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作妖的小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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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艾雷有些感激的發來訊息,告訴雲慕審批通過這個消息時,他正陪著宿舍裏的胖子浪費生命。
這一段時間胖子很閑,閑的都有些懷疑自己好吃懶做的人生追求,是不是太過於消極,因為一夜之間,一向對他的學習態度,眼裏容不得沙子的姐姐不怎麽管他了,連公然翹課都不聞不問,在他為此著實瘋癲了好幾個晚上後,忽生內疚,他要振作。
而他口中的振作,便是雲慕眼中的浪費生命,興衝衝趕來上課,穩穩當當進入夢鄉。
因為王教授免去了雲慕不少的初級課程,學院也允許跨係旁聽,他便有了更多時間聽一聽機動係的課程。操控機甲他有自己的一套,但機動係絕不隻看駕控水平,多機甲如何協同,大兵團有什麽戰術,這才是今後這些機動精英們更需要掌握的。
而今天他跟著胖子來這一堂課,還有另一個原因,便是戰術課主講嵐楓。
他記得曾經問起關於“病區”的事,蘇靜璿說過機動係就有這麽一位老師來自那裏,便是眼前這位,四十多歲,眉眼之中盡顯英武之氣的女講師,少校軍銜,而且還和正坐在離自己不遠處的火爆係少女嵐瀾有些遠親關係。
今天的主題正是機甲戰術案例分析,雲慕聽的極為認真。
太空艦隊雖然配備有人類有史以來最強大的能量主炮,那種在幽暗深空,煌煌如長虹貫日的射線,如果轟擊星球,就算受大氣影響有所衰減,爆炸仍形同毀天滅地。
但戰艦的優勢在於高速運動,一般不會太過靠近星球表麵進行打擊,極其容易受到地麵火力的鎖定。而且戰爭的目的不是摧毀,而是征服,尤其實力對等的國家之間,誰也不會使用太空艦隊的主炮轟擊對方的宜居星球,造成大量平民的死亡,生態被破壞,於是人類戰爭必然最後落於殘酷的陸戰對壘。
新曆以來每一場大戰,從沒有國家在重炮的轟擊下投降,卻都是在地麵絞肉機式的生命收割之下才崩潰。
所以無論機甲的哪一種戰術,迂回、分割、包圍、穿鑿、衝陣......都是無數人命堆積而成的經驗總結。
鏈式突擊、菲德爾側翼掩護、曼施坦因推進......一個個代表光榮與勝利的簡潔戰術名稱,不知見證過多少血肉橫飛,又留下了幾多累累白骨。
一節普普通通的戰術理論課,在這位嵐楓老師引用大量經典戰例的詳實講解之下,讓剛剛親身經曆過戰火的雲慕,聽的也是熱血沸騰,除了身邊咂吧著嘴,不知又夢到什麽好事的胖子伏案如故。
“還有點時間,隨便聊點題外話吧。”
就在眾人還都沉浸其中之時,一身少校常服的嵐楓放下手中資料,雙手撐著桌麵淡淡掃過全場,笑著道;“我知道在座很多同學,聽了剛才我說的那些戰例,一定會心潮澎湃的想象,有朝一日指揮著手下的戰士,出奇兵,使奇謀,力挽狂瀾,打下赫赫戰功。”
課堂頓時一陣哄笑,都是20歲左右的年輕人,將來大部分也將成為機動部隊的初級軍官,正是可以瘋狂做夢的年紀。
雲慕已經看見嵐瀾小姑娘攥起拳頭,小臉憋得通紅,眼睛好像都在冒著刀劈斧砍的火星子。他不禁有些好笑,一個小女孩,哪來這麽大氣性,也不知道同為控製與動力係的書呆子方超同學,平時過的該是怎麽水深火熱。
短暫躁動之後,嵐楓抬手壓了壓,神色平靜道:“你們的心情都可以理解,也值得肯定,但你們知道我作為老師,在想什麽嘛?”
