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門在身後轟然閉合之際，林淺手中的狼眼手電筒倏地照向前方甬道盡頭的雲雷紋石階，浮刻的蟠龍雙目閃爍著幽藍磷光。她後頸的汗毛悚然豎起，這位在倒鬥行當中曆經十年的姑娘驀然驚覺，他們終究還是陷入了西王母墓最為險惡的“龍睛迷障”。
    "所有人停步！"走在最前的陳教授突然壓低聲音，手中羅盤的指針正在逆時針瘋狂旋轉。二十二歲的考古係研究生阿康舉著洛陽鏟剛要邁上第三級台階，鞋底與青石板摩擦的細響驚起頭頂燕蝙蝠群，黑色的翅膀掠過眾人發梢時，林淺清楚看見石階中央的蟠龍鱗片正在詭異地開合。
    "是流沙機關！"林海的爆破筒重重磕在石壁上，這個退伍特種兵出身的男人嗅覺比獵犬還靈敏。他話音未落，最底層的石階突然發出悶雷般的轟鳴，整塊地麵像融化的黃油般塌陷，棕紅色的流沙裹著銅錢大小的蛭蟲翻湧而出，首當其衝的阿康慘叫著半截身子陷入漩渦，手中洛陽鏟"當啷"落地。
    林淺本能地甩出腰間的洛陽鏟，精鋼打造的鏟頭勾住頭頂垂落的青銅鎖鏈，借勢將身體蕩向岩壁。但她忽略了那些攀附在石壁上的暗綠色藤蔓——當鏟刃劃破藤蔓表皮的瞬間，粘稠的黑汁濺在她手套上，整條甬道突然傳來類似骨骼摩擦的咯咯聲。
    "抓住我的手！"林海單手持槍掃射湧來的蛭蟲，另一隻手拽住即將被流沙吞沒的陳教授。阿康的呼救聲已經變得含混，這個年輕男孩的半個身子都埋進了流沙，絕望中他胡亂揮舞的手臂突然扯斷了頭頂垂落的藤蔓，整麵岩壁的藤蔓竟在此時活了過來，數十根手腕粗的藤條帶著鋸齒狀葉片劈頭蓋臉砸下來。
    "是九頭蛇柏！"林淺的洛陽鏟狠狠劈向纏向腳踝的藤條，腐葉般的腥臭味撲麵而來。她終於看清那些藤蔓的真麵目——每根藤條頂端都生長著布滿利齒的花苞，此刻正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七年前在秦嶺古墓，她曾聽父親提起過這種以屍體為養分的屍蹩共生植物，卻不想在西王母墓遇見了傳說中九頭齊聚的亞種。
    陳教授被林海甩到相對幹燥的石壁凹處時，背包裏的青銅鏡突然滑落。鏡麵映出的景象讓所有人寒毛倒豎：剛才塌陷的流沙坑底部，竟露出九具盤坐的古屍，每個屍身頭頂都生長著與藤蔓相連的紅色肉囊，隨著藤蔓的攻擊節奏在緩慢收縮膨脹。
    "它們在吸收活物精氣！"林淺的左肩突然被藤條抽中，防刺服外層的帆布瞬間被劃開，血珠滲出來的瞬間，所有藤蔓突然轉向她的方向。最危險的時刻，林海已經將阿康從流沙中拖出，這個男孩的下半截褲腿早已被蛭蟲啃得千瘡百孔，此刻正昏迷在戰友懷中。
    "接著！"林海甩出備用的登山繩，林淺接住的瞬間，他已經將三包c4塑膠炸藥按在甬道頂部的裂縫裏。九頭蛇柏的藤條離她鼻尖隻剩十厘米時，爆破聲轟然炸響，混著碎石的氣浪將她掀飛出去，而炸藥炸開的缺口處，暗河的活水正帶著腥鹹的潮氣奔湧而下。
    "快往主墓室跑！"陳教授在震耳欲聾的水流聲中大喊，他手中的拓片終於對上了石壁上的星圖——剛才炸開的正是"天樞水眼"，此刻整個甬道正在被暗河倒灌，而唯一的生路，是順著水流衝擊形成的通道進入主墓室。
    林淺在被水流衝倒的瞬間抓住了林海拋來的安全繩，兄妹倆背靠背用登山鎬固定身體，看著眼前的景象目眥欲裂：九頭蛇柏的藤蔓在接觸到活水後開始瘋狂萎縮，那些古屍頭頂的肉囊相繼爆裂，黑紅色的屍液混入流水中，形成一條條遊動的屍蹩群。最可怕的是，被炸開的穹頂正在不斷坍塌，直徑半米的落石砸在流水中濺起一人高的浪頭。
    "阿康！"陳教授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喊。眾人這才發現，昏迷的男孩不知何時被水流衝到了坍塌的石柱旁，一根即將斷裂的石梁正朝著他的頭顱砸去。林海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鬆開安全繩，在水流中逆流遊了兩步，用肩膀硬生生扛住了石梁。
    "哥！"林淺的哭喊聲被水流吞噬。她看見哥哥的後背在石梁壓迫下滲出大片血跡，而那些屍蹩已經順著水流爬滿了他的褲腿。千鈞一發之際，她抽出綁在腿側的傘兵刀，借著水流的衝力撲到石梁旁，刀刃精準地劈斷了連接石梁的承重藤條，在石梁墜入水中的瞬間，拽著林海的手臂拚命向主墓室方向遊去。
    當三人終於跌進主墓室的刹那，身後的甬道徹底被泥石封死。暗河的水流在墓室中央形成小型瀑布，林淺癱坐在地，看著林海後背深可見骨的傷口，顫抖著撕開急救包。陳教授則盯著墓室中央的青銅祭壇，上麵擺放的九眼天珠正在發出與心跳同頻的微光。
    "剛才的爆炸...至少觸發了三重機關。"林海咬著止血帶悶哼，目光掃過牆壁上的壁畫——西王母端坐於九頭巨蛇之上，下方的先民正被流沙吞噬，而巨蛇口中湧出的活水卻在拯救另一批人。他突然明白，剛才的爆破並非誤打誤撞，而是觸發了西王母墓"生死相濟"的核心機關。
    墓室深處突然傳來石塊轉動的聲響，林淺扶著哥哥站起身，看見祭壇後方的石壁正在緩緩開啟，透出的冷光中，影影綽綽能看見排列整齊的青銅棺槨。而在他們腳邊，剛才被水流衝來的九頭蛇柏殘藤正在詭異蠕動，斷口處滲出的黑汁竟在地麵畫出指向棺槨的箭頭。
    "接下來，才是真正的考驗。"陳教授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聲音裏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而林淺望著哥哥背上猙獰的傷口，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西王母的饋贈，從來都是用鮮血來開啟。"此刻，暗河的水流正順著祭壇邊緣的溝槽匯聚，在地麵映出九頭蛇柏的倒影，仿佛在訴說著這座古墓跨越千年的血腥秘辛。
    當祭壇中央的九眼天珠突然爆發出刺目藍光時，主墓室的穹頂傳來了第二聲轟鳴。這一次，不是坍塌，而是某種更古老的存在，正在他們親手打開的機關中，緩緩睜開了沉睡千年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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