押韻勉強。”
    蒲夫子評價很是中肯。
    望著範希文漸行漸遠的身影,蒲夫子有些癡了,曾經的自己也如這般激情四溢嗎?
    不!這位弟子比自己強,十多年間他從未被壓斷過肩膀,而自己僅僅是嘴硬而已。
    “行啦,你的衣缽有人繼承了。”
    山長不知何時站在蒲夫子身後。
    “這小子的詩可比你準備送他的那首好,幸好你沒拿出來,不然還真丟臉。”
    “我可沒有衣缽能給他傳承。”
    蒲夫子眉頭緊皺,嫌棄地看著山長。
    “離我遠些,滿身糞土的氣息。”
    山長大怒。
    “蒲大毛!要不是我身上的糞土氣息,你娃早就餓死了!
    說我滿身糞土,你滿肚子都是!”
    “是是是,走,你請我吃酒。”
    蒲夫子十分無奈,這個夯貨在外人麵前總是很知禮精明,在自己麵前就是這般不要爛臉。
    暴跳的山長瞬間安靜下來,滿臉興奮。
    “你娃終於開竅了,我也能有今天,快些快些。”
    兩人拉拉扯扯往學院走去,今日不知是誰請誰吃酒。
    “七爺,你這唱的是什麽曲?”
    “這首歌叫《送別》,強調一下,可不是我寫的。作者李叔同,千萬記住。”
    之前在芙蓉苑可給範希文惡心壞了,剽竊他人的成就,安在自己身上。
    猶如使用他人用過的廁紙,渾身不自在。
    “還真好聽,以前未曾聽過。”
    歌曲簡單明了,主副兩段過後,有為也能哼唱。
    我的好大侄兒,以此曲和過去說再見吧,你我叔侄自今日起當如蛟龍入海。
    也虧得成都大平原地勢,凡在平原以內,經濟交通發達。
    無深山老林與峭壁懸崖,故幾乎無攔路盜匪,因此二人趕路相對較快。
    申時末
    一道雄偉的山嶺橫亙在遠處,猶如一隻攔路的巨獸,黑漆漆的表麵更增加了許多神秘感,令人心悸。
    熟悉的山體,管家說的靈泉山,後世稱之為龍泉山。
    上有一座出名的寺廟——石經寺,始建於東漢末年,乃是商人們趨之若鶩的朝聖許願之地。
    不過與後世相比,靈泉山顯得有些蒼涼,畢竟不是滿山的綠葉。
    我,範希文,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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