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遠和安彩彩一回到清水村，迎麵便碰上老元頭老人家，他正在村口悠閑地曬著煙袋。
    老元頭瞧見兩人回來，樂嗬嗬地招呼道：“呀，小遠，彩彩姑娘，回來了？縣城的事情怎麽樣啊？”
    陳長遠立即收起調查帶來的沉重心情，笑著回道：“老人家，不辛苦了吧？事情辦差不多了，這不想著得回來歇歇腳。”
    老元頭眯起眼睛笑了笑：“你啊，忙歸忙，可得看看自家那塊地，還有不少村裏人惦記著你們的藥材基地呐。”
    陳長遠心頭一動，他知道老元頭話中有意敲打，卻沒問深，本想稍後再細究基地事務，卻被安彩彩柔柔的提醒扯回了眼神：“長遠，我們不是說好了，今晚要放輕鬆些嘛。”
    陳長遠笑了笑：“是。”
    轉頭對老元頭說，“老人家，回頭我給雞湯燉好了，您老一定過來嚐嚐味。”
    老元頭樂嗬嗬地點頭走了。
    陳長遠帶著安彩彩回了家，剛一進院門，方素霞便迎了上來，手裏拿著搪瓷盆，還沾滿了洗過野菜的水珠，滿臉欣喜地衝兩人大聲招呼：“哎喲，彩彩丫頭來了啊！快快快，進屋坐，進屋坐！小遠，你這孩子也太慢了點，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幸好我剛準備燉老母雞湯，這可是咱家的拿手活兒，彩彩丫頭今天有口福了！”
    安彩彩微微拘謹地笑著進門，方素霞卻早已毫無保留地將她視作了自家的親戚似地招呼起來。
    陳長遠對母親的熱情習以為常，直接卷起袖子奔向灶台。
    “大夥兒都別閑著了。”
    他說，“娘，我來幹活兒，您今天就歇著。不用了，彩彩，給我打打下手就行。”
    安彩彩站了起來，卷起袖子，笑眯眯地說：“那可不能，隻幹瞧著你忙，我在英國的時候做飯也算練得不錯。”
    母子在灶前並肩忙碌，安彩彩則在一旁幫忙打水洗菜。
    冷水激得她手一縮，她卻不以為意，往陳長遠望去，見他熟練地將土雞開膛處理，她眼神微微有些恍惚。
    陳長遠一邊切菜一邊瞥了一眼彩彩，發現她若有所思。
    沒有多問，反倒隨口逗她道：“以前沒見安大小姐這麽上手幹活兒，日子到底改變了你不少啊。”
    “哪兒啊——我可不是大小姐。”
    安彩彩略顯俏皮，嗔了他一眼，“不過說到這個，我倒想著英國和國內雖然生活方式不同，可有些味道卻聊勝於無。總覺得……清水村的土雞，比飯館裏的名菜香。”
    陳長遠忍不住笑了：“你這算是真正愛上咱們鄉下的生活了吧？”
    “就你嘴貧。”
    安彩彩忍不住嬌嗔，隨口撿了些菜梗丟進了搪瓷盆裏。
    這個簡單的舉動卻牽動了門口方素霞的笑聲，“你倆倒是會說笑，彩彩丫頭，你喜歡咱這裏的位置，以後常過來玩。”
    屋裏雞湯越發香濃，方素霞的神情也越來越欣慰。
    陳長遠舀了幾勺湯慢慢燉著，話題不知不覺轉到了藥材基地的規劃。
    “彩彩，你在村裏呆了這麽久，怎麽看擴種計劃呢？”
    陳長遠問道，語氣含著信任。
    “我覺得很有必要。清水村的氣候，完全適合種植藥材。”
    安彩彩認真地說道，“不過，擴大規模的同時，也要同步銷售渠道。你看，我父親其實在城裏認識一些連鎖藥房的朋友，這些關係咱完全可以用上。”
    陳長遠的動作頓了一下，眉頭微微皺了皺，“用是好事，但你父親會願意嗎？他看不上鄉下人的事，你早該知道。”
    “你放心吧，我會處理好這事。”
    安彩彩抿了抿嘴唇，沒有過多解釋，“我相信隻要項目足夠吸引，城裏的人會改變偏見的。”
    陳長遠內心有些複雜。
    他心裏雖對這種可能性半信半疑，卻也深知這是藥材基地做大做強的一條重要途徑。
    最終，他點了點頭：“行，先試試吧。如果後麵你想做城裏的市場策劃，隨時告訴我。”
    “這可是你答應了。”
    安彩彩笑靨如花。
    夜裏雞湯煲熟，豐盛晚宴終於端上了桌。
    話雖聊著官方問題，卻時不時灑下安彩彩輕聲笑鬧。
    飯後，陳長遠執意要送安彩彩回住處，路上兩人沉浸於輕鬆的交談。
    他們談起派出所的調查，談起對基地賬目的後續清算，也偶爾聊聊未來的合作方向。
    夕陽的餘暉灑落在村道上，暖暖的光線照亮兩人漸漸縮短的影子。
    安彩彩忽然感慨道：“我真沒想過會來鄉下過這樣的日子，但現在想想，卻是這裏讓我覺得心裏踏實。”
    陳長遠一怔，隨即笑道：“那是因為清水村的人情味，連你這個城裏嬌小姐都架不住。”
    安彩彩嘟了嘟嘴，卻話鋒一轉，問道：“你對基地以後的規劃，有信心嗎？”
    陳長遠微微一笑，目光投向天際盡頭的山林線，如同無心間的抬眸卻帶了幾分深意。
    清水村晚秋的風夾帶著幾分涼意，吹開了他心中幾許朦朧的迷霧。
    他沒有立刻回答安彩彩的問題，而是略略踱了幾步，似乎在權衡著什麽。
    “安彩彩，”
    他淡聲開口，嘴角抿起一道弧線，“如果我說，我想讓清水村不止是一個種藥材的地方，而是變成一個連城裏人都羨慕的地方，你覺得呢？”
    這突如其來的話讓安彩彩愣了一下。
    她側過頭看了他片刻，眼眸中起了點點好奇的漣漪。
    許久後，她嘴角微彎，聲音偏柔卻帶著認真：“陳長遠，我發現你總是出其不意。可是這樣的理想，我聽著像是那些作家筆下的烏托邦。”
    “嘿，我可不是作家，更不是吹牛的人。”
    陳長遠大笑一聲，語氣中多了三分戲謔，七分篤定，“但凡理想，沒有行動支撐不過是癡人說夢。我清楚清水村眼下的短板，也知道城裏那些勢利眼的人有多難搞，但我這個人吧，有顆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倔脾氣。”
    安彩彩沒有立刻接他的話，而是低頭踢了踢腳下的小石塊，好像在消化他的語氣裏那份既鮮明又有些跳脫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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