“我知道我知道。”
不用抬頭,雲慕也聽得出這脆生生,急切的聲音來自哪裏,單手托著腮看向右前方,心想這暴脾氣姑娘不知又要語出什麽樣的驚人。
果然如他所料,嵐瀾不負其望道:“嵐老師,您一定在想你們這群菜鳥,毛都還沒長齊,做什麽功臣良將的白日夢,還不給老娘乖乖哪邊涼快哪邊待著去。”
軍事院校,教員們用這種頗具強硬軍營風格的粗俗遣詞,打磨一下新兵的心性,刺激一下鬥誌本不少見,尤其官大一級壓死人,這話真要從少校軍銜的嵐楓口中講出來,講台之下上百號新生,除了鼻子一捏,自嘲一樂,講不出半個不字。
偏偏開口之人是個自己也還毛都沒長齊的小姑娘,這聲老娘更不知是在故意模仿老師的口氣,還是脫口而出,總之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雲慕揉了揉鼻子,無奈看著臉不紅氣不喘,還昂頭左顧右盼的嵐瀾跟沒事人一樣,有些佩服她火辣的性格。這本在交流生那一戰,二話不說她就敢抄起板凳殺過去,便已經深入人心,隻是沒想到今天有敵人幹敵人,沒敵人,連自己人都不放過。
男生裏倒有幾個顯著不服,卻被她雙目一瞪,全都老老實實縮了回去。
這屆新生裏公認的天才少女,別看個子小,卻各科成績十分優異,正是老師們的心頭肉,沒有哪個男生會在這個時候,趕著去觸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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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台中央,嵐楓看著嵐瀾意氣風發,略顯歲月滄桑的臉上有過一絲沉湎和恍惚,轉瞬便又眯起笑眼,向這個與她同姓,卻遠隔無數時空的遠房小侄女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任由台下哄鬧了半晌這才揮揮手止住紛亂。
緩了緩笑道:“大家都靜一靜,我知道剛才嵐瀾說的,很多人都會不服氣。”
“不過我想換一種你們更容易接受的說法,我想說的是,作為老師,我內心並不希望你們去創造什麽奇詭的戰術,以弱勝強的名局,用一次次絕處逢生,用無數戰友的生命來換取肩膀上的熠熠之輝。”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在我的戰術字典裏,最好的戰術就是你永遠要比對手強,永遠占據優勢。在絕對的實力麵前,所有你們以為的經典戰術,都隻是塗滿鮮豔色彩的畫布,再如何奪人眼球,它也隻是一塊畫布,一捅即破。”
這個年紀的軍校生,尤其是機動專業的學生,正是膽氣壯,熱血燃的時候,講台下從低到高,扇形排布的座位上,此時一張張年輕的臉龐卻因嵐楓一席話,寫滿了錯愕,不解,甚至迷惘,低頭交流之聲不絕。
實力與戰術,從來就不是對立的兩麵,而細數曆史上戰功彪炳的名將,最為人樂道的,也肯定是那些驚才絕豔的戰術指揮。
不知道今天這位主講戰術,卻又矛盾的弱化戰術作用的老師,真正想要表達什麽。
似乎知道台下這群熱血年紀的學生們心中所想,嵐楓笑了笑,慢條斯理道:“聽說你們很多人現在都是‘戰祖’的擁躉,說實話,我也很欣賞他。”
“你們想一想從那場挑戰,可以得到些什麽啟發?”
話音剛落,課堂氣氛瞬間切換,雲慕看著一秒便從沉默到躁動起來的學生,有些發懵,好好的一堂戰術課,怎麽突然扯上自己。
‘戰祖’之名還是從胖子口中聽說,隻當是好事者的玩笑,現在連老師都知道了。
還未等他回過味,身邊胖子竟然毫無征兆地醒了,抹著嘴邊未幹的口水,睡眼惺忪道:“怎麽啦,怎麽說到我姐夫了?”
扇麵形的教室,有著完美的聲學設計,那些優雅的曲麵,不起眼的小小凸起,都會將任何突兀的聲音,巧妙傳遞向各個角落。
雲慕很肯定這句話傳的足夠遠,遠到連講台上的嵐楓老師都抬眼瞧了過來,然而令他更沒想到的是,整個教室反應卻很平淡,似乎都懶得看胖子一眼。
誰都知道他姐是誰,首都星高校當之無愧的女神,前進星回來之後,更是新鮮出爐的軍中之花。
有多少人對蘇靜璿心懷憧憬、想象、狂熱雲慕不清楚,但任何關於她的風吹草動,都夠熱血青年們關注、爭論、維護,甚至不惜與人視若仇寇,何況是猛然聽到“姐夫”這種刺耳的詞匯,就是他自己,也被胖子這一嗓子嚇得不輕。
怎麽可能如此平靜,這絕對不正常。
雲慕低下頭,捂著嘴小聲道:“這姐夫你喊了多久了?”
