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的黎明來得遲緩而猶豫。
    清晨五點，窗外依然漆黑如墨，隻有別墅周圍安裝的防凍鈉燈在雪地上投下橘紅色的光暈。
    祥子站在客房的落地窗前，呼出的白氣在玻璃上凝結成霜花。
    她用手指輕輕劃過冰涼的玻璃，勾勒出一隻展翅的烏鴉圖案。
    "祥子大人，都準備好了。"
    若葉睦少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祥子身後，腳步輕得幾乎不見蹤影。
    她雙手恭敬地捧著一個紫檀木匣，匣子表麵泛著細膩的光澤，古樸而典雅。
    "按照您的吩咐，所有電子設備都已留在房間裏，確保沒有任何外界的幹擾。"她的聲音低沉而冷靜，帶著不容置疑的精準。
    祥子微微點了點頭，目光依舊沉靜。
    她伸手接過木匣，指尖輕輕觸碰那經過精心雕琢的木紋，仿佛每一道線條都在訴說著歲月的痕跡。
    她將匣子輕輕打開了一條縫，裏麵整齊排列著十二支水晶試管。
    晶瑩剔透的玻璃管身映出周圍微弱的光線，每支試管裏都裝著不同顏色的粉末，宛如彩虹般瑰麗卻又讓人感到一股隱隱的危險氣息。
    祥子的目光一一掃過，指尖輕觸著每一支試管的底部，心中默數著那熟悉的名字：
    “蓖麻毒素、肉毒杆菌、河豚毒素、硫代硫酸脂類神經毒劑……”
    她一一確認著這些致命的物質，每一樣都足以讓任何敵人無法反抗。
    但她的注意力很快集中在最後一支試管上。
    那支裝著透明液體的容器，液體在玻璃管中流轉，散發著淡藍色的微光。
    “冰藍。”
    祥子輕輕念出了那個名字，聲音中帶著一絲意味深長的冷意。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凝聚在那透明的液體上，仿佛它所蘊藏的力量能夠穿透一切虛偽與偽裝。
    這款神經抑製劑，是哈夫克集團位於種子島的生化武器研發中心所推出的最新成果。
    它的效果幾乎完美——
    在72小時內，目標將保持完全清醒，然而他們的意誌和行動卻完全受到指令的支配，仿佛是被操控的傀儡。
    祥子心中清楚，這種致命的藥劑不僅是一種武器，更是一種極致的控製工具。
    它的出現，將讓整個局勢更加複雜、危險，而她，正是這個新秩序的引領者。
    她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氣，抬眼看向若葉睦少佐，眼中閃爍著決然的光芒。
    "今天用這個。"
    祥子取出"冰藍"試管，藏在和服腰帶內側的暗袋中，"灰夫人那邊？"
    睦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幾不可察的冷笑：
    "早餐時已經接觸過了，她最喜歡的那瓶玫瑰香水……我在裏麵稍微加了點料。"
    祥子最後檢查了一遍著裝。
    今天她特意換上了便於行動的改良和服，深藍色的絲綢上繡著暗紋海浪，腰間束著一條銀灰色的織錦帶。
    看似優雅的傳統服飾，實則每一寸布料都經過特殊處理——
    袖口藏有單分子鋼絲，領口內襯塗抹了接觸性麻醉劑，就連發簪都是一把微型電擊器。
    走廊裏靜得出奇，隻有她們的木屐踩在鬆木地板上的輕微吱呀聲。
    經過二樓拐角時，祥子注意到牆上那幅《冰雪女王》的油畫被換成了《小紅帽》——
    貝爾格林最喜歡的英式黑色幽默。
    餐廳裏，貝爾格林已經坐在主位上等候。
    今天的她看起來精神好了許多，穿著一件墨綠色的天鵝絨晨袍，銀白的頭發整齊地挽在腦後。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左手無名指上那枚紅寶石戒指——
    祥子認得，那是前任軍情六處負責人的傳承信物。
    "早安，我親愛的祥子。"
    貝爾格林的聲音比昨日清亮許多，"希望北極的夜晚沒有凍壞你這朵嬌嫩的櫻花。"
    祥子行了一個標準的屈膝禮：
    "托您的福，睡得比在東京還安穩。"
    兩人相視一笑，仿佛真是一對忘年交。
    侍女們端上早餐——
    煙熏三文魚、水波蛋、黑麥麵包和越橘果醬，配著一壺冒著熱氣的接骨木花茶。
    貝爾格林親自給祥子倒茶，手指上的紅寶石在晨光中閃爍著血一般的光澤。
    "我收到些有趣的消息。"
