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火種不滅,路在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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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扇沉重的石門在林風身後悄然合攏,沒有一絲聲響,卻仿佛隔絕了整個世界。
    最後一縷微光被吞噬,塔內陷入了純粹的黑暗。
    與門外同時熄滅的,還有那九盞已經燃燒了不知多少歲月的蜜燈,它們像是忠誠的守衛,在完成最後的使命後,一同歸於沉寂。
    黑暗並未持續太久。
    石壁之上,一絲絲幽藍色的紋路毫無征兆地亮起,它們並非靜止的圖騰,而是如同活物的血脈,緩緩地在冰冷的石壁間遊走、蔓延,勾勒出一個龐大而古老的世界輪廓。
    整個塔內沒有光源,卻被這詭異的藍光映照得如同深海之底,充滿了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林風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悸動,邁出了第一步。
    腳掌落地的瞬間,他腳下的石板也隨之亮起,卻不是幽藍色,而是一抹刺目的猩紅。
    那是一個完整的腳印,仿佛是由他自身的鮮血烙印而成,並且在緩緩向著地麵滲透。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一絲微不可察的精血正從自己體內被抽離,融入這座古怪的黑塔。
    這裏的一切,似乎都在以他的生命為引,試圖喚醒某個沉睡了千年的古老意誌。
    他一步步走向塔心,每一步都在地麵留下一個血色的印記,連成一條通往未知的路徑。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毫無預兆地在他腦海深處響起,那不是通過耳朵聽到的任何語言,而是一種直接震蕩神魂的意念,冰冷、威嚴,不帶絲毫感情。
    “非死不可,方得其門。”
    林風腳步一頓,死?
    他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所求的便是生,如今卻要他向死而行?
    他沒有遲疑,步伐反而變得更加堅定。
    若想得道,必先赴死,這便是林風的道!
    塔心是一片開闊的圓形廣場,中央矗立著一塊巨大的石碑,碑上刻滿了風化的古文,早已模糊不清。
    隨著林風的靠近,那石碑突然開始震動,無數碎石簌簌落下。
    緊接著,一隻蒼白的手骨從石碑頂端探出,緊緊抓住了碑沿,用力一撐,一具完整的骸骨巨人竟從石碑中緩緩站了起來。
    這具骸骨通體泛著古老青銅般的冷硬光澤,骨骼關節處嚴絲合縫,沒有一絲血肉。
    它空洞的眼眶中,兩團幽綠色的魂火驟然燃起,死死地鎖定了廣場上唯一的活物。
    它沒有發出任何咆哮,隻是沉默地將腳從石碑中抽出,重重地踏在地麵。
    整個廣場為之劇烈一震,堅硬的石板以它的落足點為中心,瞬間龜裂開蛛網般的縫隙,炙熱的火焰從地縫中噴湧而出,將空氣灼燒得扭曲。
    這才是真正的考驗。
    林風沒有半分畏懼,手腕一抖,背後的長槍已然在握。
    他將體內所剩不多的靈力盡數灌入槍身,一縷縷血紅色的火焰纏繞而上,槍尖嗡鳴,仿佛一頭嗜血的怒龍。
    “破!”
    林風暴喝一聲,身影如電,人槍合一,化作一道血色流光直刺守護獸的胸口。
    血火長槍撕裂空氣,發出尖銳的呼嘯,然而那守護獸隻是漠然地抬起骨爪,簡單直接地向前一拍。
    一聲沉悶的巨響。
    林風隻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磅礴巨力從槍尖傳來,他引以為傲的血火之力在接觸到骨爪的瞬間,便如同冰雪遇陽,被輕易拍散。
    那反震之力更是排山倒海般湧入他體內,震得他氣血翻湧,喉頭一甜,一口鮮血險些噴出。
    整個人被硬生生震退了十幾步,長槍拄地才勉強穩住身形。
    林=林風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東西,並非血肉之軀,甚至不是尋常的傀儡。
    在那一爪拍來的瞬間,他清晰地感覺到了一種淩駕於靈力之上的力量,那是規則,是秩序,是構成這個世界本源的“道”。
    這頭守護獸,竟是由無數“道則殘片”凝聚而成的!
