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的蓬萊仙島比李牧離開時更加破敗。原本已開始消散的黑霧重新聚集，如同活物般在廢墟間遊走。更令人心驚的是，島上植物全部枯死，枝幹扭曲成痛苦的姿態，仿佛在無聲尖叫。
    "才離開兩天，怎麽會..."藍汐聲音發顫，魚尾不安地拍打水麵——自從離開玄龍殿，她一直保持著半鮫人形態。
    李牧右臂龍鱗微微發燙，誅魔劍在鞘中輕顫，都是危險臨近的征兆。他握緊定海針——雖然斷裂，但兩截斷片被金光連接，勉強算是個整體——沉聲道："先找到白芷晴他們。"
    兩人沿著隱蔽水路前進。接近水晶宮舊址時，水中突然竄出幾道黑影，速度快得帶起水花。李牧本能地拔劍，卻在看清來者後及時收勢——是三名蓬萊弟子，領頭的正是當初接引他們入島的清荷仙子。隻是這位曾經出塵絕豔的女修如今衣衫襤褸，左眼蒙著黑布，露出的皮膚上滿是腐蝕痕跡。
    "李牧？"清荷聲音沙啞如磨砂，"真的是你？"
    "清荷前輩！其他人呢？"李牧急切地問。
    清荷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警惕地掃視四周，隨後示意他們跟上："這裏不安全，跟我來。"
    她帶領兩人潛入水下，遊向一處隱蔽洞穴。洞口被幻術遮掩，內部卻別有洞天——約莫三十名蓬萊弟子在此避難，大多帶傷。玉霄子靠坐在最裏側，情況比李牧離開時更糟，半邊身體已經透明化。瑤光元君則不見蹤影。
    "白芷晴和柳如煙在哪？"李牧環顧四周，心跳加速。
    清荷指了指上方："水晶宮廢墟。白道友堅持要在那裏維持核心運轉，柳道友帶著幾名弟子保護她。"她頓了頓，"你們離開的第二天，天魔反撲比預想猛烈十倍。若非白道友以自身為媒介強行穩定核心，蓬萊早已陸沉..."
    李牧轉身就要往外衝，被清荷一把拉住："等等！外麵現在到處都是魔化的"巡海夜叉"，貿然出去隻會送死！"
    "夜叉？"藍汐驚訝道，"那不是南海的守護靈嗎？"
    "被天魔汙染了。"清荷苦笑，"現在它們巡邏海岸，任何活物靠近都會遭到攻擊。"
    李牧右臂龍鱗突然金光一閃，一個大膽的想法浮現："或許...我能引開它們。藍汐，你趁機去找白芷晴，把定海針交給她。"
    "太危險了！"藍汐反對，"你體內的玄龍之氣還不穩定，萬一—"
    "沒有萬一。"李牧打斷她，轉向清荷，"前輩，可有辦法暫時增強龍氣？"
    清荷猶豫片刻，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玉瓶："這是瑤光師妹留下的"燃魂丹"，能短時間內激發潛能，但藥效過後..."
    "會經脈俱裂，我明白。"李牧毫不猶豫接過玉瓶，"值得一試。"
    藍汐還想勸阻，洞外突然傳來刺耳的尖嘯聲。清荷臉色大變："夜叉發現我們了！快決定！"
    李牧仰頭服下丹藥，瞬間感到一股灼熱從丹田炸開，右臂龍鱗如波浪般蔓延至全身，連麵部都覆蓋了大半。誅魔劍感應到這股力量，自動出鞘，劍鍔處的龍睛金光大盛。
    "走！"李牧低吼一聲衝出洞穴，身形快得拉出殘??。
    藍汐咬牙跟上，看到洞外景象時倒吸一口涼氣——五隻足有三丈高的夜叉正在水中搜尋，它們青麵獠牙，手持鋼叉，周身纏繞黑氣。李牧如炮彈般撞向為首的夜叉，誅魔劍劃過一道完美弧線，直接斬斷其武器！
    夜叉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剩餘四隻立刻圍攏過來。李牧不躲不閃，龍化的右臂直接抓住一隻夜叉的腳踝，將其掄起砸向另外兩隻。海水被攪得渾濁不堪，藍汐趁機向水麵遊去。
    當她浮出水麵換氣時，看到遠處李牧已經引著所有夜叉遠離海岸。他的身形在夕陽下如同神魔，龍鱗閃爍金光，每一劍都帶起龍形氣勁。但藍汐也注意到，他的動作開始變得狂野不羈，攻擊間少了往日的精準克製——龍化正在侵蝕他的理智。
    不敢耽擱，藍汐全力遊向水晶宮廢墟。曾經美輪美奐的宮殿如今隻剩幾根歪斜的水晶柱，中央卻奇跡般保存著一個完整的光球——白芷晴盤坐其中，雙目緊閉，眉心太極圖緩緩旋轉，但光芒已十分微弱。柳如煙和五名蓬萊弟子守在周圍，每人身上都帶著傷。
    "藍汐！"柳如煙第一個發現她，驚喜地迎上來，"李牧呢？"
    "引開夜叉去了。"藍汐爬上殘垣，魚尾在離開水麵後自動化為雙腿，"白師姐怎麽樣？"
    柳如煙笑容消失："很糟。她為了維持核心，已經???天沒動過，連呼吸都幾乎停止..."