    貝爾格林咬了一口麵包，"gti內務處對我發出了全球通緝令，罪名是"叛國和謀殺同僚"。"
    她突然大笑起來，露出幾顆金牙，"多新鮮啊！我殺了三十年的敵人，最後竟因為殺了幾條不聽話的狗被通緝！"
    祥子優雅地切開三文魚：
    "那麽……瑞典政府的表態呢？我是說，這次政治避難。"
    "還在裝模作樣地"考慮庇護申請"。"
    貝爾格林撇撇嘴，"這群北歐偽君子，既想拿我腦子裏的情報來要挾兩邊的陣營，又怕得罪gti，影響到了他們的中立地位。"
    她突然壓低聲音，"不過莫斯科那邊傳來風聲……似乎有人希望我"意外死亡"前能回去接受"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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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祥子的筷子在空中停頓了0.5秒。
    這是個關鍵信息——
    gti內部仍有貝爾格林的保護傘。
    "處長多慮了。"
    祥子從懷中取出一個牛皮紙信封，"這是今早剛截獲的摩薩德通訊。他們計劃在奧斯陸綁架目前位於烏普薩拉的gti北歐負責人，栽贓給……我們。"
    貝爾格林接過信封，老練地檢查了封口處的暗記才拆開。
    當她瀏覽完文件內容，眉頭漸漸舒展：
    "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她抬頭看向祥子，"雖然以色列是你們哈夫克的盟友，但你似乎對猶太人沒什麽好感？"
    祥子抿了口茶：
    "家祖父常說，猶太人和撒旦簽了契約——他們擅長在別人的戰爭中獲利。"
    她放下茶杯，"這份情報足夠您立個大功，至少能換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餐廳裏突然安靜下來，隻有壁爐裏的木柴偶爾發出劈啪聲。
    貝爾格林的手指在文件上輕輕敲打，突然問道：
    "你想要什麽回報？我想我已經給你的夠多了吧？"
    "友誼。"
    祥子直視貝爾格林的眼睛，"以及未來五年的情報共享協議——希望那個時候正在會結束。"
    貝爾格林突然大笑，笑聲震得水晶吊燈微微晃動：
    "五年？祥子，你以為我還能活五年？"
    她擦掉笑出的眼淚，"要是我現在就拿著你給的這點東西回去，參謀長聯席會議但那群將軍們恨不得把我也扔到新地島去挖鈾礦石。"
    祥子臉上適時浮現出震驚和悲傷，心中卻冷靜地計算著——
    貝爾格林主動透露自己目前的危險處境，要麽是示弱，要麽是試探。
    "所以您需要什麽樣的價碼呢？希望我能給得起。"
    "你會編故事嗎？"
    "處長大人不必開玩笑，我連歌詞都能輕輕鬆鬆地寫出來，更別說故事了。"
    "那就好了——所以，"貝爾格林突然嚴肅起來，"我需要一個完美的故事。"
    "解釋為什麽我要清洗特別行動委員會，為什麽要假死出逃，又為什麽要回去自首。"
    她灰色的眼睛像兩把解剖刀，"你那麽擅長編故事……幫我編個能讓我體麵退休的。反正高層裏的歐洲人已經死絕了，我的接任者肯定會是英國人，到時候也算是完成了任務。"
    祥子從袖中取出一卷宣紙，緩緩展開：
    "我剛好寫了三個版本，您選一個。"
    第一個故事：
    貝爾格林發現特別行動委員會被摩薩德滲透，不得已采取極端手段；
    第二個故事：
    懷特上校策劃政變，貝爾格林被迫先發製人；
    第三個故事：
    gti內部存在一個龐大的叛變網絡，貝爾格林不惜以身犯險深入調查。
    貝爾格林看完後，突然將宣紙扔進壁爐。
    火舌瞬間吞沒了那些工整的字跡。
    "太保守了，你的想象力還是不夠啊。"
    老婦人冷笑道，"我要的是能上頭條的劇本！"
    祥子不慌不忙地又取出一張紙：
    "那這個如何——gti參謀長聯席會議的成員中，四位非中國籍的將軍早已被哈夫克收買。您發現這個驚天陰謀後，他們聯手陷害您……"
    貝爾格林的眼睛亮了起來：
    "有點意思，繼續說。"
    "您出逃是為了收集證據，現在您帶著足以顛覆gti的情報回去……"
    祥子壓低聲音，"當然，需要一些"證據"配合。"
    她從腰帶暗袋取出"冰藍"試管，推到貝爾格林麵前：
