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皇城之內狼煙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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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緹騎按刀前行,清濁司的招番亮出來,配著殺氣騰騰的雁翎刀,內九外七的京城裏,沒有那個不長眼的膽敢當街擋路。
    馬車踽踽而行,車簾放下,惜字如墨的藍道長突然說出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來:
    “皇城之內狼煙舞,緹騎繡春並雁翎。
    東翁,這次回京恐怕來的不是時候啊。”
    孟嵩卻是笑了,“你個老牛鼻子,收起你那套忽悠人的江湖把戲,別惹的唐總旗笑話。
    當初是你說,這個時段入京,有我入閣的契機,如今卻又說不是時候。
    你讓唐總旗評評理,這兩頭堵的話,是要讓我給你卦錢,還是掀了你的卦攤?”
    藍道行哈哈一笑:“唐總旗現在恐怕沒心思與貧道計較。”
    “幹爹與道長若想拿小子開玩笑,可以改日,現在小子當真是心亂如麻。”唐辰苦笑一聲。
    孟嵩一口一個唐總旗喊著他,可他臉皮厚的能當城牆用,認準了要找個幹爹罩著,那還有什麽顧及,張口閉口都將幹爹掛在嘴邊
    孟嵩笑了笑,沒去糾正他的稱呼,而是語氣平淡的所道:
    “道士下山,胡亂吹牛,唐總旗不用放在心上,我們且說說你的事,你的事說簡單也簡單,說難解也難解,就是不知你是否舍得?”
    唐辰聞言一愣,他不知這一道一儒賣的什麽藥,但來到這個世上本沒有什麽牽掛的他,不介意失去什麽,當即抱拳拱手道:
    “還請幹爹教我!”
    孟嵩在他問出後,對藍道長作了個請的手勢,但老道士卻是搖了搖頭,“他要認你當爹,又不是認我當爹,我可不管。”
    孟嵩無奈一笑,食指晃點了一下老道士,沒有再繼續賣關子逗唐辰,而是簡簡單單吐出兩個字:
    “辭官!”
    饒是唐辰有了心理準備,可在聽到孟嵩神色認真地吐出這兩個字時,他還是吃了一驚:
    “辭官?為何?”
    自從明良帝奪情任用他為官開始,官衣便成了他的保護罩。
    沒了這身官衣庇護,那他豈不成了正月十五的元宵,別人想怎麽捏便怎麽捏?
    孟嵩反問:“你現在的職位為蘇丘織造大使,江寧東城所總旗,清濁司宣課大使對吧?”
    “是!”唐辰點頭稱是,這三個官位,雖然芝麻綠豆大點,可位卑權重,也是他拚死拚活得來的。
    一下子讓他全部放棄,沒點正當理由,他是真的很心疼。
    “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孟嵩繼續反問,不過這次沒讓他回答,而是自問自答道,“這三個官職都不不是科舉正途,而是先帝賞給你的。”
    “嗯?是!”唐辰一愣,點頭稱是。
    在他看來官就是官,扯什麽科舉正途算個什麽?
    見他滿眼迷蒙,藍老道笑著調侃了一句:
    “唐總旗大抵是年輕,為官時日又短,不懂這官場之道,恐怕還需要孟老爺好好調教一番才是。”
    唐辰總覺得老道士用詞不正經,但孟嵩卻不在意,擺手道了一句。
    “無妨!”
    也不藏私,立刻點出其中門道:
    “我朝中官,按照來源劃分,可分為科舉正途,和雜源兩大類。
    科舉取士你定然了解,我便不再贅敘。
    主要說一下雜源,這裏麵包含:貢,監,蔭三生,多為國子監出身,你久居京城想必也有所了解,我也不多說。
    重要說的是下麵這第三種雜流,這裏麵包括:議敘和捐納。
    便以你與其父互相視對方為仇讎的樣子,他肯定不會掏錢給你買官。
    如此一來,便隻剩議敘。
    也就是說你的官位來自,先帝與他人談話,而這個談話隨機性太大。
    先帝既然能與他人談話定了你的官,那麽當今聖上,也可與他人談話免了你的官。
    我如此說,你還覺得你的官叫官嗎?”
    孟嵩的話如同敲響的一口大鍾,震得唐辰身心巨顫。
    他從未想過這事,在他想來連兩位閣老說罷免就罷免,什麽科舉考試也罷,議敘封官也罷,不都是討皇上歡心,討不到歡心了,便會被貶被斥,兩者沒什麽區別。
    見他瞳孔閃爍,沒有說話,孟嵩麵含微笑道:
    “你一定在想,大家都是官,有什麽區別?
    徐閣老也好,蕭閣老也罷,他們倒是科舉正途,還不都已經被‘我’全打倒了?”
