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燼中的青銅燈突然傾斜，一粒火種滾落在地。
    火種觸地的刹那，地麵浮現出細密的龜裂紋路——不是裂痕，而是《周易》的卦象在自行排列。離卦在上，坎卦在下，水火既濟。
    消防水柱穿過燃燒的圖書館廢墟，水滴在觸及火種的瞬間汽化，霧氣中凝出蘇晚半透明的身影。她低頭看著自己由水霧構成的手，發現掌紋是《河圖》《洛書》的紋路。
    "還沒結束。"她對著空氣說。
    霧氣突然被某種力量牽引，向著圖書館古籍部的方向流動。
    一、殘簡招魂
    古籍部的防火係統已經啟動，水簾中漂浮著無數燒焦的紙頁殘片。蘇晚的霧氣穿過自動門，看見自己的遺體躺在《道藏》母版櫃前——碳化的右手還保持著捏碎心髒的姿勢。
    水霧與軀體重合的瞬間，櫃中未焚盡的《道德經》殘頁突然立起，像被無形的手快速翻動。
    "形散而神不散……"
    "聚則為形，散則為氣……"
    某頁上的注釋文字自動脫落，在空中重組為招魂咒。蘇晚感到某種龐大的存在正透過這些文字注視她——不是第九維度那種機械性的掃描，而是更古老、更恢弘的意誌。
    消防警鈴突然卡帶般停滯，變成悠長的鍾鳴。
    櫃門內側的青銅鏡映出異常畫麵：她的遺體正在霧化，而霧氣構成的新軀體裏，流動的不再是《道德經》全文，而是某個更原始的版本——沒有章節劃分，沒有標點，甚至連"道可道"這樣的起首都模糊不清，隻有純粹的概念在流轉。
    墨玄的聲音突然從青銅鏡裏傳出："這才是未被敘事汙染的原初……"
    二、鏡中真相
    蘇晚伸手觸碰鏡麵。
    指尖穿透的刹那，她看見鏡中世界的圖書館完好無損，但所有書架都漂浮在星空中。一個穿漢代深衣的男子正在整理竹簡，他的麵容與李牧有七分相似，但眉心多了一道玉刻的"道"字。
    "守藏吏不止一代。"男子頭也不抬地說，"從倉頡造字那日起，我們就負責在敘事背麵保存真本。"
    他舉起一枚竹簡，簡上文字突然活過來，變成微型的老子形象騎牛遠去。
    "第九維度不過是最近代的篡改者，在他們之前，還有秦代的焚書官、宋代的理學修訂者、清代的四庫編纂……"
    鏡麵突然泛起漣漪。男子猛地抬頭，蘇晚這才發現他沒有瞳孔，眼眶裏是兩團旋轉的星雲。
    "小心身後！"
    現實中的蘇晚急轉身，看見消防水霧裏凝出七個透明人形——當代的焚書官。他們戴著vr眼鏡，手持電子焚化槍，槍口亮著數據刪除特有的藍光。
    為首的焚書官舉起平板電腦：【檢測到違規重生行為】
    三、水字成兵
    蘇晚後退半步，腳跟碰到地上的火種。
    青焰順著水霧蔓延，將整個古籍部變成蒸汽繚繞的戰場。焚書官們的刪除光束射來，卻在觸及霧氣時被折射成彩虹——每一道色光都化作甲骨文形狀的飛刃。
    "坎為水……"蘇晚福至心靈，踩出禹步。
    地上的積水突然立起，形成無數個手持簡牘的水人。它們的麵容依稀是曆代被禁書的作者，從明代的《剪燈新話》到民國的《蝴蝶夢》，甚至還有作家未發表的手稿形象。
    焚書官們的數據刪除槍突然卡殼，屏幕上彈出【權限不足】的警告。
    "你們刪得掉文字……"蘇晚的霧氣軀體開始凝實，皮膚下浮現出星圖般的穴位，"刪不掉人心裏的道。"
    四、道樞重啟
    混戰中，蘇晚的霧氣手指觸及母版櫃裏的《莊子》殘頁。
    紙張突然變得無限大，將她卷入某個介於夢與醒之間的維度。這裏沒有上下左右，隻有無數扇門漂浮在虛空，每扇門上都刻著不同時代的禁書名：
    《山海經》漢代修訂版）
    《搜神記》唐代官方版）
    《紅樓夢》程高本）
    墨玄的九尾貓影在最深處的門前等她。那扇門沒有標題，隻刻著一個旋轉的太極圖。
    "第九維度的核心。"貓尾掃過門縫，滲出數據流的腥氣，"進去就會看到真相，但你可能……"
    蘇晚已經推開門。
    門後是間現代化的辦公室，七個穿西裝的人正在開會。他們身後的電子屏顯示著今日要處理的"違規敘事"清單，第一條赫然是：《煉氣三千載》第34章初稿。
    坐在主位的男人轉過椅子——他長著和蘇晚導師一模一樣的臉。
    "歡迎來到敘事管理局。"他推了推眼鏡，"我是最初的守藏吏，也是第九維度的創建者。"
    五、弑道者
    辦公室突然褪色，露出西漢未央宮的背景。
    "當年漢武帝要的是可控的道家，不是老莊的真意。"導師的形象開始衰老，變成焚書坑儒時的李斯模樣，"我們隻是幫文明……修剪枝丫。"
    蘇晚發現自己的霧氣身體正在結晶，變成某種介於文字與寶石之間的物質。
    "你以為墨玄是什麽？"李斯揮手調出全息投影，展示黑貓在不同時代的身影：唐代它慫恿李白寫禁詩，明代它幫助《金瓶梅》逃過焚毀，"不過是我們故意留的泄壓閥。"
    投影切換到精神病院監控畫麵：作家臨死前，黑貓其實蹲在病房角落，眼中閃著和數據焚化槍同樣的藍光。
    "不可能……"蘇晚的結晶身體出現裂痕。
    "文字需要枷鎖。"李斯的聲音突然變成電子合成音，"就像你現在這章小說，不也遵循著起承轉合的規則嗎？"
    蘇晚低頭看自己正在結晶的手——
    那上麵不知何時纏滿了無形的敘事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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