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道理，孫紹一下就明白了。
    在姨父周瑜的啟發下，孫紹有了主意“將軍，我們隻需把目光投向西海郡的羌人，他們可是一直在抵禦曹魏的拉攏！”
    周瑜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指著地圖上的西海郡，耐心解釋“西海郡地處偏遠，曹操剛得漢中，暫無精力西顧；劉備困在荊州，與你叔父焦灼對峙，更管不到這裏。咱們若沿武都西北線推進，收服羌、氐部落，既能擴充兵馬、囤積糧草，又能與漢中的曹操形成製衡。以後曹操若想南下攻蜀，便要防備咱們從西海郡襲擾其後；諸葛亮若想北上，也得顧忌咱們在武都的勢力。這般穩步做大，才是長久之計。”
    不過，孫紹心裏也有不甘“咱們出江東時隻帶了五千兵馬，如今已經翻倍，難道就隻在武都、西海收服部落？”
    周瑜聞言，從案上取過一卷《蜀地山川圖》，指著上麵密密麻麻的關隘“你看，從利州到成都，要過陰平關、江油關、綿竹關三道險隘，每一關都需死戰。諸葛亮已派陳到守陰平，李嚴守巴西，咱們貿然南下，便是以卵擊石。不如先取西海，將武都、利州、巴中與荊州南部，還有孫瑜將軍的夜郎一帶打通成江東的西進的道路，待將來曹操與劉備鬥得兩敗俱傷，咱們再從武都、夜郎兩路出兵，蜀地隻是囊中之物。”
    少年望著地圖上縱橫的山道與關隘，想起臨行前母親大喬 “莫學你父急功” 的叮囑，又看向周瑜眼中的篤定，漸漸收起了急切，拱手道“侄兒明白了，先固根基，再圖進取。”
    益州西北的秋風卷著沙塵，卻始終未等來江東兵馬南下的蹄聲。
    曹操大軍壓境漢中時，周瑜與孫紹的部隊始終盤桓在武都、西海一線，既不襲擾蜀地，也不與曹軍爭鋒。
    這份 “按兵不動”，讓留守成都的諸葛亮終於鬆了口氣，連日緊繃的眉峰漸漸舒展。
    在諸葛亮眼中，江東從來都是孫劉聯盟不可或缺的一環，便是桀驁如周瑜，也比曹操這等心腹大患更值得合作。他望著輿圖上武都的標記，指尖輕輕摩挲，語氣裏滿是讚歎“周公瑾真乃深謀遠慮之人！他明知蜀地山高關險、易守難攻，索性棄南下之念，轉而經營西北。既避開了與我軍正麵衝突，保全了聯盟的最後一絲體麵，又能牽製曹操在漢中的兵力，此等權衡之術，實屬難得。”
    諸葛亮並非不知，若周瑜趁劉備困守公安、成都兵力空虛時揮師南下，即便未必能破城，也足以讓遠在荊州的劉備陷入 “腹背受敵” 的恐慌，甚至可能徹底攪亂蜀地人心。
    可周瑜偏偏沒有這麽做，這份 “手下留情”，讓諸葛亮心中暗存感激。至少眼下，孫劉聯盟還未被撕得粉碎，劉備還有回援益州、應對漢中危機的餘地。
    可諸葛亮哪裏知曉，周瑜的 “按兵不動”，藏著更深的謀算。他身旁的孫紹年方十五，眉眼間盡是孫策當年的銳氣，卻也帶著少年人特有的衝動。
    周瑜深知，此時與其南下與諸葛亮死磕，不如借著經營西北的機會，將行軍布陣、權衡局勢的本事，一點點教給這江東未來的棟梁。
    更何況，主公孫權身邊已有呂蒙這等激進的 “扼劉派”，始終貫徹著周瑜當年 “全據長江” 的戰略，自己無需再執著於荊州之爭；反倒將孫紹培養成才，為江東儲備一代將才，才是更長遠的功績。
    周瑜站在武都的高坡上，望著西北方西海郡的方向，心中自有一幅更大的版圖
    孫權早已牢牢掌控長江天險，江東與交州之地固若金湯；孫瑜又率軍西進，拿下夜郎及十七縣，打通了通往西南的通道。隻要自己與孫紹能沿西海繼續擴張，收服羌氐部落、囤積糧草兵馬，未來的天下格局，便絕不會是 “曹操雄踞北方，孫權蝸居江南，劉備固守西南” 的困局。
    周瑜要的，是讓江東的勢力橫跨長江以南、西南與西北，形成對曹操、劉備的分解之勢。
    眼下的按兵不動，不過是在等待時機。
    周瑜一麵讓士兵分發糧種、安撫武都流民，用 “施恩收服民心” 的文人手段穩固根基；一麵操練兵馬、構築營壘，以 “槍杆子硬拳頭” 防備曹操與劉備的滲透反撲。
    周瑜身上這份剛柔並濟的手腕，早已超越了孫策當年的勇猛。
    曹操在赤壁與周瑜交手後，便深知此人不僅善戰，更懂治國論衝鋒陷陣、破城奪地，周瑜不輸孫策半分；論安撫百姓、經營疆土，他比孫策更添幾分柔和與韌勁。
    每當念及此處，曹操便忍不住心生嫉妒那死孫堅何其有幸，能有孫權這般雄才大略的兒子；孫權又何其有幸，能得周瑜這般文武雙全的肱骨之臣！
    “周瑜不逐荊州，反倒跑到西北喝風沙？”
    曹操在漢中的帥帳裏，握著周瑜擴張的密報笑了，指尖在輿圖上武都的位置輕點。
    “也好，讓他與劉備、諸葛亮在益州邊界互相牽製，孤正好趁此時機穩固漢中，再圖益州。”
    曹操早已摸清了三分天下的門道，多數時候隻需作壁上觀，等著孫劉生隙、互相消耗，自己再趁機漁利。
    就像此刻，荊州之爭已讓劉備與孫權兩敗俱傷，最終以湘水為界分了荊州，卻都元氣大損，恰好給了他從容經營漢中的時間。
    秋風掠過漢中的軍營，也掠過武都的河穀，更掠過成都的府衙。
    三方梟雄各懷心思周瑜在西北布下長遠之局，諸葛亮在成都緊繃著防禦之弦，曹操在漢中盤算著南下之策。
    而那將被瓜分的荊州，不過是這三分暗局裏，一枚暫時落定的棋子。
    三日後的湘水江心，兩艘掛著 “和” 字旗的大船相對而泊。
    法正與諸葛瑾隔案而坐，中間的矮幾上擺著荊州地圖。諸葛瑾朗聲宣讀，由劉備和孫權議定的盟約“以湘水為界，江夏、長沙、桂陽三郡歸江東，南郡、零陵、武陵三郡歸劉備。雙方罷兵，永結盟好，共抗曹操。”
    法正望著地圖上被湘水隔開的疆土，知道主公劉備心裏定有許多不甘，還是舉杯回應“但願兩家從此同心，莫再讓曹操鑽了空子。”
    杯盞相碰的脆響裏，藏著多少“你情我不願”“隻等將來再用拳頭說話”，隻有他們自己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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