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血屍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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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西的雨總帶著股子狠勁,沅陵老縣城的青石板路上,積水漫過腳踝時能清晰聽見泥土下棺木的歎息。林深攥著濕透的油紙傘,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傘骨上凝結的屍油正順著傘麵滑落,在地麵砸出詭異的焦黑斑點——這是他今晚第三次在旅館門把手上發現浸著屍油的信箋。
    牛皮紙在電筒冷光下泛著青灰,蟲血繪製的圖騰像條活物般扭曲,郢都城牆的輪廓裏爬滿金蠶紋路,附言“楚王陵開,金縷衣現,蟲皇歸位”的字跡邊緣滲著黑鏽,分明是用混了屍毒的血寫成。林深的指尖剛觸碰到“蟲皇”二字,衣袋裏父親遺留的筆記本突然發燙,半張殘破帛畫從內頁滑落,畫麵上甲胄森嚴的楚軍戰陣竟與信箋圖騰嚴絲合縫,就連戰旗上的蛇首徽記,都和他手背的蟲蛇印記隱隱共振。
    “是古滇與楚國的盟約印記。”林海的聲音從二樓傳來,少年倚著雕花木欄,斷劍劍柄在廊燈下泛著青銅冷光,新浮現的楚式雲紋正順著劍鞘蜿蜒,“三百年前古滇巫祝隨楚威王南征,戰後留下守陵人,這紋路……和父親筆記裏的‘黃泉引’相符。”
    樓下木質樓梯突然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穿青布衫的趕屍人戴著鬥笠遮住麵容,竹筐裏的屍身蓋著褪色的楚繡被麵,腳踝處纏著的青銅鈴讓林深眼皮猛跳——那是用古滇蟲皇玉邊角料鑄成的鎮魂鈴,三年前在異空間見過類似的器物。
    “客官,借火。”趕屍人的嗓音像浸了水的砂紙,遞來的紙煙上竟印著楚式饕餮紋。林深剛摸出打火機,竹筐裏的屍體突然發出指甲抓撓木板的聲響,被角滲出的黑血在地麵畫出郢都地圖的輪廓,更詭異的是,屍體露在外麵的手腕上,竟有與林海相同的蟲化鱗片。
    林淺的銀針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射出。淬了冰蠶毒的銀芒擦著屍體眉心而過,卻在接觸皮膚時發出蜂鳴,屍體猛然抬頭,眼白裏爬滿微型屍蠱,張開嘴時露出的不是牙齒,而是排列成楚篆的蟲顎:“黃泉路斷,楚王借道……”
    趕屍人突然轉身撞開木門,鬥笠邊緣露出的額間刺青讓林海瞳孔驟縮——那是古滇祭司獨有的金蠶紋,與阿朵留下的銀冠印記如出一轍。竹筐落地的瞬間,楚繡被麵滑落,屍體胸口赫然嵌著半塊蟲皇玉碎片,碎片表麵的星軌正對著沅陵後山的方向。
    “跟緊!”林海甩斷劍劈開突然暴漲的屍毒霧氣,劍刃上的楚式雲紋亮起金光,將撲麵而來的黑血凝成冰晶,“是‘血屍引’,當年楚巫用戰俘血祭黃泉眼的邪術!”
    三人追出旅館時,趕屍人已消失在雨幕中,唯有青石板上留下的血腳印指向酉水河畔。林深蹲下身,指尖接觸血跡的刹那,引月的感知如潮水般湧來:冰冷的河水中沉睡著十二具青銅巨棺,棺身刻滿“引魂歸淵”的楚篆,每條篆文縫隙裏都卡著半片金蠶翅膀——正是古滇鎮魂蟲的殘肢。
    “哥,看水裏!”林淺的手電筒光柱掃過河麵,浮起的青銅殘片拚出“郢都”二字,更遠處的漩渦中,隱約可見倒懸的宮殿輪廓,飛簷上掛著的不是銅鈴,而是風幹的人耳,“是楚威王的水陵?父親筆記裏說古滇巫祝曾用蟲潮擊退楚軍,難道當年的戰場……”
    “是盟約的代價。”林海撿起塊刻著星軌的青石板,背麵用古滇文刻著“以魂為錨,永鎮黃泉”,“楚威王戰敗後與古滇王結盟,自願將王陵沉入水底,用楚軍魂魄鎮守黃泉眼。但這信箋上的‘蟲皇歸位’……分明是在召喚屍王。”
    雷聲在頭頂炸響的瞬間,河中央的漩渦突然擴大,十二具青銅巨棺破水而出,棺蓋摩擦聲混著屍蠱低鳴,每具棺材裏都躺著穿著楚式皮甲的屍體,甲胄縫隙中爬出的不是屍蟲,而是帶著古滇蟲紋的金蠶。林深的蟲皇卵在胸口劇烈震顫,他“看”見金蠶傳遞的畫麵:三百年前的雨夜,古滇祭司將蟲皇玉碎片嵌入楚威王心口,屍身沉入酉水時,河底突然裂開黃泉眼,無數帶著楚篆的屍毒氣泡湧入棺木。
