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兒腳底踩實的瞬間，空氣猛地一顫。她沒停，往前邁了半步，後背卻像撞上一層膠質屏障，整個人被推得踉蹌了一下。楚墨淵伸手扶住她肩膀，指尖剛碰到布料，又像被彈開似的縮了回去。
    “不對。”他低聲道。
    林悅兒抬手按住胸口的殘核，涼意滲進皮膚。小團的意識還在，微弱得像一根快斷的絲線。她閉眼，把感知順著那絲線送出去——外麵沒有風，沒有溫度變化，可空間在“呼吸”，一脹一縮，節奏不穩。
    夏若初“哎”了一聲，低頭看自己的手。她的影子落在地上，歪了三寸，而且比她動作慢了半拍。她抬手，影子才緩緩抬起；她放下，影子還懸在半空，幾秒後才落下。
    “這地方……走路不靠譜。”她說。
    沈清和從包裏摸出探測儀，剛打開，屏幕上的數字就開始亂跳。時間顯示從1407直接跳到0315，又閃回2248，坐標值不斷刷新，每次都不一樣。他關了電源，儀器外殼發燙。
    “電子設備沒法用。”他把探測儀塞回包，“時間流速不一致，定位係統失效。”
    林悅兒靠在岩壁上，喘了口氣。剛才那一步，她腦子裏突然閃出父親坐在老藤椅上的樣子，陽光照在他膝蓋上，茶杯冒著熱氣。畫麵清晰得不像記憶，像正在發生。她晃了下頭，那影像才褪去。
    楚墨淵盯著她：“你剛才是不是……停了兩秒？”
    “我看見我爸。”她聲音有點啞，“不是回憶，是……他現在就在那兒坐著。”
    “我也看見了。”夏若初插嘴，“我小學被老師罰站那會兒，全班都在笑。聲音特別清楚，像耳機貼耳朵上放。”
    沈清和抿著嘴，沒說話。但他的手指在褲縫上劃了三道，動作很輕，像是在確認什麽。
    林悅兒明白。他們全都被“撥”了一下，意識被塞進某個時間片段裏。不是幻覺，是這地方的規則在幹擾感知。
    她把殘核貼在額前，低聲喚：“小團。”
    【在……】
    聲音斷續，像信號不良的對講機。
    【時間……不連貫。每個人……流速不同。】
    “能掃描嗎？”
    【勉強……釋放……低頻波。】
    殘核邊緣泛起一層極淡的綠光，像是螢火蟲翅膀的反光。光暈擴散開，貼著地麵爬行。林悅兒閉眼，跟著那股微弱的波動走。她看見三道並行的光痕，代表他們四個人的意識頻率，高低不一，時斷時續。
    “問題不在外麵。”她睜開眼，“在我們自己。這地方把時間拆開了，每個人活在不同的‘段’裏。剛才那些畫麵，是過去的時間碎片被擠進現在。”
    楚墨淵皺眉：“怎麽走？”
    “先穩住意識。”她從口袋裏摸出一小截藤條，是靈芽界最後一批靜心藤的殘枝，“一人纏一圈手腕，靠植物頻率拉平神經波動。”
    夏若初接過藤條，繞在左手腕上。剛係好，她“嘶”了一聲：“剛才那笑聲……沒了。”
    沈清和點頭：“我也感覺清晰了。”
    林悅兒把最後一截遞給楚墨淵。他接過時，指尖蹭到她的手背，兩人沒說話。
    小團的聲音突然急促：【別走！】
    林悅兒立刻抬手，攔住其他人。
    前方五步，空氣像水波一樣蕩了一下。楚墨淵扔出一枚硬幣，硬幣飛到第三步的位置，突然倒退，原路飛回他手裏。
    “空間斷層。”林悅兒盯著那片區域，“表麵連續，實際是折疊的。走過去可能直接掉進時間縫隙裏。”
    “那怎麽走？”夏若初問。
    “小團，標記安全區。”
    【好。】
    綠光再次擴散，在地麵畫出一條斷續的線，每隔三步就有一個光點。林悅兒看著，說：“三步一停，每停十秒，等空間頻率同步。夏若初計時，沈清和記錄步頻，楚墨淵斷後，防意外拉扯。”
    他們開始走。
    每三步停下，空氣像凝固了一瞬。林悅兒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在調整，像是被無形的手撥動。第四步邁出前，她總得等那股“卡頓感”消失。
