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湖南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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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蕭雲驤、陳玉成帶著兩名護衛盧嶺生和姚福堂,回到酉陽城府衙後堂,步入原知府的書房。
書房門口有兩名衛兵站崗,見蕭雲驤等人前來,即刻行禮。蕭雲驤還禮後,拉住一名衛兵輕聲詢問了幾句,衛兵點頭回應。
蕭雲驤微微一笑,與陳玉成一同走進房間。
這是一處三間的小屋,中間為客廳,兩側分別是書房與臥房。
二人轉入書房,屋內有一男子正在書架上翻找著什麽。聽到動靜,男子轉過身來。
隻見此男子中等身材,臉呈方圓,顴骨略高,鼻梁挺直,年約四十。
身著一件帶有數個泥斑的藍色長衫,頭發未加梳理,胡亂地披在肩頭。
“左先生,您好。”蕭雲驤微笑著打招呼。
那男子聽到蕭雲驤這般親切隨意、卻又迥異於常人的招呼方式,不禁微微一怔。也不回應,隻是上下仔細打量著蕭雲驤,隨後又將目光投向陳玉成。
蕭雲驤依舊微笑著,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旁的陳玉成:
“蕭雲驤,這位是陳玉成。”
此男子正是張亮基的幕僚左宗棠。
前番戰鬥中,他指揮後軍抵禦西軍進攻,卻被陳玉成的機動師以猛烈炮火與淩厲攻勢擊潰。
他被炮火震得頭暈目眩,旋即被得到陳玉成特別關照的西軍戰士擒獲,送至此處。
左宗棠聽聞蕭雲驤的介紹,眼睛睜大,下意識問道:
“你不是在成都嗎?怎來得這般迅速?”
蕭雲驤保持微笑:
“我舍棄輜重火炮,在成都購置了大量馬匹、騾子、驢子等代步牲口,僅攜必要武器和幹糧,一路疾行趕來。”
“來了多少人?”
“整個親衛師,一萬四千餘人。”
“一千四百多裏的路程,你用了多久?”
“二十九天半。”
二人一問一答,幹脆利落。
聽到蕭雲驤的回答,左宗棠頹然坐在書房的一張椅子上,喃喃自語:
“岷樵低估了你,我們都低估了你,輸得不冤。”
又打量了一下陳玉成,問道:“你今年才十六歲?”
陳玉成俊臉一紅,不自覺的挺起胸膛,氣鼓鼓地回道:
“再過幾個月就十七了。”
左宗棠臉色愈發黯然:
“用兵如此凶猛老辣,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繼而又看向蕭雲驤:
“你此番前來,是要看我落魄模樣,來羞辱我的?”
蕭雲驤在書房尋得一張椅子坐下:
“不是,是來向左先生通報一聲,張亮基和李續賓都逃脫了,同時還有數名總兵、參將等高級軍官一同跑掉了。”
左宗棠明顯鬆了口氣,苦笑道:
“總算沒被你們一網打盡,留得青山在,總會有機會的。” 繼而又問蕭雲驤:“岷樵的屍身你如何處理?”
“找了一塊顯眼的地方埋了,立一塊碑,並讓俘虜通知他家人來尋。”
左宗棠頗感意外,不由又打量蕭雲驤兩眼。
“你不知你兄長就是被江岷樵親自指揮炮兵轟死的?”
蕭雲驤表情平靜。
“聽俘虜說了,但又如何?”
“人死如燈滅,生前的仇恨不應帶到死後。”
“何況雙方戰場對陣廝殺,生死都不怨人。”
左宗棠沉默片刻,繼而冷笑一聲。
“你倒是好氣量。”
停頓數息,冷臉看向蕭雲驤。
“你還有事?”
蕭雲驤稍作思索。
“左先生,過幾日我們便會放不願留下的俘虜回去,您是否有家信要寫,我讓他們一並捎回?”
左宗棠麵露詫異:
“你們還會放人?放誰?”
“不願留下的約一萬兩千人團練兵,還有三百餘索倫兵,全放了,包括多隆阿。您若有家信,可托他帶去。”
“全放了?”
