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在舷窗外扭曲成模糊的色塊，李牧的異色瞳透過潛水器的觀察窗，捕捉到那些遊動的記憶水母體內閃爍的畫麵。1945年失蹤的飛行員最後看到的不是儀表盤，而是妻子照片在操控台上微微反光；1920年代貨輪大副的情書裏藏著對同性戀人的隱晦表白；2018年的海洋學家在被漩渦吞噬前，記錄下的竟是鯨歌與人類嬰兒啼哭的驚人相似性。
    "它們不是幽靈..."李牧的呼吸在麵罩上凝成白霧，"是比幽靈更真實的存在。"
    潛水器突然傾斜，機械臂擦過海底火山岩，刮下一片發光的苔蘚。那些微生物在黑暗中拚出短暫的求救信號——sos三個字母不斷重複。綠鱗的翻譯功能顯示這是第七紀元的生物熒光文字，直譯為"保存我們"。
    藍汐的量子通訊突然切入頻道，她的影像在電流雜音中閃爍："李牧，黑花開始反哺了..."畫麵裏她的晶化左臂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皮膚下流動的星雲狀光點，"那些痛苦記憶...經過時間的沉澱...轉化成了別的東西..."
    蘇小雨的裝甲分析數據緊接著傳來。詩性病毒的基因測序顯示，那些強迫性押韻的代碼底層，其實是對人類語言本能的極致強化。被感染者們在無意識狀態下，說出了自己都不敢承認的真心話。
    潛水器終於抵達聖殿入口。古老的石柱上雕刻著十二種紀元的文字，但所有銘文都在重複同一句話："真實即救贖"。李牧的綠鱗突然發熱，自動投影出老子在《太虛本紀》末尾被汙損的部分——"舟需龍骨，人即真實"。
    聖杯的光芒透過海水形成光路，指引他走向殿心。隨著距離縮短，李牧發現那些杯中的記憶琥珀並非靜止，而是在緩慢流動。某個琥珀裏，白發老人臨終前看到的不是走馬燈，而是年輕時放棄的繪畫夢想——那些從未畫出的作品正在空中旋轉。
    "它不是在修改記憶..."李牧的異色瞳突然同步，翡翠與黑曜石視野重疊，"是在展示被我們自己過濾掉的真實。"
    當他的手即將觸碰杯壁時，整個聖殿突然響起鯨歌般的轟鳴。穹頂的水晶開始播放第七紀元最後的畫麵：無數人沉迷於聖杯製造的完美幻象，直到海平麵上升都沒人采取行動。隻有一個女子砸碎了公共聖杯，她的臉在最後一刻變成藍汐的模樣。
    海水突然變得沉重，李牧感到時間流速在改變。他的綠鱗自動釋放出儲存的所有情感能量，在潛水器周圍形成保護性氣泡。透過逐漸模糊的視線，他看見記憶水母們正在融合，形成一個巨大的發光體——那分明是第一紀元守護者描述過的"文明星火"。
    藍汐的量子態身影出現在氣泡外，她的雙色花已經融合成彩虹色的新物種："李牧，這不是終點...昆侖山的信號才是..."
    通訊在此中斷。潛水器的能源耗盡，黑暗降臨前的最後一刻，李牧看見自己的倒影在聖杯殘骸上分裂成十二個紀元的守護者形象，而他們都在點頭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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