    藍汐快步走到光球前，震驚地看到白芷晴的烏發中已夾雜銀絲，麵容雖依舊年輕，卻透著詭異的衰老感。她雙手捧著的定海針斷片遞出："我們找到了這個，或許能幫上忙。"
    柳如煙接過定海針，猶豫道："怎麽用？"
    "直接...交給她..."藍汐突然腿一軟跪倒在地，這才意識到自己傷勢比想象中嚴重——魚尾上的傷口泛著不祥的紫黑色，顯然是夜叉鋼叉上的魔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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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如煙連忙扶住她："你中毒了！"
    "先救白師姐..."藍汐咬牙堅持，"定海針...能穩定核心..."
    柳如煙權衡片刻，小心地將定海針送入光球。針尖觸及白芷晴指尖的瞬間，異變陡生——整個光球由白轉藍，內部浮現出浩瀚星圖般的紋路。白芷晴猛然睜眼，瞳孔中倒映著旋轉的星河！
    "李牧...危險..."她喃喃道，聲音如同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仿佛呼應她的呼喚，遠處海岸線爆發出耀眼光芒。眾人轉頭望去，隻見一道龍形劍氣直衝雲霄，隨後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他用了燃魂丹！"柳如煙臉色煞白，"我去救他！"
    "不行！"一名蓬萊弟子攔住她，"外麵夜叉太多了！"
    就在爭執不下時，白芷晴突然站起——是的，站起，盡管她的雙腿已經透明化到膝蓋。定海針懸浮在她麵前，針尖指向李牧的方向。
    "帶...我...去..."她每個字都說得極其艱難，仿佛在對抗某種無形壓力。
    柳如煙和藍汐對視一眼，同時點頭。兩人一左一右扶住白芷晴，蓬萊弟子們則結陣護送。奇怪的是，隨著定海針靠近，沿途的黑霧自動退散，連偶爾出現的夜叉也避之不及。
    海岸邊的景象令人心驚：李牧單膝跪在淺水中，全身覆蓋龍鱗，誅魔劍插在身旁，五隻夜叉倒在他周圍，但更遠處有更多黑影正在逼近。最可怕的是，他的左眼已經完全變成龍類的豎瞳，右眼也在迅速變化。
    "李牧！"柳如煙大喊，但他恍若未聞。
    白芷晴掙脫攙扶，踉蹌著向前走去。每走一步，她的透明化就加劇一分，到後來幾乎能看到體內的靈氣流動。當她終於來到李牧麵前，顫抖著伸出手時，異變再起——
    李牧體內的玄龍之氣與白芷晴的三清道氣突然產生共鳴！兩道氣息在空中交織，形成一幅巨大的太極圖。李牧渾身一震，龍化趨勢暫時停滯，而白芷晴則如遭雷擊，兩人同時僵在原地。
    在旁人看來隻是一瞬，但對李牧和白芷晴而言，卻仿佛經曆了漫長的神遊——通過道韻共振，他們看到了彼此記憶深處最隱秘的角落。
    李牧看到年幼的白芷晴跪在玉虛宮祖師像前，立誓繼承"太上忘情訣"；看到她夜複一夜地偷偷練習本該由男子修煉的純陽劍法，導致經脈受損咳血；看到她站在宮頂望著自己與柳如煙說笑時，眼中閃過的落寞...
    而白芷晴則看到李牧在現代社會的孤獨求學；看到他初得道德經時的手足無措；看到他在每個生死關頭內心的掙紮與堅持；甚至看到他在幻境中那個與柳如煙組成的家庭時，眼底深處的悵然若失...
    最震撼的是，白芷晴清晰地看到了李牧體內那個與自己同源的三清道印——那不是修煉所得，而是...與生俱來！
    共振隻持續了短短三息，但對兩人而言不啻於一次靈魂層麵的洗禮。當聯係斷開時，李牧的龍化已退到頸部以下，而白芷晴則噴出一口鮮血，透明化蔓延到了腰部。
    "白師姐！"柳如煙衝上來扶住搖搖欲墜的白芷晴。
    藍汐則跪在李牧身旁，檢查他的狀況："能聽見我說話嗎？"
    李牧艱難點頭，聲音嘶啞："定海針...起作用了？"
    "暫時穩定了核心，但..."藍汐看向白芷晴，欲言又止。
    眾人迅速撤回洞穴。清荷見他們帶回李牧和定海針，喜出望外，但看到白芷晴的狀態後又沉下臉："她透支太嚴重，恐怕..."
    "我有辦法。"藍汐突然說，"海族秘術。"
    不等眾人反應，她已咬破手腕，將血滴在白芷晴心口。同時開始吟唱一首古老歌謠，音調哀婉動人。隨著歌聲，她的藍發逐漸失去光澤，皮膚也開始出現細微皺紋。
    "藍汐！你在做什麽？"李牧掙紮著坐起。
    "滄海淚..."玉霄子虛弱地解釋，"海族皇室秘傳，以壽元換他人生機..."