    尋常的物理攻擊與靈力,對它根本無效。
    硬拚是死路一條。
    林風一邊閃避著守護獸引發的地裂火湧,一邊飛速退至塔壁邊緣。
    他的後背緊貼著冰冷的石壁,目光卻被牆上那些幽藍紋路所吸引。
    他發現,這些看似雜亂的紋路,在某些區域竟然勾勒出了一幅幅殘缺的人形圖譜,其上的人物姿勢古樸,體內經脈流轉的路線,竟與他血脈中那份傳承的《乾坤訣》隱隱呼應。
    一個瘋狂的念頭湧上心頭。
    他不再猶豫,並指如刀,在自己左手掌心狠狠一劃,溫熱的鮮血立刻湧出。
    他咬著牙,將淌血的手掌用力按在了其中一幅最完整的圖譜之上。
    嗡——
    就在他的精血接觸到圖譜的刹那,整座黑塔仿佛活了過來。
    牆壁上所有的幽藍紋路光芒大盛,林風腦海中轟然炸響,一段塵封在血脈最深處的古老記憶被強行喚醒。
    畫麵中,一位與他麵容有幾分相似的先祖,身披殘破戰甲,立於一座通天法陣中央,他仰天長笑,隨後毅然將自己的心髒掏出,以身祭陣。
    無盡的血火從他體內噴薄而出,並非為了殺敵,而是被法陣盡數吸收,最終化作一枚血色符文,融入了虛空。
    那道宏大的聲音再次響起,充滿了決絕與悲壯:“吾以吾身,祭煉血火之道,封於血脈!後世子孫,唯有勘破生死,立於死亡邊緣,方能喚醒……真正的承道之火!”
    記憶消散,林風渾身一震,雙目赤紅。
    他終於明白了,“非死不可”的真正含義。
    此時,守護獸巨大的身影已經再度撲來,利爪撕裂空氣,帶著死亡的寒意直取他的頭顱。
    麵對這必殺一擊,林風卻不閃不避,反而主動向前踏出一步,迎向了那泛著青銅冷光的骨爪。
    他放棄了所有防禦,任由那鋒銳的爪尖“噗嗤”一聲,深深貫穿了他的左肩。
    劇痛如潮水般瞬間淹沒了他的意識,骨骼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但林風卻在這極致的痛苦中,死死咬住了牙關,眼中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他以這股撕心裂肺的痛感為引,以死亡的威脅為柴,瘋狂催動心脈,點燃了體內最後一絲、也是最本源的潛能。
    “燃!”
    一聲發自靈魂深處的低吼。
    一股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熾烈、更加純粹的血色火焰,猛地從他被貫穿的左肩傷口處噴湧而出。
    這火焰不再是附著於兵器之上的外物,而是他生命與意誌的延伸!
    它竟無視物理法則,逆流而上,順著守護獸貫穿他身體的骨爪,瘋狂地侵入其核心。
    守護獸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震,眼中的幽綠魂火劇烈跳動,動作第一次出現了遲滯。
    構成它身體的道則殘片,在這股源自血脈本源的承道之火麵前,竟開始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就是現在!
    林風忍著劇痛,右手猛地抽出長槍,用盡全身力氣,橫斬而出。
    槍身上的血火瞬間脫離,化作一道粗壯的螺旋火柱,精準地轟擊在守護獸的腰部。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無聲的焚燒。
    那由道則構築的青銅骸骨,在承道之火麵前脆弱得如同朽木,被火柱觸及的半邊身子瞬間被焚毀、消融。
    失去了平衡的剩餘骨架,轟然倒塌,在落地的瞬間重新化為無數光點,匯聚成了那座石碑。
    碑麵上,原先模糊的古文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嶄新的大字,血跡斑斑,卻充滿了無上威嚴:“承道者,當焚舊我。”
    林風再也支撐不住,單膝跪倒在地,劇烈地喘息著。
    左肩的傷口深可見骨,鮮血汩汩流淌,但他卻毫不在意,嘴角反而緩緩勾起一抹釋然的弧度。
    他終於徹底明白,這份先祖傳承,從來不是什麽天降的恩賜,而是一場最殘酷的試煉,逼迫後人褪去凡胎,舍棄舊我,以血為薪,以痛為火,在死亡的灰燼中,涅槃重生。
    與此同時,黑塔之外,遙遠的山脊之上,一道道黑影如鬼魅般悄然集結。
    為首的將領身披玄甲,眼神如鷹隼般銳利,他身後是三百名氣息沉凝的死士,人人手持足以洞穿靈力護盾的破靈弩,腰間纏繞著專門用於禁錮神魂的鎮魂鎖鏈。
    他們是敵國最精銳的獵殺部隊。
    一名副官壓低聲音,帶著一絲疑慮問道:“將軍,真要在林氏的傳承之地動手?萬一……”
    “沒有萬一。”將領冷笑一聲,目光緊盯著下方靜謐的黑塔,語氣中充滿了不屑與貪婪,“傳承儀式最是耗費心神精血,此刻的他,不過是強弩之末。等他耗盡最後一點力氣走出來,我們……隻需負責收屍。”
    塔內,林風緩緩站起身。
    他沒有去管左肩的傷勢,任由血液流淌,隻是默默地將那杆已經出現裂紋的長槍插回背後。
    廣場上恢複了死寂,但他能清晰地聽到外界風中傳來的、那細微而又充滿殺意的腳步聲。
    他抬起頭,望向那扇緊閉的石門,低聲自語,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絲令人心悸的興奮。
    “你們來得正好……我剛點著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