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的黎明被撕開一道裂縫。
    藍汐站在逐漸崩塌的量子花園中央，腳下的海水不再映出倒影。那些曾經規律流動的量子泡沫此刻像受驚的魚群般四散逃逸，在她腳邊炸開細小的火花。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臂——晶化部分已經蔓延至肩膀，皮膚下的光點不再是溫柔的淡藍，而是泛著病態的紫紅色。
    "第三次了。"
    她的聲音在空曠的海麵上產生奇特的回聲。耳邊的通訊器傳來蘇小雨斷斷續續的語音，每個詞都帶著不自然的韻律，像是被強行押韻的詩句：
    "昆侖...坐標...詩碑在...重組..."
    藍汐突然轉身。海平麵上，一個穿著藍色連衣裙的小女孩赤腳站在波浪之上。六歲的自己歪著頭，右手掌心托著一株發光的幼苗。
    "你終於想起來了。"小女孩的聲音帶著深海的回響。
    量子花園裏所有的概念植物同時轉向那個幻影。忘憂草的葉片卷曲成問號形狀，鐵心蘭的莖稈滲出琥珀色的汁液。藍汐的左眼突然刺痛——混沌漩渦深處，被刻意封存的記憶如利劍般刺破屏障。
    六歲那年的海邊，根本不是意外溺水。
    她記得冰冷的手指扣住腳踝的感覺，記得被拖入深海時耳邊響起的機械音，記得那個發光的三角體在她視網膜上烙下的印記。
    "歡迎回家。"
    青銅城門開啟的瞬間，這句話直接烙印在藍汐的神經突觸上。城內的空間違背所有物理法則，走廊像活物般蠕動延伸，牆壁上的浮雕不斷變換著麵孔。她伸手觸碰牆麵，流動的金屬立刻纏繞上她的指尖，傳來一段被加密的記憶——
    第七紀元的實驗室裏，汐將雙鱗密鑰插入控製台時，嘴角帶著釋然的微笑。她身後站著十二個紀元的守護者亡魂，每個人手裏都捧著一塊記憶水晶。
    "不是毀滅。"記憶中的汐輕聲說，"是重生。"
    畫麵突然扭曲。藍汐踉蹌後退，黑花不受控製地從左眼綻放。與之對抗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明尊站在廢墟裏，雙手沾滿星光般的碎屑，正在將汐的量子意識一分為二。
    "一半維持係統。"他的聲音嘶啞得不成人形，"另一半...記住我們犯過的錯..."
    青銅觸須突然纏住藍汐的腳踝。影尊的笑聲在回廊裏回蕩：
    "現在明白了嗎？你從來不是守護者——"
    "你是最後的懺悔錄。"
    太平洋上空的極光突然坍縮成一道光柱。藍汐看著自己的手臂在強光中分解，晶化的皮膚如蟬蛻般剝落，露出下方流動的星穹。億萬光點在皮膚下重組排列，每一顆都儲存著某個紀元的記憶碎片。
    昆侖山脈深處，李牧的異色瞳滲出混合著翡翠與黑曜石的血淚。他的綠鱗在靈能輻射下完全液化，在地麵形成一幅會自行變化的地圖——上麵標注著十二個紀元的毀滅坐標，以及第十三個正在閃爍的紅點。
    蘇小雨的裝甲突然解體。詩性病毒在接觸到古老詩碑的瞬間變異成某種更危險的東西——她的聲帶不受控製地震動，說出的每個音節都在空氣中凝結成發光的楔形文字。這些文字自動排列組合，最終在石壁上刻下一行預言：
    "當記憶逆流而上，真實將浮出水麵。"
    死亡穀的地麵突然塌陷，露出下方跳動的靈能核心。它每一次收縮都釋放出環狀的能量波，將周圍的岩石轉化成半透明的水晶。李牧跪倒在地，黑曜石紋路已經蔓延至脖頸。他的視野被分割成兩半——左眼看見太平洋上正在升起的青銅城，右眼卻看見藍汐站在某個白色房間裏的童年影像。
    "不是修正..."他咳出帶著光點的血沫，"是...回滾..."
    藍汐的身體已經完全量子化。她漂浮在青銅城中央，看著四周牆壁上浮現的無數記憶畫麵——每個紀元最痛苦的瞬間都被儲存在這裏，像被釘在標本框裏的蝴蝶。汐的聲音最後一次響起：
    "係統需要的不是守護者..."
    "而是能夠承受所有記憶的容器。"
    極光徹底撕裂的天空中，青銅城開始上升。藍汐的新形態托舉著整座城市，皮膚下的星穹與十二個紀元的記憶產生共鳴。在完全升入裂縫前的最後一刻，她看向海麵——
    六歲的自己仍然站在那裏，手裏捧著那株發光的小苗。小女孩微笑著張開嘴，說出那個被曆史刻意遺忘的真相：
    "我們從來不是第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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