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燈剛亮,風就來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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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未散時,哨兵撞開帥帳的動靜驚醒了帳角打盹的親兵。
林風正對著案頭殘卷,筆杆在指節間轉得極慢——三夜燈火映亮校場的畫麵還在眼前晃,他總覺得那團金紅裏藏著根細針,此刻終於要紮進來了。
"大人!"哨兵的聲音帶著破風的顫,"高台九盞蜜燈全滅了!
燈芯焦黑得像被雷劈過,可四周連火星子都沒留!"
筆"啪"地落在案上。
林風掀簾而出時,晨露沾濕了青衫下擺,他卻像沒知覺似的,大步往校場走。
遠遠便看見高台上那九盞燈,昨日還亮得像金箔,此刻全成了漆黑的窟窿,燈芯蜷曲如焦蛇。
"柳先生。"他沒回頭,聲音卻準準撞進身後跟來的人影裏。
柳如煙的裙角掃過石階,發間銀簪閃了閃——她本在整理三夜燈影的夢簡記錄,聽見動靜連外袍都沒披。
她俯身湊近最近的燈盞,鼻尖幾乎要碰到焦黑的燈芯,突然皺起眉:"有股甜腥氣。"指尖蘸了點凝固的燈油,放在唇邊輕嗅,"蝕心露。"
林風的瞳孔縮了縮。
他曾在古籍裏見過這東西——專腐靈火的陰毒之物,尋常人聞著隻當是花香,可被"信火"淬煉過的兵卒......他抬眼望向營區方向,正見蘇婉兒的玄色披風閃過帳幕,腳步比往日重了三分。
"林大人!"蘇婉兒掀簾進帳時,鎧甲上還沾著草屑,"三隊的張鐵柱、五隊的老周頭,還有前日第一個點燈的刀疤小子,全縮在帳裏發抖。"她攥緊腰間劍柄,指節發白,"他們翻來覆去就說一句話:"火會燒到自己人"——和謝無衣被捕前的囈語一模一樣。"
林風的指節叩了叩案幾。
謝無衣是前日被拿下的神秘軍需官,臨刑前那番瘋話他記得清楚。"叫醫正。"他說。
醫正來的時候,額角掛著汗。"脈息平穩得像晨鍾。"老醫正擦了擦眼鏡,"可小人用銀針探識海......"他比劃了個纏繞的手勢,"像有根線在裏麵攪。"
帳外突然起了穿堂風,柳如煙的夢簡"嗡"地輕鳴。
她捏著簡身衝進營區,再出來時,眼尾泛紅:"他們的夢境被統一了。"她將夢簡往桌上一按,光影裏浮起團混沌霧氣,漸漸凝出輪廓——是林風,站在敵營中央,手裏舉著火把,身後是熊熊燃燒的聯盟大寨。
"不是做夢。"柳如煙的指甲掐進掌心,"是有人在喂夢。"
林風盯著那團光影,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三日前封銅鈴時,鈴心那絲藍芒,此刻正順著血管往心髒爬。"去把趙元凱他們叫來。"他突然說。
趙元凱進來時,靴底沾著泥。
這個總愛皺著眉質疑他決策的將領,此刻肩膀繃得像拉滿的弓。"末將......"
"明日起,校場點燈儀式由諸位輪流執掌。"林風截斷他的話,從案頭摸出塊虎符拍在桌上,"我信你們。"
趙元凱的喉結動了動。
他身後幾個將領麵麵相覷,其中最年輕的那個張了張嘴,最終把話咽了回去。
當夜,校場的燈又亮了。
趙元凱舉著火折子的手在抖,火光照得他鼻尖發亮。
他不知道,蘇婉兒正帶著幾個親兵,在燈台四周撒下細如塵沙的"回音砂"——這是林風前日從楚瑤那裏要來的,能錄下三尺內的私語。
第二日清晨,林風捏著一撮砂粒湊到眼前。
砂粒表麵浮著斷續的紋路,像被風吹散的字跡:"他真信那圖?
怕是要帶我們全軍赴死......""前日那夢不是假的,我瞧著清楚......"
"恐懼不怕大聲。"林風將砂粒倒進銅爐,看著它們在火裏蜷成灰,"怕的是它學會裝成忠言。"
話音未落,帳外親兵捧著個漆盒進來。"公主的急件。"
楚瑤的密信是用金粉寫的,壓著半枚鑒心印。
林風展開時,三封軍情簡牘"啪"地落在案上——筆跡確是他的,內容卻寫著"暫緩進攻、議和為先"。
他摸出袖中殘鈴,鈴心的藍芒突然大盛,竟與簡牘上的墨痕同頻震顫。
"筆是我的,心不是。"他低低重複楚瑤信裏的話,指尖劃過簡牘邊緣,"他們不是在造謠......是在替我"說話"。"
是夜,柳如煙的身影掠過文書房的瓦頂。
她懷裏的夢簡泛著幽光,逆溯著三日前傳令符紙的靈紋——那些本該直送前線的手令,竟在軍需庫後巷的廢棄磨坊裏打了個轉。
磨坊的窗紙破了個洞,月光漏進來,照見個蒙麵人。
他正將一枚微型銅鈴貼在符紙背麵,指節叩了叩鈴身,鈴震三下,紙上"進攻"二字竟緩緩扭曲成"議和"。
柳如煙的呼吸頓在喉間。
她沒動,隻摸出懷裏的密箋,借著月光記下磨坊的方位,然後像片葉子似的飄走了。
帳外的風突然大了。
林風坐在案前,望著那九盞熄滅的蜜燈。
殘芯突然顫了顫,焦黑的燈芯深處,竟透出絲極淡的金——像被壓在灰裏的火種,正等著一陣風。
他伸手按在帥印上,指腹摩挲著印紐的紋路。"明日起......"他對著虛空說了半句,又停住。
帳外傳來更漏聲,他望著那絲金芒笑了笑,將未說完的話咽回肚裏。
真正的破局,才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