“有一陣了,你不知道?”
看著一臉心安理得的胖子,雲慕無奈翻了個白眼,心想就是蘇靜璿自己,恐怕都不知道,不然還能讓你活得這般沒心沒肺。
有這麽個不靠譜的弟弟,天天把“姐夫”掛在嘴邊,也難怪沒人在意,估計就和他同時表白7個女孩一樣,每個感情都有,但每個又實在不多。
“就算她是你姐,你就不怕走夜路被套頭胖揍。”
“有什麽好怕。”胖子回以白眼,一臉無所謂,“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這家夥藏得太深,不給點男人拒絕不了的東西,怕是釣不上這祖宗,姐夫先叫出去,讓他惦記上,早晚得露出馬腳,說不定現在就在哪旮旯偷著樂,想著怎麽接近我姐呢,攻敵之必救,破敵於不可防,懂不懂,這叫戰術。”
此刻的胖子不油膩,不猥瑣,不憊懶,在雲慕眼中甚至有些大將之風,天知道為了弄清楚“戰祖”是誰,這家夥還有什麽舍不得。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啊,雲慕搖搖頭心道。
教室裏的討論氣氛並沒有受這聲“姐夫”的影響,反而更為活躍,提及那場轟動整個首都星高校的挑戰,提及那個依舊籠罩在神秘之中的人,老師一定是想要告訴自己些什麽,不少人如是這般想著,思緒迅速飛回了那個激動人心的夜晚。
學生們不斷回憶,低聲交流,從手腕終端投影出一段段全息視頻,重溫彼時的激情與榮光。
帶著思考再去看那些畫麵,“戰卒”確實說不上用什麽戰術,耍著刀花,直來直往,不緊不慢,寫意且連貫地割了劉易斯的腰,紮透沃頓的胸,梟了合川的首,以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式完美複仇。
如果一定要說用了什麽戰術,大概便是先出場的兩位仁兄,用他們慷慨就義的決死之姿,麻痹了所有人的神經。
很多人自然也會想到,若放在往日戰術課的背景下,老師問起以一敵三,應該怎麽做?自己大抵會說,先取弱再攻強,甚至都不應該主動進攻,而應示敵以弱,再圖各個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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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刻,老師似乎在用這個所有人都親眼所見的不爭事實告訴他們,有時戰術在實力麵前,真的不值一提,縱使沃頓三個一起上,相信也沒有人會覺得他們有獲勝的機會。
這種略帶盲目的集體自信,洋溢在每個人的臉上,滲透著每個人的言行,輕鬆,歡快,無法求證,油然而生。
雲慕靜靜看著這一切,有些哭笑不得,有些感慨,甚至還有些感動。
這時嵐楓老師的聲音再起,帶著些許沉重之意道:“機甲自誕生之初,就是一把最鋒利的刀,它的作用從來都是改變戰爭規則。如今各國爭相將機甲作為戰略力量去建設,可是真正的戰略力量,怎麽可能被戰術左右,甚至要過分依賴戰術。”
“真正的戰略力量應該是直接的、決定性的,聽來就令人膽寒的,而不是靠戰術就能夠阻擋的。”
說到這,教室再次陷入一片沉寂,而嵐楓,這位年紀算不上大,資曆也算不上高的中年女少校,臉上卻是無比嚴肅著說:“今天我說這些的目的,是要你們記住,不要迷戀戰術,今後要把更多精力放到自身能力的提高,放到部隊戰鬥力本身。”
“在這一點上,我們不得不承認,蘭斯聯邦以及哥倫布星域的一些國家,走在了我們前麵,同為新生,在座竟然沒有人能和三個交流生過招,實在令人失望。”
“機甲為什麽是戰略力量,這不是一句空話,隻是現在成了空談,機甲真正的力量,它能發揮的作用,遠遠超出你們的想象。”
言及於此,嵐楓輕輕歎息,竟有些蕭索,一名戰術老師,今天說的話倒更像格鬥教員們常說的,但又不盡相同,似乎立意更高,所思極遠。
雲慕有些怔怔發呆,嵐楓老師話裏的深刻含義,他隱約能把握住什麽,而串起這一點什麽的,正是不知混跡在宇宙哪個角落的老趙。
因為他很早之前就說過類似的話,玩不明白自己,就別玩什麽機甲,純純浪費資源!
