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誰在背後點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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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嶺的晨霧還未散盡,林風盤坐在青灰色的石台上,舌尖殘留的甜意被體內翻湧的氣血衝得發苦。
他能清晰感覺到《乾坤訣》的真氣如脫韁野馬,在十二正經裏橫衝直撞,而更棘手的是那條藏在任督二脈深處的暗紋——那是“造神銘”的烙印,像條活物般蜷著,偶爾輕顫,竟似在試探他的控製力。
“你還想替我活著?”他閉著眼,聲音低得像說給風聽。
指尖掐住腕間的寸關尺,那裏的脈搏跳得極亂,一下快過一下,撞得指尖發麻。
忽然,他咬破舌尖,腥甜的血珠順著嘴角滑落,滴在攤開的掌心。
逆封符的紋路在血珠裏綻開,暗紅的線條沿著掌紋遊走,最後匯聚成一枚倒懸的古印。
林風渾身劇震,額角青筋暴起——這不是療傷,是把失控的力量強行封進“假死經絡”。
那些本應滋養生機的經脈此刻成了牢籠,他能聽見力量撞擊經絡的悶響,像困獸在捶打鐵籠。
“很好。”他低笑一聲,汗水順著下頜砸在石麵上,“有人正等著看我崩潰呢。”
話音未落,北方天際傳來一聲號角。
林風抬頭,看見雲絮被風撕開道口子,露出一線青灰色的天——那是前線大營的方向。
軍議堂的火盆燒得正旺,鬆木劈柴“劈啪”炸響,火星子濺在趙崇山的甲胄上,燙得他猛縮脖子。
這位原北境守將拍案而起,銅製茶盞被震得跳起來,滾落在地:“諸位看看!星軌裏最後一顆主星都暗了,林風那小子斷識自閉,連天地都不護著他!現在敵國細作還在營裏亂竄,咱們跟著個廢人主帥,是要把命都搭進去嗎?”
底下幾個年輕將領立刻附和。
有個圓臉校尉攥著腰間的佩刀,指節發白:“趙將軍說得對!末將昨日巡營,聽士兵們都在傳……說林帥的神識被魔化了,所以才不敢見人。”
“放屁!”
冷喝炸響,全場瞬間靜得能聽見火盆裏炭灰落地的聲音。
蘇婉兒站在將台中央,玄鐵劍還插在鞘裏,可她指尖搭在劍柄的血玉上,那抹紅得妖異的玉墜子微微發燙。
她掃過眾人的目光像淬了冰:“你們要的不是真相,是趁亂奪權。”
趙崇山梗著脖子要反駁,卻見蘇婉兒突然抽劍。
寒光掠過眾人眉梢,劍刃並未出鞘,隻露出三寸青鋒——上麵密密麻麻刻著星圖,正是林風親手為她刻的“星痕”。
“他還活著。”她撫過劍身上的刻痕,聲音突然軟了些,“而且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觀星台的穹頂開著,星軌殘圖在青銅盤上流轉。
柳如煙的指尖懸在“回響脈衝”的位置,瞳孔微微收縮——那道若有若無的波紋,分明是“斷識陣”切斷神識時殘留的幹擾,可按常理早該消散,此刻卻被人用符灰複刻,偽裝成“神識魔化”的征兆。
“有意思。”她輕笑一聲,袖中滑出一卷黃帛,那是近三日所有接觸過符灰的人員名錄。
指尖快速掃過名字,在“杜九”二字上頓住——這個軍需副官從未上過戰場,卻在五日內出入了七位主將的營帳,理由都是“核對糧草”。
“核對糧草需要帶著星軌殘圖的拓本?”柳如煙翻開名錄背麵,果然粘著半片碎紙,上麵畫著扭曲的星芒,和她在脈衝裏看到的紋路一模一樣。
宮城偏殿的窗欞漏進月光,楚瑤倚著窗台,手中七枚玉佩隨著絲線輕晃。
那是七位動搖將領的家眷信物,她閉著眼,指尖滲出的血珠滴在絲線上,將白絹染成淡紅。
“睡吧。”她輕聲說,絲線突然泛起金光,像活了般鑽進玉佩的孔洞。
軍議堂裏,圓臉校尉正偷偷擦汗,忽然眼前一黑——他夢見荒嶺上的林風,渾身是血地站在星軌下,雙手結著複雜的法印,背後的黑影張牙舞爪要撲過來。
再一轉眼,他看見自己的妻子抱著小女兒,縮在城牆根下,敵國鐵騎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不!”校尉猛然驚醒,額頭的汗浸透了發巾。
他望向蘇婉兒的眼神變了,喉嚨發緊:“末將……末將方才做了個噩夢。”
其他幾個附和的將領麵麵相覷,有個絡腮胡的中年將官突然捂住臉,哽咽出聲:“我也夢見了……我娘在村口等我,說家裏的麥子熟了,讓我打完仗回家收。”
楚瑤望著窗外的月亮,嘴角勾起極淡的笑。
她摸了摸心口,那裏還疼著——剛才織夢時,斷識陣的餘波又震傷了心脈。
“我不讓你聽見,但我要你記住。”她對著空氣說,“誰才是護你們家國的人。”
深夜的軍械庫飄著黴味,杜九貓著腰鑽進堆著火藥桶的角落。
他懷裏揣著半本密信,那是和敵國聯絡的憑證,本想今晚燒個幹淨,可剛摸出火折子,就聽見身後傳來輕笑:“杜副官這是要毀什麽寶貝?”
柳如煙站在火盆前,手裏捏著半張紙——正是他昨夜謄寫的密信副本。
火盆裏的火苗舔著紙灰,在她臉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影子:“你說林風魔化,可你見過他失控嗎?你隻是需要一個崩潰的統帥,好讓敵國的細作混進糧倉,燒了咱們的糧草。”
杜九的臉瞬間煞白。
他猛地抽出腰間的匕首撲過去,可剛動步就覺得心口一緊——不知何時,無數透明的絲線纏住了他的心脈,每動一下,絲線就勒緊一分。
“因果絲線。”柳如煙晃了晃手腕,“你在主將帳裏散布謠言時,就已經種下因了。”
遠處突然傳來密集的腳步聲,鐵甲相撞的脆響刺破夜色。
杜九透過門縫看見,林風親衛營的玄甲軍正封鎖四門,火把將夜空照得如白晝。
荒嶺的風又起了。
林風睜開眼,眼底的暗紋已經淡得幾乎看不見。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擺的塵土,望著北方大營的方向輕笑:“火,該燒到他們自己人了。”
軍法堂外的更鼓敲過三更,幾個玄甲軍押著個渾身發抖的身影走過青石路。
那人手腕上的符印泛著紅光,每走一步,都像有火在皮膚下灼燒。
“帶下去。”為首的校尉冷著臉揮手,目光掃過軍法堂的匾額——上麵“明正典刑”四個大字,在月光下泛著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