    唐辰點頭。
    藍老道笑著調侃一句:“你倒是實誠。”
    這會兒,唐辰懶得理會他的調侃,求知欲極強地望著孟嵩,期待他繼續說下去。
    因為這裏麵的道道,涉及到他的知識盲區,若說貪汙腐敗,他倒是有許多門道,可如何為官他是一竅不通。
    孟嵩沒故意不說,而是用一句話便擊碎了他的引以為傲:
    “那是你打倒的嗎?那是先帝打倒的,而你不過是先帝手中的一顆棋子,恰逢其會而已。
    你這顆棋子可以姓唐,也可以姓陳,還可以姓孟,這沒什麽區別。”
    這話說完,不給他開口辯駁的機會,繼續打擊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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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沒有想過,新帝登基,如今勢弱,為了對抗你和福王設下的套,陛下會不會召回徐閣老,與爾等對抗?
    徐閣老擔任首輔二十年門生故吏遍布朝野,先帝罷黜他,尚且需要布局多年。
    這麽多年不動聲色地將他的幾個得力幹將調出京師,這才有了你這個亂拳打死老師傅的莽少年。
    屆時他若被陛下召回,重新擔任相位,沒有簡在帝心的你,又拿什麽去抗衡?
    福王同樣失去先帝恩寵,又拿什麽去抗衡一位為相二十年的首輔大臣?
    靠家兄手裏隻會勾連敲詐的清濁司?
    還是靠不足萬人的兵馬司?
    亦或者,你這個馬上就會被攆出京城的蘇丘織造使?
    你們太心急了!”
    唐辰被說得冷汗淋淋,這時他才發現大胖皇帝死對於他來說並不是什麽翻身農奴把歌唱的好事。
    更多的是他因此失去了一道遮風擋雨的屏障,這對於他這個才剛發芽的小樹苗來說,是致命的錯誤。
    馬車內,一時之間靜寂無聲。
    直到拐了個彎後,藍老道突然開口打趣道:
    “東翁,你看你把事情說的這麽嚴重,又是他哥報複,又是徐相複起的,將小朋友嚇的都不說話了。”
    孟嵩撚須微笑:“我隻是在說實話而已。”
    “那我辭官便可免除這些?”唐辰不甘地問道,不過他沒等孟嵩回答,自己先搖頭道:
    “不,我現在辭官免除不了這些威脅,甚至會因為退縮而死無葬身之地。”
    孟嵩像是有意考較一般,問道:“那你要如何做?”
    上車以來姿態放低,氣息收斂的唐辰,猛地抬起頭,直視著麵前尚未承認他為幹兒子的幹爹,斬釘截鐵的道:
    “我現在便要去蘇丘赴任,法場上我親手斬了一個蕭閣老,蘇丘太湖裏不在乎多一位喂魚的徐閣老。”
    話音落下,他俯身重重磕了一個響頭:
    “謝老爺調撥之恩,小子不能在老爺身邊盡孝,甚為遺憾,待了卻了這件小事後,小子再辭官,回來聆聽教誨。”
    話才說完,便要起身喊停馬車。
    隻不過,孟嵩不緊不慢的說了一句:
    “拜我為幹爹,最起碼需要磕三個頭,才算全了禮數。”
    唐辰聞言一怔,眼皮禁不住一跳,大喜下沒有片刻猶豫,重新跪下,連磕三個響頭。
    “父親在上,請受孩兒一拜。”
    孟嵩點了點頭,自懷中掏出一柄折扇交於唐辰:
    “兄長他為你取了字,我這當爹的不送你點什麽,卻有些說不過去,這把折扇跟了我許多年,便贈予你吧。”
    “謝父親賞賜!”唐辰雙手接過,展開一看,隻見扇子的正麵寫著兩個字,“至公”。
    似乎怕他不明白這兩個字什麽意思,旁邊藍老道語氣輕鬆地解釋道:
    “至公堂為貢院正堂,至公英才,至公傳承,此事過後,還是想你能走科舉正途,唯有此才能有避禍之資本。”
    唐辰雖然對科舉不甚感冒,但孟嵩的一片愛護之心,已然令他十分感動,忙又磕了一個頭:
    “謹遵父親教誨。”
    “恩,去吧,若晚了,恐怕你就出不了京了。”孟嵩微笑抬手虛扶一下。
    仿佛是印證他的話,在唐辰下了馬車,翻身上馬的時候,忽聽哈德門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馬上有太監高舉聖旨,追喊著:
    “閃開,閃開,聖旨到,速速喚唐辰前來接旨。”
    唐辰沒有片刻猶豫,喊上李榮縱馬回轉,直奔東直門而去。
    就在他剛離開不過須臾時間,兩隊黃襖禁衛軍直衝緹騎而來,雙方甫一遇上,刀劍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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