想想在外遊蕩的那些年月,沒有母親管束,一個習練著古怪氣息的少年,在滿是機械文明的世界裏,怎麽會不對機甲產生濃厚的興趣,因而老趙關於機甲的每一句話,雲慕都記得十分清楚。
老趙與嵐老師,這種對機甲的相同認知,到底是來自於個人見解的巧合,還是某種相同經曆,雲慕不得而知,隻是看著講台上的嵐楓,“病區”,或是“特區”這個名詞,再度浮現在他腦海。
逐漸恍然有所悟的課堂一隅,雲慕注意到有幾名交流生不動如鍾,氣氛迥異,正有沃頓、劉易斯與合川。挑戰賽上和他們並沒有過照麵,平時也沒在意,隻是偶爾來機動係蹭課,才有些印象。
舊事重提,看不出三人有什麽憤憤不平之意。
雲慕當然不會知道,實際上直到現在,他們依然不太相信,這個駕駛“戰卒”將匕首玩出花的人會是大一新生,隻從寥寥幾個字的艙內對話,就判斷是個和他們一樣的年輕人,並沒有說服力。
盡管近來又有所謂“戰卒”出現在模擬網絡,參加了一場狙擊作戰的傳聞,但沒有任何視頻流出,全憑十幾張打了雞血,死硬死硬的嘴,讓沃頓等人越來越懷疑“戰卒”其人的身份,恐怕就是院方挨不住麵子,找機動係教官出的手。
否則贏了他們沒有理由藏頭露尾,一個學期下來,放眼整個第一軍院新生,看不出誰有這份扮豬吃虎的能力,而有扮豬吃虎之象的倒是有一個。
沃頓不經意向教室最高處掃過一眼,胖子狠狠回瞪,絲毫不讓。
“老師。”
沃頓收回目光,舉手示意,用帶著濃重蘭斯口音的龍炎話磕磕絆絆說道:“既然老師今天提到那場挑戰,我今天有些話想說,可以麽?”
嵐楓微微點頭,教室裏也便安靜下來。
胖子一歪頭,湊近道:“哼,看著吧,肯定沒憋什麽好屁。”
說話間沃頓站了起來,兩條金黃眉毛下,一雙眼睛透著狠厲,神色倨傲:“我相信學院一定知道我們那位可敬的對手是誰,但我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麽不能公開身份,是在座的某一位,還是其他院校的什麽人,戰勝我們難道是一件丟人的事情麽?”
環顧四周,沃頓輕蔑笑了笑,繼續道:“還是說這勝利本身就並不光彩,以至於不能公開?誰能給我個合理的理由?”
“手下敗將,不屑理你不行麽?”帶著縷怒意,有學生強出頭道。
然而現在不是網路社區裏互相抬杠,三句不對就不知會驚了哪輩的祖宗,最後群情激憤,不歡而散。
麵對沃頓今天的咄咄逼人,這樣的解釋就像男女熱戀之下女孩的撒嬌抵賴,我就是錯了,你又能把我怎麽樣,氣勢可以十足,情緒依舊飽滿,除了沒有任何道理可言。
一旁陰冷的合川瞥過一眼,輕哼道:“你們自己信麽?”
“對啊,你們自己信麽?有一句龍炎話叫什麽來著......”劉易斯拉著他那張黑臉,想了想道,“對了,叫掩耳盜鈴,自欺欺人。”
是不是自欺欺人,在各人各心,一直以來對那場挑戰的質疑就沒有斷絕,開始以交流生為主,慢慢也有自詡公正的龍炎學生加入,隻不過赤誠之心拳拳,護主之意洶湧,終究是勝了,還不許人保持點神秘感麽?
非常人行非常事,贏了就急不可耐跳出來,何其膚淺。
內斂、含蓄,不與傻瓜論長短,不與小人爭是非,這等高深莫測的處世之道,哪是你們交流生可以理解的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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