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麽一低頭一搡的瞬間，她的腳尖不小心勾錯了力，竟“哎喲”一聲輕叫，整個人猛地失衡，往旁邊的土坡裏一歪。
    陳長遠反應快，險險拽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將人帶回了平地。
    結果兩人同時站定時，卻愕然發現，他們此刻的距離近到能聽清彼此呼吸的節奏。
    安彩彩原本還有些因崴腳疼痛而蹙緊的眉頭，猛一抬起眼，就看到他那不知何時近在咫尺的臉龐。
    而陳長遠則怔了一下，像個不小心看透別人心事卻又不知道該不該多問的旁觀者，遲遲不挪開視線。
    安彩彩忽然感到臉頰一陣發燙，不知是那一瞬間的觸碰還是腳的痛感作祟，讓她小聲嘟囔了一句：“都怪你，嚇得我沒注意路。”
    陳長遠一怔，反應過來頓時哭笑不得：“喂，這話說得沒道理，我明明是救你，不然你現在可不是崴腳，恐怕已經滾進草堆裏慶祝了。”
    兩人四目相對，忽地都輕笑出聲，原本有些尷尬的氣氛被這輕鬆的調侃衝得無影無蹤。
    可誰都沒再去提剛剛那一刻的奇異寧靜，似乎都對彼此的默契保持著一種默許的沉默。
    “好了，先別逗嘴了，你這腳怎麽樣？”
    陳長遠蹲下身，目光聚焦在安彩彩的腳踝上。
    那處已經微微鼓起一層青紫，他粗略檢查了一下，確定並不嚴重後才放下心，溫聲說：“走不了了吧？那我背你回村。”
    “啊？”
    安彩彩一下子漲紅了臉，話剛出口沒來得及拒絕，就見陳長遠已經俐落地轉過身，半蹲著丟來一句不容置疑的“上來”。
    “可是……”
    她咬了咬嘴唇，話裏多了點羞澀的猶豫，卻還是順從地趴在了他的背上。
    陳長遠有力的雙臂將她穩穩扶住，這種久別生疏的親近讓安彩彩的心跳莫名快了幾分。
    夜風微涼，他身上傳來的體溫卻叫人很難忽視。
    耳邊是陳長遠一貫樸實卻篤定的聲音：“我的理想聽起來像烏托邦，但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哪怕有人笑我，這種笑也隻是暫時的。”
    沒了四目對視的壓力，安彩彩這才肆無忌憚地看著他的側臉，眼底浮現出微微的笑意，輕聲回道：“好啊，那我就隻拭目以待，看你的烏托邦能變得多耀眼。”
    兩人的身影融在夜色之中，孤月下似乎添了幾分說不清的溫馨。
    然而，他們卻並不知道，這一切都落入了遠處林小雅的眼中。
    站在被拋開的茅草堆後，林小雅咬著牙。
    她滿眼嫉妒與恨意，手中的衣角被不斷地糾纏撕扯，連指節都泛了白。
    陳長遠，這個她曾經揮手拋下的男人，現在卻儼然成為自己無法企及的存在。
    而那個名叫安彩彩的女人，憑什麽輕易就能站在他身旁？
    林小雅的胸口起伏，攥拳轉身離開，心裏已開始暗暗籌劃些什麽。
    她不能再等了，機會稍縱即逝，某些東西，她絕不能就這麽輕易失去。
    陳長遠一步步穩穩地走著，安彩彩趴在他的背上，盡管腳踝還隱隱作痛，卻不禁被路上的溫馨氣氛分了心。
    背上的這個男人，是和她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可偏偏，他的腳步卻踏得如此堅定，好像能帶她穿過沒路的深山，也能走向燈火輝煌的未來。
    安彩彩忍不住低聲問道：“你說你的理想是藥材種植基地還有養殖場，那以後呢？你有沒有想過更大的事情？”
    陳長遠腳下不停，語氣卻帶著一絲篤定與憧憬：“以後？當然想過。我要辦廠子，要把咱村子裏的東西拉出去賣，讓大城市的人都知道咱們這些東西的好。我不止要賺錢，還要讓村裏人過上好日子，讓他們不再苦巴巴地刨地找稻米。”
    安彩彩聽著，突然間像是被他的理想感染了一樣，心底湧起些許雀躍，卻仍忍不住輕輕捉弄他：“你說得倒好聽，可我可是見過大世麵的人，當真能像你想的那樣？”
    陳長遠嗤了一聲，沒有回話，卻把她背得更緊了些。
    好像此刻，他的力量，不隻是托住她，也是穩住自己從前那個搖搖欲墜的理想。
    這一刻的沉默比語言更直白，安彩彩微微收斂了自己話裏的試探，竟又情不自禁地盯著他側臉，輕聲補上一句：“我信你。”
    到了村裏後，陳長遠沒有立刻將安彩彩送回她的住處，而是徑直將她帶到了藥材基地的休息室。
    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椅子上坐好，轉身找來一盆涼水和毛巾，動作嫻熟地替她清洗傷處，用略帶粗糙的手指細心觸碰著紅腫的腳踝。
    安彩彩低頭看著他的動作，心裏莫名湧出一絲無法言說的複雜情感。
    他的溫柔並不是華僑家庭那種優雅到不染一絲塵埃的氣度，而是一種浸透了泥土與生活苦澀的真實。
    正是這樣的真實，讓她從清水村的早晨初識，一直到此刻，都無法從他身上移開目光。
    “彩彩，你的腳要多休息，別再亂跑了。”
    陳長遠頭也不抬地說著，“這村裏地不平，哪兒都可能扭著，你倒是夠不小心。”
    安彩彩看著他，想笑卻笑不出來，心底忽然湧上一陣說不清楚的暖意，她輕聲應道：“我隻是……想看看你的基地，想看看你以前告訴我的那些藥材，要是因為我沒看清摔了，那也是值得的。”
    陳長遠搖搖頭，站起身來看著她，目光比剛才的細心多了一些溫和和堅定：“彩彩，你不用急著看。以後我會讓你看到，這裏會越來越好，所有的東西都會越來越好，隻要你願意，清水村的變化也會成為你想見的那個模樣。”
    兩人對視的瞬間，安彩彩感覺心底某處正在悄悄被觸動。
    她抬起臉，正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老元頭推門進來了。
    他端著一盤餅子和兩碗熱騰騰的野菜湯子，看著陳長遠笑開了花：“行啊，小遠，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成了啥‘下鄉醫生’呢，彩彩姑娘這腳你看得夠細心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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