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我回來了,門也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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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敵國將領的瞳孔在血火攢射的刹那驟然收縮。
    他原以為那道身影不過是強弩之末,畢竟三晝夜困在古墟裏與守護獸死戰,任誰都該油盡燈枯——可此刻撲麵而來的氣浪燙得他麵門生疼,哪裏是殘兵?
    分明是淬了火的利刃正捅進咽喉!
    "撤!
    退到箭陣後——"他踉蹌著向後撞開兩名親兵,腰間那串守陣弟子的首級被撞得叮當作響。
    但命令剛出口,便見那道身影已踏著赤紋裂地而來。
    斷槍槍尖的"承"字古印熔金般發亮,每一步落下,青石板縫裏都竄出細小火苗,像在給古墟廣場重新烙上印記。
    "殘兵敗將也敢擋路?"將領咬著牙扯出刀,刀刃在晨霧裏劃出冷光。
    他知道自己此刻若露怯,三百精銳的士氣便要崩,"放破罡箭!
    給老子射穿他的骨頭!"
    弦響如雷。
    三百支淬了寒鐵的破罡箭裹著破空聲撕裂霧幕,箭簇上的倒刺在火光裏泛著幽藍——這是敵國專門針對武者罡氣的殺招,尋常先天境高手挨上三箭也要跪。
    可箭雨臨身時,那道身影卻連槍都沒舉。
    血火從林風的衣袍下漫出來。
    不是火苗,是液態的光,順著他的肌理流淌,在身周凝成半透明的火繭。
    第一支箭紮進去時,隻聽"嗤"的輕響,箭杆瞬間熔成鐵水,第二支、第三支......不過眨眼,三百支箭雨全成了墜地的鐵珠,在青石板上滾得叮當亂響。
    林風低頭看了眼手背上的血火。
    這團火曾是他抄書時凍僵的指尖搓出的暖意,是罵狗官時咬碎的牙裏滲的血氣,是給傷兵裹傷時蹭在帕子上的血漬——原來所有被他藏在角落的"自己",都在這裏燒得正旺。
    "你們不懂......"他抬起頭,目光掃過癱坐在地的敵兵,聲音像淬了鋼,"什麽叫,走對了路。"
    斷槍橫掃的瞬間,血火凝成百丈長虹。
    最前排的七名先鋒甚至沒來得及喊出聲,便被火浪卷成了飛灰,連鎧甲都熔成了金紅的液滴。
    敵國將領的裂地錘終於砸下來,十丈長的裂穀在兩人間轟然裂開,碎石濺得他麵甲都是血——可林風隻是踏前一步,赤紋順著裂穀邊緣攀爬,竟將斷裂的地麵重新熔成整石。
    "你說我若死在獸口最好?"林風的槍尖抵住敵將咽喉時,對方的裂地錘還舉在半空。
    他能看見對方瞳孔裏映著自己的臉,那是鏡中所有虛影重疊後的模樣,"可那獸......認我為主。"
    "不可能!"敵將的聲音帶著哭腔。
    他想起三日前暗河入口處守陣弟子的警告——古墟守護獸隻認血脈純正的乾元皇族,可眼前這人分明是寒門出身!
    槍尖微轉。
    血火順著傷口鑽進去,敵將的喉管在火裏發出"滋滋"聲,想說的話全變成了血泡。
    他最後看見的,是林風身後那尊由守護獸殘骸化的石碑,碑上"得道者,非勝於力,而在認路不悔"的刻字,正隨著血火的波動微微發亮。
    "將軍!將軍——"
    剩餘的敵兵終於反應過來要逃,可他們剛轉身,便被一道火牆攔住了退路。
    林風拔槍入鞘的動作很慢,像在丈量每一寸新獲得的力量。
    他望著滿地殘屍,忽然想起三日前在鏡中看見的自己:那個蹲在破廟抄書的少年,那個被官差踹翻藥罐的窮書生,那個給傷兵裹傷時手在發抖的小卒......原來他們從未離開,隻是藏在這團火裏,替他接住了所有刀箭。
    "報——前鋒營到!"
    山風卷著馬蹄聲撞進古墟廣場。
    蘇婉兒的玄鐵重劍還掛在腰間,甲胄上的血漬都沒擦淨——她是接到柳如煙"古墟外陣告急"的密報後,帶著三百輕騎連夜趕過來的。
    可當她看清廣場中央那道身影時,馬鞭"啪"地掉在地上。
    屍山之上,斷槍插地。
    血火像麵旗幟,順著槍杆燒到半空,將晨霧染成金紅。
    三百敵國精銳橫七豎八倒在周圍,活著的十餘個縮在牆角發抖,連哭都不敢出聲。
    而站在屍山頂端的人,衣袍雖破,背卻挺得比身後的青銅塔還直。
    他的眼尾沾著血,可眼底的光,比蘇婉兒當年在演武場初見他時,亮了十倍。
    "是他......"她喉嚨發緊。
    三個月前在邊境城牆上,他舉著盞破蜜燈給傷兵引路,說"等打完這仗,我給你們換琉璃燈";一個月前被王雄的人截殺,他護著她躲進廢窯,凍得發抖卻笑著說"等我成了,要讓全天下的窯都燒得暖"......原來他說的"成了",不是穿官袍坐高堂,是活成一團燒不熄的火。
    "他不是回來了。"柳如煙不知何時站到她身側。
    女情報官的指尖抵著太陽穴——她能感覺到夢簡在袖中發燙,"他是,重新活了一次。"
    林風聽見馬蹄聲時,正把那盞蜜燈放在守護獸的石碑前。
    燈油是楚瑤連夜熬的,燈芯是他當年抄書時用禿的筆杆。
    此刻燈火不再搖曳,穩穩地亮著,像顆落進人間的星子。
    他又解下腰間的殘鈴——那是蘇婉兒在邊境送他的,說"聽見鈴聲就知道我在",此刻鈴心閃過一道藍光,竟與燈火共鳴。
    "我不再是你們的統帥。"他轉身,目光掃過蘇婉兒、柳如煙,還有遠處呆立的士兵,"我是這條路本身。"
    蘇婉兒的手按在帥印上。
    那枚玄鐵印是皇帝親賜的"北境討逆"帥印,三個月前她親手係在他腰間,說"這印壓不垮你,我就信你"。
    此刻她解下印綬,單膝跪地奉到他麵前——不是屈服,是認路。
    林風沒有接。
    他隻是用槍尖輕點印麵。
    血火順著槍尖竄進印紋,"林"字突然大亮,映得整方帥印都像在燃燒。
    士兵們倒抽冷氣的聲音裏,他望向北方——那裏有座黑塔,暗門仍開著,像隻等著吞噬的巨口。
    "試煉已過,陷阱將啟。"柳如煙的夢簡突然燙得她縮手。
    血字在簡麵上流動,是前朝密探特有的警示。
    林風笑了。
    他拾起斷槍,槍尖的"承"字與帥印上的"林"字遙相呼應。
    晨霧裏不知何時起了風,卻吹不滅他身上的血火。
    "這次......"他邁步走向黑塔,聲音被風卷得很遠,"我不帶燈了,我就是火。"
    話音未落,九盞蜜燈突然在廣場四周無風自燃。
    暖黃的光撕破晨霧,照亮北嶺的每道山梁,每寸凍土。
    蘇婉兒望著那道越走越遠的身影,忽然明白——當年那個在破廟抄書的少年,終究活成了自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