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兩人對視中凝固。
    黛霞的目光死死釘在栩晚眼中——
    痛苦與決絕在其中翻湧。
    即使她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細微的顫音......
    那鉗著她手臂的力量，也紋絲未動。
    “......嗬，是我輸了。”
    哽咽話語落下的瞬間，栩晚清晰地感覺到——
    掌心之下，那股決絕向外拉扯的力道，正一絲絲抽離。
    像弦驟然鬆弛。
    栩晚屏住的那口氣，終於緩緩吐出。
    她帶著一絲試探，鬆開了緊握的手指。
    束縛消失。
    黛霞的手臂瞬間失力，直直垂落，軟軟地搭在身側，指尖微蜷。
    她猛地低頭。
    額前碎發沉沉落下，像一道厚簾——
    徹底擋住了視線，也掩去了所有表情，隻留下下頜微微顫抖的線條。
    ............
    幾秒鍾，卻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黛霞的肩膀起伏了一下，當頭重新抬起——
    眼底所有紛雜的情緒已被強行碾碎、重組，隻剩清晰。
    她的聲音響起，異常平穩，清晰地傳入通訊器：
    “找個安全坐標，讓部隊離開危險地帶。”
    通訊器另一端。
    一直沉默著的回聲，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
    他沒想到......
    他完全不確定自己能否攔住的、失控的妹妹，竟然被栩晚……
    攔住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湧上——
    是後怕，是疲憊，更是......欣慰。
    他深吸一口氣，沒有任何多餘的言語。
    手指利落操作，切斷通訊的同時已切入公共頻道。
    沉穩而迅疾的聲音瞬間響徹所有作戰單元——
    “全體注意！執行最高優先級撤離指令！”
    “立刻！執行！”
    ............
    部隊本就在撤離。
    但回聲陡然拔高的急迫指令，讓原本有序的節奏瞬間繃緊到極限。
    “兵形者不是剛解決掉？”
    頻道裏，一些士兵的嘀咕聲壓抑不住地傳了出來。
    “剩下這些玩意兒，有總指揮和那些隊長級在，最多半小時就能清幹淨......至於這麽急？”
    他們當然不知道真正的威脅是什麽。
    “閉嘴！執行命令！！”
    一個軍官粗暴的聲音炸響在公共頻道，瞬間掐斷了所有雜音。
    ————————
    “嗤——！”
    顧晟赤瞳燃燒，視野死死鎖定那抹慘白。
    又一次以肋下被無形利風割開血痕為代價。
    他險之又險擦過一道憑空綻裂的空間裂隙——
    終於捕捉到那毫秒即逝的機會！
    “鐺——————！！！！”
    黑劍劍鋒，裹挾湮滅死光，悍然斬在蒼白體頸側！
    沒有骨裂。
    沒有切入。
    甚至沒有一絲受力的凹陷。
    湮滅之焰猶如火燒鋼板，未能掀起一絲漣漪。
    隻有一種純粹到令人絕望的“硬”。
    “操！”
    這怪物的軀體，絕不是兵形者那種血肉合金的層次。
    它更像是......凝固的空間本身？
    或者說，某種概念性的絕對防禦？
    在摸清其能力本質前，黑劍的剛硬在其麵前，顯得如此可笑。
    至於白櫻？
    蒼白體並沒給顧晟任何拉開距離的機會。
    以加持為主的白櫻，完全來不及凝聚多少能量。
    在這種級別的近身交鋒中——
    毫無作用。
    武器......跟不上了。
    ............
    暗影剛剛在周圍的空間褶皺中彌漫，試圖遁形——
    “嗤啦——！”
    那蒼白體五指隨意一劃。
    一股蠻橫到不講道理的空間撕扯力，將暗影領域，如同脆弱的布帛般——
    生生撕裂。
    幽暗的碎片飛濺，顧晟的身影被迫踉蹌跌出。
    “嗤！”
    臂膀上，又留下一道猙獰的血口。
    “噗嗤——！”
    沒有任何喘息機會。
    又一道深可見骨的空間裂痕，在他竭力扭轉的腰腹間炸開。
    滾燙的血珠，再次無可避免地濺上那具完美、冰冷、死寂的蒼白之軀。
    顧晟的心猛地一沉。
    果不其然——
    慘白的底色貪婪地吮吸著鮮紅，再次暈開一片刺目的——
    帶著生機的血色。
    它還在進化。
    用他的血。
    抓弱點？
    分析結構？
    本應是這個流程，可現在並沒有這個時間。
    在這能隨意撕裂空間、擁有概念性防禦、以血進化的怪物麵前——
    任何常規戰術都成了徒勞。
    在沒有任何情報的前提下，遇上災難個體。
    對大多數人，這已是死局。
    但——
    ............
    “嗤——”
    蒼白體的右手揮出——
    空間如同脆弱的紙頁被無形的手裁開，無聲裂出幽暗縫隙。
    顧晟擰身急閃。
    扭曲的空間裂痕擦著發梢掠過。
    躲閃的勢未竭，手腕借力猛然一抖！
    黑劍借著扭身的力道，由下至上反射——
    劍鋒直噬那雙幽藍、非人的瞳孔。
    但蒼白體的反應快得駭人——
    如此近距，它甚至無需大幅動作。
    頭顱隻是微微一偏——
    黑劍的鋒刃擦著冰冷光滑的顴骨掠過。
    “轟——！”
    脫手的黑劍帶著殘影，狠狠貫入遠處廢墟深處。
    破綻。
    致命的空當。
    那隻撕裂空間的手掌，已探到顧晟心口處——
    冰冷的死亡氣息瞬間扼緊了心髒。
    顧晟瞳孔驟縮，格擋或閃避？
    都遲了。
    不退，反進！
    他選擇了最凶險的一步。
    “嗤啦——！”
    劇痛如電流般竄遍全身。
    但赤瞳卻在這一刻燃燒到極致。
    蒼白的手掌刺入臂膀，卻也給它帶來了那極其微小的遲滯——
    右手的白櫻。
    劍身不再流淌能量，而是將殘餘力量瘋狂壓縮、凝聚於劍尖的——
    一點刺目到極致的白熾鋒芒。
    直刺——
    目標，依然是那雙幽藍的瞳孔。
    “嗡——！！”
    刺耳的震鳴撞進耳膜。
    劍尖如撞上無形絕壁，再難寸進。
    白櫻劍身劇烈震顫，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
    紋絲不動！
    這一擊，依舊未能破防。
    連這最脆弱的瞳孔都無法傷及？！
    不可能。
    絕不可能毫無破綻！
    顧晟赤瞳中厲芒炸裂——
    就在白櫻抵死僵持、將蒼白體所有注意力鎖死頭部的同一瞬！
    “轟！嗖——！！”
    廢墟方向，空氣被淒厲的尖嘯撕裂。
    黑劍纏繞著比脫手時更加暴虐的能量——
    貫穿空間阻隔，直噬蒼白體的後腰。
    “噗嗤——！”
    這一次，不再是金鐵爆鳴。
    是利刃刺入某種物質的沉悶異響。
    蒼白體完美如雕塑的身軀，猛地一僵。
    那雙幽藍瞳孔中始終流轉的冰冷快意——
    第一次，摻入了些許雜質。
    劍鋒，竟刺入了它那片光滑的慘白。
    沒再被防住。
    可惜，僅入寸許——
    那非人的恐怖硬度便如同枷鎖，將劍身死死禁錮，再難寸進。
    但，這微不足道的寸許......
    已向顧晟揭示。
    它那“絕對防禦”能力之下——
    足以致命的一角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