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們，你不熱嗎？”
    城軌車廂裏，一個穿短袖的男人忍不住朝身旁那個裹著黑色風衣的身影搭話。
    “熱。”
    裹風衣的男人喉結滾動了一下，嗓音有些幹澀。
    “那你還穿這麽厚......？”
    對方更疑惑了。
    顧晟咽了咽唾沫，沒接話，隻沉默地拿起水瓶又喝了一口。
    “哎呀，你這都看不出來？”
    坐在旁邊的女伴推了下短袖男人，語氣裏帶著調侃：
    “他這明顯是在s‘’深淵’啊！”
    顧晟猝不及防，嗆了口水。
    “哦——怪不得我覺得這造型眼熟！”
    短袖男人一拍後腦，恍然大悟。
    顧晟別過臉，不再理會他們。
    他不脫風衣，自然是有原因的。
    那立領遮掩之下，若隱若現地綴著幾處緋紅痕跡——而這，還隻是冰山一角。
    他無意識地攥緊衣角，腦海中又一次浮現那個揮之不去的身影。
    車窗玻璃映出他此刻的模樣。
    恍惚間，耳邊仿佛又響起那個聲音：
    “背負太多的人......不能為一人久留，但......起碼留了些念想。”
    艾莉婭微笑著為他戴上那副無框眼鏡的動作，像落下了一道無聲的鎖。
    顧晟嘴角微微揚起，又迅速抿平。
    ............
    “快，快！”
    前方車廂門滑開，兩名身著製服的人員疾步穿過走道，徑直向後車廂趕去。
    幾名乘客疑惑地望向他們的背影。
    “出什麽事了？”
    有人低聲詢問。
    “城軌上能出什麽事？”
    鄰座的人不以為意：“又不是邊境那些老舊的列車。”
    說得也是。
    這種最新型的城際磁懸浮線路列車，能有什麽問題？
    “各位乘客請注意，列車即將進站。”
    “重複：列車即將進站。”
    “請所有乘客做好下車準備。”
    廣播響起，平靜的語調反而讓人感到一絲不尋常。
    顧晟抬眼看向車廂前方的指示燈——分明還未到達終點站。
    所有乘客下車？
    終於有乘客忍不住抱怨：“搞什麽啊？”
    但抱怨歸抱怨。
    在這個時代，每個人都清楚——
    命是自己掙來的，任何異常，都值得警惕。
    列車緩緩進站，車門開啟，人群陸續向下湧動。
    顧晟隨人潮走出車廂，不經意間向後瞥去——
    幾名身著狩夜製服的隊員正圍在末節車廂處，氣氛凝重。
    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想來，也不會是什麽小事。
    等下一趟車便是。
    ............
    顧晟徑直走向候車區坐下，取出終端查看地圖。
    此刻他所在的，是星耀城直達祁明城路線中段的一個城際服務站點，規模頗為可觀。
    站台高聳，向內望去，隱約可見巡邏部隊的身影。
    向外遠眺，則隻有荒蕪的原野延伸向天際，暫時看不出什麽威脅。
    多條軌道在此交匯，其他列車的乘客也紛紛下車，大多是為了轉乘。
    “你好，大哥哥。”
    一道清脆的聲音忽然從身旁傳來。
    顧晟轉過臉。
    “要買花嗎？
    一個抱著花籃的小女孩正站在他麵前，微微仰著頭望來。
    他垂眼看向花籃——
    裏麵的花朵色澤深邃近墨，形態奇異，不像尋常可見的品種。
    “可以。”
    他的目光落在一束紫紅色的花上，微微停頓，隨後抬手指去：
    “就這個吧。”
    女孩眼中頓時閃過欣喜。
    “謝謝大哥哥！”
    她將花籃挎在臂彎，小心地取出那束花遞給他。
    顧晟伸手接過的刹那，瞥見女孩指節上幾道微不可察的細痕。
    摘花留下的痕跡麽？
    他眼底微動，未做聲。
    隻是抬手，用自己的終端輕輕掃過女孩腕上戴著的那部老舊終端。
    “好了。”
    他輕應。
    女孩點點頭，抱起花籃轉身離開。
    走出幾步之後，她下意識地低頭查看終端——
    整個人卻突然愣在了原地。
    屏幕上的數字後麵，不知何時多出了好幾個零。
    她慌忙回頭望去——
    剛才那個位置，哪還有那抹黑色風衣的身影。
    ............
    “車還沒走？”
    顧晟瞥了一眼之前乘坐的那輛列車。
    它若不走，下一趟車怎麽進來？
    他邁步朝著車廂後端走去。
    那裏已經圍起了一小群人，比之前多了幾位服務站點的執勤人員。
    “請問，列車是出了什麽事嗎？”
    顧晟站在人群外圍，向一位穿著站點製服的工作人員詢問。
    對方聞聲回頭，禮貌卻略顯匆忙地回答：
    “不好意思先生，列車臨時發生故障，維修人員正在處理，應該很快就能解決。”
    故障？
    好吧，還是自己看吧。
    顧晟不再多問，無聲地向後退了兩步，正打算釋放精神力探向車廂內部——
    “砰——！”
    一聲突兀的槍響驟然撕裂站台的空氣。
    人群瞬間驚慌四散。
    隻見一個麵色猙獰的男人挾持著一名女子走出車廂。
    剛才那一槍，明顯是朝天空鳴示。
    事件拖到現在才爆發，估計是之前的談判並未成功。
    連一旁幾名狩夜隊員也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放開她，換我來做人質。”
    顧晟迅速掃視過現場幾人——他們身上的能量波動確實微弱，難以應對局麵。
    “當老子傻嗎？！”
    那男人非但沒有放手，反而粗暴地將人質又往前拽了幾步。
    被他挾持的女子臉色慘白，嚇得一聲都不敢出。
    “找個普通人來換！這女人太沒用，拖都拖不動！”
    他罵罵咧咧地抱怨，卻根本沒有人願意上前替換。
    顧晟本想隨手了結這場鬧劇，目光卻驟然定在男人握槍的手上——
    一枚銀色的戒指，在光線折射下微微反光。
    他瞳孔微微眯起。
    這個款式......不可能認錯才對，什麽情況？
    不再猶豫，他徑直向前邁出一步。
    “換我吧。”
    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中，他平靜地指向自己：
    “我來當你的人質。”
    所有視線瞬間聚焦於這個在悶熱天氣中仍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
    以及他手中那束色澤幽邃的花。
    “這愣頭青哪兒冒出來的？”
    遠處有人壓低聲音議論。
    “少多嘴。”
    旁邊的人立刻製止。
    持槍的男人可沒理會這些，他警惕地上下打量著顧晟，視線捕捉到他風衣下擺某個不自然的起伏。
    “把風衣脫了，再過來。”
    他厲聲命令。
    顧晟嘴角不易察覺地一抽。
    “做人別太挑剔。”
    “嗯？”
    男人明顯一愣，沒料到會得到這樣的回應。
    就在他分神的這一刹那——
    “咚！”
    一聲悶響，某個東西重重砸在他的後腦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