    "最新研發的記憶增強劑，能讓證人在審訊中保持超常的清醒和細節回憶能力。我們剛好"救"了幾位gti內務處的調查人員……"
    貝爾格林拿起試管對著光線觀察，紅寶石戒指折射出妖異的光芒：
    "祥子啊祥子……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危險。"
    她突然擰開試管，在祥子來不及阻止的瞬間舔了一口！
    時間仿佛凝固了。
    祥子的手指悄悄移向發簪，睦的肌肉繃緊準備撲擊……
    但貝爾格林隻是咂了咂嘴：
    "葡萄糖溶液？"
    祥子鬆了口氣：
    "掩人耳目的外包裝。真正的藥劑需要靜脈注射。"
    貝爾格林大笑起來，將試管扔回給祥子：
    "我喜歡你的謹慎！這個劇本我買了。"
    她敲了敲輪椅扶手，"灰夫人！拿我的印章來！"
    早餐後，兩人移步書房簽訂協議。
    貝爾格林的私人書房是個令人窒息的密室——
    四壁都是書架，但擺滿的不是書籍，而是數千個貼著標簽的玻璃罐。
    祥子走近才發現，每個罐子裏都泡著不同的人體器官：
    眼球、手指、心髒……
    最顯眼的位置放著一顆幾乎被炸得無法被分辨出來的腦袋，標簽寫著"懷特，2037"。
    "我的戰利品室。"
    貝爾格林得意地說，"每個罐子都是一個叛徒或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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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轉動輪椅來到書桌前，"現在，讓我們談談具體操作……"
    接下來的三小時裏，兩人敲定了每一個細節：
    貝爾格林將在三天後"意外"被瑞典警方發現，然後高調召開記者會揭露"gti高層腐敗"；
    祥子則負責提供"證人"和"證據"；
    事成之後，貝爾格林會獲得名譽恢複和象征性判刑，而祥子將得到gti在歐洲的全部臥底名單。
    "最後一件事。"
    貝爾格林在協議上蓋下烏鴉印章，"那個叫艾米麗的女孩……她還好嗎？"
    祥子的表情紋絲不動：
    "您是指蘇格蘭場的那位思想警察？"
    "別裝了。"
    貝爾格林冷笑，"我知道她是你的"夜鶯"，安插在我身邊整整五年。"
    老婦人突然露出懷念的表情，"那丫頭演技真好……連父親節賀卡都寫得很感人。"
    祥子輕輕放下茶杯：
    "艾米麗現在在衝繩，經營一家潛水用品店。上個月剛結婚。"
    "告訴她……"
    貝爾格林的聲音突然變得疲憊，"……那枚婚戒是真的。1918年我曾祖母從沙皇的情婦手裏搶來的。"
    當祥子和睦離開別墅時，北極的太陽終於懶洋洋地爬上了地平線。
    雪地上，兩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像兩條交錯的命運線。
    "祥子大人，"睦低聲問道，"您真的相信她會履行協議嗎？"
    祥子望著遠處破冰船上哈夫克的旗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當然不信。所以我在簽字時，往鋼筆裏加了點"禮物"。"
    她展開手掌，掌心躺著一枚紅寶石戒指——
    正是貝爾格林剛才戴著的那枚。
    寶石底部，隱約可見一滴凝固的藍色液體。
    "三天後，當她在記者會上慷慨陳詞時……"
    祥子的聲音輕得像北極的風，"全世界都會看到一位"幡然悔悟"的英雄，如何突然"心髒病發作"。"
    睦的眼中閃過一絲敬畏：
    "那灰夫人？"
    "她今早噴的玫瑰香水裏，含有觸發劑。"
    祥子將戒指扔進大海，"當貝爾格林毒發時，灰夫人會"悲痛欲絕"地開槍自殺……多麽感人的主仆情深啊。"
    破冰船的汽笛聲響徹峽灣，驚起一群海鳥。
    祥子最後看了一眼那座漸漸遠去的別墅，輕聲哼起了一首古老的日本童謠：
    "烏鴉啊烏鴉，為什麽你的羽毛這麽黑？
    因為我看見太多秘密，陽光再也照不亮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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