    “他們在等輪心宿主。”林深突然開口,聲音帶著不屬於自己的滄桑,仿佛有古滇巫祝的殘魂借他之口說話,“楚威王的屍身早已與黃泉眼融合,所謂金縷衣現,不過是屍王借蟲皇玉破封的幌子。”
    最近的青銅棺突然炸裂,渾身纏著金縷玉片的屍體騰空而起,玉片上的蟲紋與林深手背印記共鳴,讓他瞬間看見父親臨終前的場景:十年前的礦難其實是滇魂會的襲擊,父親將最後一塊蟲皇玉碎片塞進繈褓中的林海,自己則帶著楚巫的屍王核沉入酉水——原來林家守護的從來不止古滇文明,還有楚威王用三百年時光織就的鎮魂網。
    “小心!”林淺的火蠶砂在雨中炸開,卻隻在屍體表麵燒出焦痕,金縷玉片吸收火焰後反而更亮,屍體張開嘴,噴出的不是屍毒,而是刻著“歸位”二字的蟲血信箋,“這些屍體根本不是楚威王的部下,是古滇巫祝用自己魂魄煉製的鎮魂屍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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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海的斷劍突然不受控製地飛向屍體,劍柄的楚式雲紋與金縷玉片共振,竟在虛空中拚出古滇與楚地的雙生星圖。林深終於明白父親筆記裏的隱喻:所謂盟約,從來都是雙刃劍——古滇用蟲皇玉助楚威王鎮黃泉,楚巫卻在屍傀體內埋下屍王核,三百年後,當蟲皇宿主現世,便是兩個文明的恩怨重啟之時。
    趕屍人的聲音從河對岸傳來,鬥笠下的麵容終於清晰——正是父親筆記中記載的守陵人後代,他舉起半塊刻著“郢”字的玉璜,玉璜與林深的蟲皇卵共鳴,在雨幕中投射出楚王陵的立體星圖:“三日前酉水逆流,河底石龜眼瞳出血,那是黃泉眼鬆動的征兆!滇魂會的人已經炸開了水陵第一層地宮,他們要拿楚威王的屍身煉屍王!”
    第一具屍傀的指尖突然觸碰到林深胸口,金縷玉片上的蟲紋瞬間蔓延至他手背,引月的感知網中,全球蟲脈突然出現紊亂:湘西的趕屍蟲停止鳴唱,秦嶺的金蠶蠱集體墜地,就連遠在喜馬拉雅的冰蠶都在冰層下發出悲鳴——這是蟲潮之劫的前兆。
    “走!去酉水河畔的老渡口。”林海拽住弟弟手腕,斷劍終於從屍傀手中奪回,劍刃上多了道新的血槽,“父親當年在渡口埋下過古滇與楚地的‘陰陽樞’,隻有用它才能打開水陵地宮。”
    暴雨如注,三人在青石板路上狂奔,身後的十二具屍傀正踩著楚舞的步伐逼近,金縷玉片碰撞聲與雨聲交織,竟形成楚威王時期的戰歌旋律。林深摸著口袋裏發燙的帛畫,突然發現畫中楚軍主將的麵容,竟與林海的克隆體如出一轍——原來父親的克隆實驗,早就在基因層麵埋下了重啟盟約的鑰匙。
    老渡口的石燈籠在雨中忽明忽暗。林深按照帛畫指示,將蟲皇卵按在渡口中央的星圖上,河底突然傳來萬鍾齊鳴,巨大的青銅龜甲破水而出,龜背甲上的楚篆與古滇文正在融合,形成通往水陵地宮的螺旋階梯。而在階梯盡頭,幽藍的黃泉眼光芒中,漂浮著的正是楚威王的金縷屍衣,衣擺處繡著的,正是三個月前在異空間見過的月令之輪。
    趕屍人突然跪倒在龜甲前,額頭抵住冰冷的青銅:“三百年了,輪心宿主終於來了。當年古滇祭司與楚巫在屍衣裏藏了句話,隻有蟲皇與冰蠶的共生者才能看見……”
    林深踏上龜甲的瞬間,金縷屍衣突然發出共鳴,衣領袖口處的蟲紋與冰蠶紋交織,在虛空中拚出一行古滇文:“當郢都的鍾聲第三次響起,輪心將成為黃泉的秤杆——稱人類的貪婪,量自然的寬容。”
    雷聲中,酉水河畔的十二座楚式望樓同時亮起,每個望樓頂端都站著戴青銅麵具的人,麵具上的蟲紋與屍傀的金縷玉片呼應,正是滇魂會的標誌。而在更遠的山巔,望遠鏡後的阿寧勾了勾唇角,指尖劃過平板電腦上的基因圖譜,屏幕中央,林深的dna鏈正與楚威王的屍王核產生前所未有的共振。
    暴雨衝刷著沅陵老鎮,卻衝不淡空氣中彌漫的屍油味。當林深的腳踏上通往水陵地宮的階梯,河底傳來的編鍾樂聲恰好與他的心跳重合,那是三百年前的盟約在蘇醒,也是屬於輪心宿主的考驗,正式拉開序幕。而在某個被青銅門封印的空間裏,楚威王的頭骨突然轉動,眼窩中的屍王核發出冷笑,等待了三百年的借體重生,終於等來了最完美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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