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雒城血火與鳳雛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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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使帶回孫權的命令,孫瑜望著對岸仍在耀武揚威的荊州戰船,下令調轉船頭。
    船隊沿著長江支流艱難南下,穿牂牁、渡赤水,原本半月可達的路程,硬生生多走了三個多月。
    奮威將軍孫瑜被關羽在荊州阻撓,最後隻能繞道從牂牁郡經赤水河入蜀的消息傳回陸口,魯肅正在望樓查看江防。
    魯肅望著江麵上來回巡弋的荊州戰船,輕輕歎了口氣。那麵 “漢壽亭侯” 的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仿佛在宣告整個長江水道的歸屬,關羽以“劉皇叔乃是荊州牧” 之名劃下的界限,已從陸地延伸到了江麵,而這份理直氣壯的霸道,正在將孫劉聯盟逼向越來越窄的夾縫。
    曆來被稱為兵家必爭之地的荊州已是如此不平靜,那四麵環山易守難攻的蜀地更是麵臨著一場又一場的血火洗禮。
    建安十八年的六月,蜀地的暑氣像浸了油的棉絮,悶得人喘不過氣。
    雒城的城牆在烈日下泛著青灰色的冷光,城頭的 “劉” 字大旗被風扯得獵獵作響,劉璋麾下大將張任按劍而立,望著城外連綿十裏的聯營,喉間滾動著一聲沉喝:“備箭!”
    城外,劉備的中軍帳內,燭火在輿圖上投下晃動的光斑,指尖摩挲著 “雒城” 二字,袖口被汗浸濕了大半:“張任據城死守,城中糧草尚可支撐半年,硬攻怕是……”
    “雒城乃成都咽喉,拖不得。張任雖是驍勇……” 帳外傳來腳步聲,龐統掀簾而入,紅袍上還沾著塵土,他將頭盔往案上一放,“主公!某觀雒城東南角防禦薄弱,今夜便可劫營!”
    劉備眉頭微蹙,起身走到帳外,望著城頭飄揚的劉璋旗號,低聲道:“士元,入川以來,我軍已折損不少弟兄。劉璋雖弱,終究是宗室,這般強攻……”
    “主公又提仁義!” 龐統打斷他,眼底閃過一絲不耐,“亂世之中,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若依我上策,涪城時便該擒了劉璋,何至於困在此地?”
    龐統近來對主公劉備遲遲不下決斷,猶豫不決的態度很是不滿。
    而劉備那般沉默著轉身,掌心在劍柄上反複摩挲,他告訴龐統:“我何嚐不想速取益州?隻是每念及沿途百姓流離,總覺得心口發沉。”
    原來,劉備不是看不到戰爭背後的流血與犧牲。
    他也層經曆底層生活,老百姓在戰火中生不如死,每日裏帶著恐懼求生的日子,劉備應該懂得。
    自從劉備自荊州入蜀,從葭萌關到梓州,涪城,雒城,一路的攻防戰,從一開始就浸著血。
    但龐統自比“鳳雛”,一腔才華總想要找機會施展。
    張任是劉璋麾下少有的悍將,對劉璋父子忠心耿耿,此人深知雒城一破,成都危矣,每日親自登城督戰,鎧甲上的箭痕舊疊新,卻從未後退半步。
    七月的一個月夜,張任親率死士出城劫營,想燒劉備的糧草,卻不知龐統早已在必經之路設下埋伏。
    “將軍,前路草動異常。” 親衛低聲提醒,張任勒住馬韁,剛要下令撤退,兩側山坡忽然滾下巨石,火把瞬間照亮夜空。“中計了!”
    張任怒吼著挺槍衝鋒,長槍翻飛間挑落三名蜀將,卻終究被層層圍困。龐統站在坡上,望著亂軍之中仍在死戰的張任,輕歎一聲:“真勇將也。”
    劉備親自勸降時,張任被捆在帳中,頭發散亂卻目光如炬。“玄德公,你若肯退兵,我願勸劉璋割三郡相贈。”
    劉備眼中閃過一絲動搖,剛要開口,卻聽張任猛地啐道:“我生為劉璋臣,死為劉璋鬼!你背主奪地,與曹操何異?”
    劉備的手緩緩握緊,帳外傳來蜀兵的哭喊,他閉了閉眼:“斬了吧,厚葬。”
    消息傳回雒城,守城的蜀兵哭聲震野。廣漢太守張裔披麻戴孝登城,指著城外嘶吼:“張將軍雖死,我等猶在!與雒城共存亡!”
    治中從事鄭度把家產全散了犒軍,老弱家兵都上城搬滾木;連素來文弱的勸學從事張爽,也提了劍守在城門後。他們罵法正是 “賣主求榮的奸賊”—— 此時法正正在劉備軍中,將雒城的布防、糧倉位置全盤托出,嘴角還掛著冷笑:“劉璋暗弱,益州早該易主。” 劉備望著法正的背影,心裏忽然一陣發堵。
    蜀地的戰事便是這般膠著,一整年的時間,雒城的城牆已被炮火轟得斑駁,城外的劉備軍也折損慘重。
    龐統早已按捺不住,近日卻又收到諸葛亮的信,信中勸他 “暫緩攻城,待時再動”。
    龐統隻想迅速建功立業,又得知諸葛亮與張飛趙雲等已在沿江西進的路上,便不願聽勸:“孔明是怕我先入成都,壓過他的名聲!”
    龐統收起諸葛亮的信,隻對親兵道:“明日我親自督戰,必破此城!”
    下屬參軍見龐統親自點兵,也勸道:“軍師,雒城守軍雖疲,卻抱必死之心,強攻恐難奏效。”
    龐統卻一聲冷笑:“擾我軍心,拖下去!”
    出兵前,劉備見龐統的坐騎連日奔波,腿上帶了傷,便把自己的白馬換給了他:“士元,此馬神駿,你騎它攻城更穩妥。”
    龐統毫不推辭,翻身上馬笑道:“主公好意,我便卻之不恭了。” 劉備望著他的背影,總覺得心頭不安,忍不住喊道:“萬事小心!若遇險境,即刻撤退!” 龐統回頭揮了揮手,紅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次日黎明,攻城號角吹響。龐統身披紅袍,騎著白馬衝在最前,手中令旗一揮:“雲梯跟上!” 城頭上的蜀兵見白馬衝來,以為是劉備親至,張裔嘶吼著下令:“射那白馬!必是劉備!” 密集的箭雨瞬間潑向白馬,龐統正揚鞭疾行,忽然一箭穿透了他的肋下,鮮血 “噗” 地濺在白袍上。他悶哼一聲,從馬上栽落,親兵撲上去扶他時,他已氣若遊絲,望著雒城的方向,指尖顫了顫:“城…… 必破……”
    劉備趕到時,龐統的身體已經冷了。
    劉備痛哭一番,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將龐統抱進懷裏,眼淚砸在龐統染血的紅袍上:“士元!是我害了你!若我昨日攔住你…… 若我不換那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