“全放了。”
左宗棠突然目光灼灼地盯著蕭雲驤:
“今日你莫不是特意來消遣左某的?”
蕭雲驤歎了口氣:
“先生若不信,過兩日可隨我去看。”
左宗棠默然。
蕭雲驤又道:
“實不相瞞,我不會放您走,當然也不會殺您。”
左宗棠麵色鐵青,衝著蕭雲驤怒喝道:
“不殺也不放,妄圖讓我降你這無父無君的賊寇,絕無可能。”
言罷,竟揚起手朝著蕭雲驤臉上抽去。
蕭雲驤早有防備,當即側身站起,躲過這一耳光。
“老賊,休要……” ,身旁的陳玉成 “刷” 地拔出刀,就要砍向左宗棠。
門口的盧嶺生、姚福堂也拔刀衝進房間。
蕭雲驤趕忙抱住陳玉成,捂住他的嘴,並喝退盧、姚二人。
蕭雲驤對陳玉成說道:“你也退到門口,沒有我的吩咐,不許進來。”
陳玉成氣呼呼地收刀,退至門口。
左宗棠麵露譏笑。
“你們這唱紅白臉的招數,太過拙劣,還有什麽計謀,盡管使出來。”
蕭雲驤無奈抱怨。
“先生您脾氣也太暴躁了,怪不得人家叫您‘湖南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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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一怔,他沒想到蕭雲驤竟知曉自己這個諢號。
但他性情一向剛猛暴烈,此時又一心求死,便指著蕭雲驤的臉罵道:
“蕭賊,老子自被俘之日起,就沒打算活著離開,有什麽手段盡管使出來。”
蕭雲驤笑嘻嘻回道:“先生,您這也算戟指罵賊了,可惜沒有史官現場給你記錄。”
左宗棠脾氣再暴烈,麵對蕭雲驤這般無賴反應,也似一拳打在棉花上。但他打定主意要激怒蕭雲驤,竟搬起座椅朝蕭雲驤砸去。
蕭雲驤閃身至門口,座椅 “砰” 的一聲砸在地上,滾了幾圈,“嘩”的一聲,散了架。
蕭雲驤站在門外,繼續勸道:
“先生,即便您想為清廷盡忠守節,效仿蘇武和文丞相,也不妨礙您給家裏寫封信。想想您家中的老妻幼子。若要送,明天我派人來取,大概後天他們便要啟程了。”
左宗棠大怒:“滾!”
蕭雲驤隻好向門口的兩個衛兵仔細交代,看好左宗棠,莫讓他自殺,隨後便走出府衙。
陳玉成仍憤憤不平:“大王,這夫子太過囂張,究竟是何等人物,值得您這般屈尊相勸。”
蕭雲驤歎了口氣:
“今日本來就是來測試他的配合意願,挨罵在預料之中,也是給他個發泄機會。隻是沒想到,這老哥脾氣果真如此暴烈。既然這樣,就別怪我用些手段了。”
“給他加派兩個衛兵,別讓他自殺了。”
幾人離開府衙後院,徑直來到府衙大堂內的臨時參謀部。
房間裏,李竹青和幾名參謀正忙碌著,見蕭雲驤麵帶沮喪走進來。
李竹青笑問道:“大王,不成?”
蕭雲驤無奈搖頭,有些尷尬。“不成,被罵得狗血淋頭,差點還挨了一耳光。”
李竹青大笑:“敢對您動手,看來真是一心求死了。那麽,實施我的辦法?”
蕭雲驤點頭:“好,找你來,正是此意。”
二人走到裏間,隻見屋內桌上,堆放著一摞在戰場繳獲的張亮基部文書,還有一本左宗棠所寫的行軍筆記。
(注:左宗棠性情剛猛暴烈,並不是烏鴉胡扯。三年後的1856年,左宗棠44歲仍以舉人身份入幕湖南巡撫,麵對永州總兵樊燮拒絕向他行跪拜禮時,竟當眾嗬斥:“武官見我皆須請安,汝何不然?”並飛踹其膝《清史稿》)。
樊燮二品武職反要向四品幕僚下跪,此事引爆“樊燮案”,左宗棠險遭處決,卻始終拒絕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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