    走到第七個光點時，小團突然劇烈波動。
    【有……節點。】
    “在哪？”
    【七個。地下。和……那個符號……同頻。】
    林悅兒蹲下，把殘核貼在岩麵。殘存的數據庫啟動，調出靈芽界的初始架構圖。她讓小團把探測到的節點分布傳進來。
    光流在殘核上滾動。
    七秒後，匹配完成。
    她瞳孔一縮。
    “怎麽了？”楚墨淵察覺她呼吸變了。
    “這七個點……”她聲音壓低，“排列方式，和靈芽界的生成算法一樣。”
    “什麽意思？”
    “不是巧合。”她盯著地麵，“是複刻。但參數相反，像是……鏡像。”
    夏若初皺眉：“誰能在這種地方複製你的空間？”
    “不是複製。”林悅兒搖頭，“是反過來建的。靈芽界靠情感共鳴擴張，這個……靠吞噬規則運行。我們進的不是未知區，是‘反向空間’。”
    沈清和聲音發緊：“人為的？”
    “布了七個節點，像校準器。”她抬頭，“這地方不是自然形成的，是被人用高維手段構造的試驗場。那個符號不是標記，是鑰匙孔。他們用它打開門，然後……測試規則。”
    楚墨淵盯著她：“你是說，我們正走在某個係統的內部？”
    “對。”她站起身，“而且這個係統，知道靈芽界的存在。它不是隨機生成的，是衝著我來的。”
    小團的聲音突然顫抖：【第三個節點……動了。】
    林悅兒立刻低頭看殘核。光流劇烈波動，第三個節點的頻率偏移了0.3赫茲，像被人輕輕撥動了一下。
    “不是偏移。”她眯眼，“是……響應。”
    “響應什麽？”
    她沒回答，而是抬起手腕，看了看皮膚上的鏈子壓痕。然後，她把殘核貼回胸口，閉眼，把意識沉進小團的感知通道。
    綠光再次鋪開，比之前更細，像蛛絲一樣探向地下。
    三秒後，小團低語：【它……在等信號。】
    “等什麽信號？”
    【像……啟動指令。】
    林悅兒睜眼，看向楚墨淵：“你剛才給我的袖扣，還在嗎？”
    他點頭，從口袋裏取出翡翠袖扣。玉石表麵有細微裂紋，是上一場戰鬥時震的。
    她伸手接過，指尖碰到玉石的瞬間，殘核猛地一震。
    綠光炸開，第七個節點同步閃爍。
    “不是隨便給的。”她聲音很輕，“它能共鳴。”
    楚墨淵盯著她：“你是說，這東西……是鑰匙的一部分？”
    “不。”她搖頭，“是幹擾器。它穩定心神，是因為它能壓製某種頻率。而這個空間，正在試圖接收那個頻率。”
    夏若初聽得頭皮發麻：“所以……我們帶了個反向信標進來？”
    “不是故意的。”林悅兒握緊袖扣，“但它現在成了觸發點。隻要我們繼續往前，節點就會一個接一個激活。”
    沈清和問：“會怎樣？”
    “不知道。”她看著地麵，“但不會是好事。”
    小團突然急促：【第五節點……開始旋轉。】
    林悅兒低頭，殘核上的光流亂成一團。她抬手想調數據，手指剛碰上殘核，整個人猛地一顫。
    她看見自己站在一片虛空中，四周漂浮著七個發光的球體，排列成環。她手裏拿著一塊晶片，正往其中一個球體裏插。球體亮起，其餘六個開始轉動。
    畫麵一閃而過。
    她喘了口氣，冷汗順著鬢角滑下。
    “怎麽了？”楚墨淵扶住她。
    “我……好像做過這事。”她聲音發虛，“在很久以前。我親手啟動過類似的係統。”
    沒人說話。
    小團的聲音幾乎聽不見：【記憶……被鎖住了。但係統……認得你。】
    林悅兒盯著自己的手，掌心還殘留著插進晶片的觸感。
    她慢慢把翡翠袖扣放進口袋，拉上拉鏈。
    “我們得改路線。”她說，“不能再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