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數次在想，為什麽會是瑤瑤，為什麽不是她。
    她這一輩子得罪了那麽多人，為什麽最後卻是她最心愛的小女兒來替她擋災？
    “南喬，我昨天晚上做夢夢到了咱媽。”顧雲洲勉強將她扶著坐了起來，“她告訴我，她已經接到瑤瑤了，她們兩個在下麵團聚了，讓我們也好好過日子，她沒有怪你。”
    “是麽？”薑南喬聲音極度嘶啞，“可我卻夢到瑤瑤在哭，她說自己被摔壞了，很疼很疼，流了好多血，還問我為什麽沒有救她，而且她也沒有找到媽媽……”
    她靜靜地看著他，眼底隻剩下赤紅，最傷心最痛苦的時候，她甚至一度流出血淚。
    顧雲洲也瘦了很多，一雙眼睛幾乎凹陷進去，沒有一絲光亮。
    “雲洲，對不起，你就讓我任性一次吧，我不想站起來……”
    薑南喬低下頭，眼淚再一次決堤。
    顧雲洲實在沒有辦法。
    強行將她抱了起來，徑直往洗手間走。
    薑南喬知道他的意圖。
    可是當她真正看到鏡子裏那個蓬頭垢麵，一身狼狽的自己時，她那破碎的心還是輕輕顫動了一下。
    她真的狀態很差，整個人仿佛被抽幹了精血，失去了所有的精氣神兒，眼窩凹陷，皮膚蠟黃，頭發也幹枯分叉，像是一個瀕死之人。
    “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你還是薑南喬嗎？你不是跟我說過很多次，不管遇到什麽困難，我們都要一起麵對，你現在這個樣子，讓我怎麽放心？”
    他仍舊抱著她，盡管他也瘦了很多，可抱著她還是綽綽有餘。
    薑南喬餘光瞥見鏡子裏的自己臉頰好像凹了進去，看起來相當憔悴。
    顧雲洲也沒好到哪兒去，整個人身上陰沉沉的，嚇人的很。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她道，她的聲音透著極度的幹澀。
    她的愧疚，她的痛苦，還有思念，已經將她完全透支了。
    第二天，顧雲洲請來了一個人。
    姚景晨。
    “南喬，別這樣。”姚景晨身上穿著兒童福利院義工的馬甲，坐在那兒，擔憂地看著她，“我知道你很痛苦，但生者更加重要，你的生活還得繼續過下去。”
    “你是怎麽走出來的？”薑南喬茫然地抬頭，看著麵前這個狀態還算不錯的男人。
    姚景晨苦澀一笑，“我也走不出來，可至少，我把對瑤瑤的這份思念，轉化成了實際的事，我在一家福利院做義工，那裏有很多像瑤瑤一樣大的孩子，他們都無父無母，你如果想要，可以收養一個。”
    “不！”薑南喬突然尖聲拒絕，“瑤瑤隻有一個，任何人都無法代替她，任何人也別想分走我的愛。”
    她身上充滿戾氣。
    “可你至少，得讓自己從一個極端走出來。”姚景晨蹙眉道：“你這個樣子，實在很不理智。”
    薑南喬閉上眼睛，拒絕了整個世界。
    她完全陷入了一個死胡同，毫無站起來的欲望。
    是她不想，完全不想，就想在原地停留。
    並且，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引誘她，召喚她，讓她一點點沉淪，直到陷入最深不見底的深淵。
    太難受了。
    特別是每當暗夜來臨，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將她徹底包裹，那種無法喘息的窒息感，就會傾巢而出。
    該怎樣才能解脫？
    她在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之後，問了自己這個問題。
    怎樣才能解脫。
    或許……
    隻有讓自己跟著所有的問題一起消失。
    她找到了自己從前吃的安眠藥，倒出來一大把，想都沒想，全吞了下去。
    差點把她噎住。
    噎的她差點發瘋。
    但好在藥效很快發作。
    頭暈目眩，天旋地轉，她嘔吐了好多東西。
    顧雲洲發現她出事的時候，她的意識已經不清醒。
    也就半個小時而已。
    “薑南喬，你給我挺住！”
    顧雲洲上演生死時速，拉著她就往最近的醫院跑，醫院那邊也已經做好準備。
    薑南喬被洗胃，那種滋味兒難受的她感覺自己又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她福大命大，沒死成。
    躺了兩天，終於醒了過來。
    陽光穿透落地窗，暖融融得灑在她身上。
    洗刷了她身上那股陰冷之感。
    顧雲洲在她床邊趴著，她一轉頭，他就醒來了。
    四目相對，他像是有些愕然，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揉了揉眼睛，半天才意識到她終於醒了。
    “你怎麽樣？”他聲音艱澀，下意識握住她的手。
    薑南喬感受到一陣冰涼。
    他的手，竟然也有冰涼的時候。
    “對不起。”她道。
    她感到抱歉。
    “你別死，以後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你喜歡癱著，那就癱著，喜歡躺著不動，那就躺著不動，隻有你活著，活著就行……”
    他直勾勾盯著她，不放心地叮囑，“你別對我這麽殘忍，薑南喬，你差點死了，我也差點死了，可是我們還有小滿，他也還小，總不能我們兩個帶著他一起去死？
    我甚至在想，你死了，我也不活了，留個遺囑把小滿過繼給雲燁，讓他們兩口子去養……”
    他微微哽咽。
    他的話給了薑南喬極大的震動。
    他竟想要跟她一起去死。
    薑南喬眼底的淚再也繃不住，決堤一般湧了出來。
    “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她掙紮著爬起來，將他抱住，“對不起，我不死了好不好，我們都不死了，我們一家人好好活著。”
    她好像在那個瞬間猛然就醒了過來。
    她不是一個人。
    她還有丈夫，還有孩子。
    “媽媽……”小滿忽然從病房外出現。
    他探出來一個小腦袋，就那麽小心翼翼的看著她。
    一個多月，他也瘦了，臉尖尖的，臉上掛著淚水。
    薑南喬又是一震。
    時隔多日不見，小滿像是變了個人，長大了，也變得更加膽怯。
    她連忙朝著他招了招手，“過來媽媽這邊。”
    小滿愣了一下，半天沒反應過來，許久才道：“媽媽，你是在喊我嗎？”
    薑南喬抹了一把眼淚，狠狠點了點頭，“過來。”
    小滿立刻飛奔而來，撲進她懷裏，嚎啕大哭。
    “媽媽，我還以為媽媽不要我了，媽媽別不要我，我以後一定聽話好不好，小滿也很想妹妹，小滿不知道該怎麽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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