    歌聲漸入高潮，藍汐的容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而白芷晴的透明化則開始逆轉。就在法術即將完成時，藍汐突然瞪大眼睛——通過血脈連接，她感知到白芷晴體內存在兩股截然不同的元神氣息！
    "這是..."藍汐想問什麽，但秘術的反噬讓她瞬間昏厥。
    場麵一片混亂。李牧抱住藍汐，發現她隻是昏迷才稍鬆口氣。柳如煙則照料著白芷晴，後者雖未醒來，但呼吸已平穩許多。
    "玉霄子前輩，"李牧轉向老人，"白芷晴體內為何會有兩道元神？"
    玉霄子沉默良久，終於歎息："此事...說來話長。"
    就在他準備解釋時，洞口守衛突然發出警報。柳如煙出去查看，很快押回一名俘虜——是個年輕的海天閣弟子，嚇得渾身發抖。
    "他說有重要情報。"柳如煙皺眉，"關於蓬萊內奸的。"
    俘虜跪地求饒："別殺我！我、我知道誰是真凶！不是滄浪真君，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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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誰？"李牧厲聲問。
    "不知道名字...但那人能自由進出蓬萊和玉虛宮禁地，連閣主都對他言聽計從..."俘虜結結巴巴地說，"我偶然聽到閣主稱他為...影尊..."
    影尊？李牧與玉霄子交換了一個眼神。這個名字從未聽過，但能同時影響蓬萊和玉虛宮，絕非等閑之輩。
    "還有呢？"柳如煙逼問。
    "閣主說...說影尊的真正目標不是天魔解封，而是...三清道氣的秘密..."
    李牧心頭一震，本能地看向白芷晴。如果這個影尊知曉三清道氣的奧秘，那麽白芷晴體內的異常或許就與此有關...
    玉霄子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透明化再次加劇："時間...不多了..."他艱難地指向定海針，"要徹底修複蓬萊地脈...必須有人帶著它...深入歸墟裂隙..."
    "歸墟裂隙？"柳如煙疑惑。
    "就在...水晶宮下方..."玉霄子解釋道，"定海針原名"歸墟之錨"，是穩定空間裂隙的關鍵。它斷裂後，裂隙擴大，天魔之力才得以滲透..."
    李牧拿起定海針，感受到其中微弱但堅定的脈動："我去。"
    "不行！"白芷晴不知何時醒了，聲音雖弱但堅決，"你剛經曆龍化反噬，再入歸墟必死無疑。"
    "那誰去？你嗎？"李牧反問，"你的狀況比我更糟！"
    白芷晴試圖站起卻失敗了："我體內有...核心印記...更能抵抗歸墟侵蝕..."
    兩人爭執不下時，洞外突然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整個洞穴劇烈搖晃，碎石簌簌落下。
    "不好！"清荷臉色大變，"有人在強行破陣！"
    柳如煙衝出去查看，很快臉色蒼白地返回："是海無極...帶著更多夜叉...還有..."她咽了口唾沫，"一個黑影，看不清麵目，但所有夜叉都向他跪拜..."
    "影尊..."俘虜驚恐地縮成一團，"他來了...我們都要死了..."
    李牧握緊誅魔劍，看向虛弱的同伴們——藍汐昏迷不醒，白芷晴奄奄一息，玉霄子幾近透明，柳如煙和其他弟子也都傷痕累累...
    "我拖住他們。"他沉聲道，"柳如煙，帶大家從水路撤離。"
    "你瘋了？"柳如煙怒道，"這種情況下—"
    "沒有別的選擇！"李牧打斷她，轉向白芷晴，"如果我回不來...核心就拜托你了。"
    白芷晴眼中閃過複雜情緒，最終化為決然："不，我與你同去。"她強撐著站起，"雙核心本為一體，分開則弱，合則強。"
    "但你的身體—"
    "夠了。"白芷晴罕見地提高音量，"我不是需要你保護的弱女子，李牧。我是玉虛宮首徒，三清道統傳人！"她直視李牧的眼睛，"要麽一起活，要麽一起死。"
    洞口的爆炸聲越來越近，時間不容浪費。李牧深吸一口氣，重重點頭："好，一起。"
    柳如煙紅著眼眶為兩人整理裝備："瘋子...都是瘋子..."
    藍汐在昏迷中呢喃著什麽，李牧俯身傾聽，隻捕捉到幾個零散的詞："影尊...小心...分身..."
    來不及深思其中含義，最外層的防護陣法已被攻破。李牧與白芷晴對視一眼，同時衝向洞口相反的方向——那裏有一條通往水晶宮地下的秘密通道。
    身後傳來海無極囂張的喊聲："跑吧，老鼠們！影尊大人早已布下天羅地網！"
    李牧沒有回頭，但他知道白芷晴與自己想的一樣：不管這個影尊是誰，想要三清道氣的秘密，就得先問過他們手中的誅魔劍與定海針！
    通道盡頭，等待他們的將是比天魔更可怕的歸墟裂隙，以及那個可能改變一切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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