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火並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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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法堂外的青石板被夜露浸得發滑,杜九被玄甲軍架著踉蹌前行時,腕間符印正泛著暗紅的光。
那是軍法堂特製的灼心印,每走一步,燙得皮肉滋滋作響,他額角的汗珠子啪嗒啪嗒砸在地上,染濕了前襟的暗紋——那是敵國細作才有的蝶形標記。
程硯秋端坐在堂內主位,虎目裏燃著冷火。
他手中的驚堂木重重拍下,震得案上卷宗簌簌作響:“杜九,誰讓你散布‘林風魔化’的謠言?”
杜九脖頸梗著,嘴角卻扯出個滲血的笑。
符印灼燒的痛意讓他嗓音發顫:“程老將軍何必裝糊塗?林統帥斬了咱們神識共鳴,讓十萬人再不能心意相通,這不就是自絕於三軍?我不過說了句大實話……”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血沫子濺在程硯秋腳邊的青磚上,“倒是你們,偏要護著個瘋子——”
“夠了!”程硯秋猛地拍案,震得茶盞跳起來。
他掃過堂下人群,最後落在趙崇山臉上。
這位曾帶頭質疑林風的將領此刻正攥著腰間的虎符,指節發白,麵上紅一陣白一陣,像被人當眾扒了衣裳。
“趙將軍,你可知自己說了什麽?”程硯秋的聲音陡然放沉,“三日前你在演武場喊‘林帥走火入魔,這仗打不得’,今日杜九的話,倒和你如出一轍。”
趙崇山喉結動了動,剛要開口,堂外忽有香風掠過。
柳如煙踩著碎步進來,月白裙角掃過杜九腳邊的血漬。
她手中檀木托盤上擺著三樣東西:一包焦黑的符灰,半張皺巴巴的紙,還有枚刻著蛇形暗紋的銅牌。
“諸位請看。”她指尖輕點符灰,“這是用普通符紙混了星軌草燒出來的。”說著取過案頭燭火,將另一張符紙點燃,青煙騰起時,空中竟隱隱泛起幽藍的光,“星軌草遇火會模擬魔氣溢散的星軌,再配上這封偽造的‘林帥密令’——”她展開那張紙,“說要借十萬人神識修煉邪功,諸位想想,若有人把這兩樣東西往軍營裏一撒,傳得神乎其神……”
堂下響起抽氣聲。
趙崇山突然踉蹌一步,扶住廊柱:“原來那夜我在帳外看見的幽光……”
“是有人特意引你去看的。”柳如煙轉向他,目光像淬了冰,“你不滿林帥斬神識,覺得他斷了將士們同生共死的情分,可你知道他為何要斬?”她舉起那枚銅牌,“敵國細作早就在咱們軍中布了神識網,隻要十萬人心意相通,他們就能借共鳴操控半數將領!林帥這一刀,斬斷的是敵人的線。”
趙崇山的臉瞬間煞白。
他想起三日前議事時,自己吼著“林帥瘋了”衝出門,卻在轉角撞見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原是杜九的親兵!
他膝蓋一軟,“撲通”跪在青石板上,額頭重重磕在地上:“末將……末將被豬油蒙了心!”
“起來。”程硯秋扔過一方帕子,“現在醒悟,還不算晚。”
與此同時,營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蘇婉兒騎著烏騅馬衝進演武場,玄色披風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
她遠遠便聽見幾個士兵縮在帳篷後嘀咕:“林帥要是真魔化了……要不咱們連夜撤吧?”
“撤?”蘇婉兒猛地勒住馬韁,烏騅長嘶著前蹄揚起。
她翻身下馬,抽出腰間長劍,“唰”地斬斷旗杆上的“林”字帥旗。
裂帛聲驚得眾人抬頭,她踩著斷旗大步上前,劍尖挑起個士兵的下巴:“你說撤?退一步,敵軍就敢踏平你家祖墳;退兩步,你妻子要給敵將端茶遞水;退三步——”她突然提高聲音,震得帳篷上的積雪簌簌落下,“退到你女兒墳前,你連塊墓碑都豎不起!”
那士兵渾身發抖,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可林帥他……”
“他斬的是神識,不是脊梁!”蘇婉兒反手抽出胸前的血玉,那是林風送她的定情信物。
血玉嵌入劍柄的瞬間,九道淡金色星痕從劍脊蔓延而出,直入夜空。
她劍尖指天:“這一劍,若為林風所出,星當亮!”
眾人抬頭——那枚被烏雲遮了大半的孤星,竟真的顫了顫,漏出一線清光!
“大帥!”不知誰喊了一嗓子,演武場瞬間跪成一片。
士兵們攥緊手中的刀槍,吼聲震得營寨都晃了晃:“大帥!大帥!”
蘇婉兒摸著劍柄上的星痕,嘴角勾起抹笑。
她知道,這是血玉與林風本源共鳴的結果——那家夥在荒嶺,肯定又在偷偷練什麽不要命的功法。
荒嶺的風卷著枯葉打旋。
林風蹲在崖邊,正把最後一塊焦糖糕屑喂給腳邊的野雀。
他指尖剛縮回,忽然心口一熱——是蘇婉兒引星時,血玉傳來的震顫。
他低頭輕笑,指腹蹭過唇畔:“這丫頭,總比我會煽乎人心。”
話音未落,他突然咬破指尖,在青石板上畫下一道暗紅符紋。
符線遊走間,《乾坤訣》的內力與“造神銘”的星軌之力在體內翻湧,像兩條纏鬥的龍。
他閉著眼低吟:“無主真意……無主真意……”額角滲出冷汗,直到兩條力量突然交融,化作一縷清風吹過心脈。
“成了。”他睜開眼,眼底的暗紋徹底消失,“等我再回去,就不是那個需要藏著掖著的林風了。”
軍帳裏的燭火忽明忽暗。
趙崇山攥著那封舊信,指節都泛了白。
信是他父親臨終前寫的,墨跡有些模糊,卻能看清最後一句:“林家子若掌兵,汝當為盾,護他周全。”
“老將軍……”他聲音發啞,“我爹當年是林帥他爹救的?”
程硯秋撚著胡須點頭:“二十年前漠北雪災,林大帥帶著糧車衝過敵陣,你爹負了傷,是他用身子護著的。”他望向帳外的荒嶺方向,“現在敵國殘部在北邊集結,怕是要趁咱們內亂動手。”
話音剛落,帳外傳來急報:“程老將軍!北境哨騎來報,敵國三萬騎兵已過青石峽,距我營不足百裏!”
程硯秋猛地站起,軍靴碾得炭盆劈啪響。
他盯著荒嶺的方向,喃喃道:“該你回來了……統帥。”
黎明前的天色最暗。
柳如煙立在演武場的望樓上,望著天邊的星軌。
忽然,她瞳孔微縮——那串排列成“殺”字的星子,正詭異地震顫著,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撥弄。
她伸手按住心口,那裏的情報玉牌也在發燙。
“要變天了。”她輕聲說,目光穿過重重營帳,投向荒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