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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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者笑吟吟地放下手中書卷,憐愛地看向小童道:“浩兒,轉過年來就該給你蒙學了,今天教你的三個字可會寫了嗎。”
    “會的,會的,我寫給太爺爺看。”
    說著就以手代筆在地上寫畫起來,一個天字剛剛寫完,院門口就傳來一聲召喚:“爺爺,浩兒,吃飯了。”
    老者聞言回了一句“就來”,然後手扶雙膝慢慢地站起身子,便見到一個卓卓少年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麵前。
    還未等老者出言詢問,那少年便已經拜倒在地,張口喚道:“爺爺,風兒回來了。”
    “風兒,你是長風?”
    老者有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果真是風兒嗎?”
    “是的,爺爺,前些年隨父親回來為祖母守孝時,應該也就和他一般大小。”
    雲帆說著指了指一旁的小童。
    “啊呀,這真是我的孫兒,汝父可有與你一起回來?”
    雲帆起身扶住老者有些激動的身體:“孫兒是自己一個人回來的,我亦有多年未曾與爹爹相見了。”
    老者反手握住了雲帆的手臂:“是了,是了,你爹爹信中說你隨著一個道人修道去了,如今怎麽一個人回到了家裏?令師去了哪裏?”
    一聽老者提及師父,在自己親人麵前,雲帆那還尚且弱小的心誌終於是繃不住了,撲進祖父懷裏大哭起來:“我師父他已經死了,嗚嗚...嗚......”
    雲帆越哭越是傷心,那老者都跟著掉了幾滴眼淚。
    “和爺爺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雲帆也隻道師父是為了救自己才去世的,其餘的並沒有多說。老者心疼地拍了拍雲帆的後背:“好孩子,不要傷心,有爺爺在呢,走,咱們回家去。”
    此時那小童見老者將他忽略在了一邊,一直在拽著老者的長袍下擺,拚命的仰起小臉向上觀望,見雲帆一直霸占著他的太爺爺,終於忍不住地問道:“太爺爺,太爺爺,這個大哥哥是誰呀?這麽大了還哭鼻子,浩兒都不哭鼻子了。”
    “浩兒啊,這是你的叔叔,可不是什麽大哥哥。”
    雲帆不好意思地鬆開老者問道:“爺爺,這是咱家的孩子?”
    “嗬嗬是呀,都把這小東西給忘了,這是你大伯的孫子,今年都快五歲了
    站在院門邊的一個居家少婦,一直遠遠地在默默旁觀,此時見老者領著雲帆往家中而來,便迎了幾步上前道:“爺爺,這位是?“
    “他就是你的的堂弟長風。“
    又轉身對雲帆道:“這是你的嫂嫂劉氏。“
    二人相互見禮,雲帆將那小童抱起,四人一起回到了家中。在飯桌前坐定,隻見桌上端放著一碟花生米,一碟子蒸鹹魚,一碗紅白豆腐,還有一盤涼拌雞絲,甚至還有一小壇子老酒,主食是小米幹飯。
    雖然隻是簡簡單單幾樣小菜,在莊戶人家已經算是奢侈,尤其是那一碟子花生米,在大明可還算是稀罕物,也就在幾年前,才由一個叫作黃省曾的蘇州人從番邦引進中土。
    不見再有人入席,雲帆不禁問道:“爺爺,伯父哪裏去了,難道不在家嗎?“
    老者輕歎道:“哎,你伯父舉業艱難,年紀不小了卻也不肯就此放棄,今年春上就去了濟南府求學,打算參加明年的秋闈,你嬸嬸也被我打發回了娘家。“
    “哦,那信哥呢?“
    老者忽然撂下手中的筷子,給自己倒了滿滿一碗酒,麵色不虞地道:“吃飯,不提他。“
    按照習俗,劉氏不應該同桌相陪,隻是家中人少,又是老的老,幼的幼,便少了很多規矩。聽到雲帆相詢,劉氏躊躇著低聲道:“你哥在書房裏吃,我已經給他送去了。“
    雲帆明顯感覺到了氣氛有些不對,卻也沒有再問,悶頭吃起飯來。
    雲凡回來,呂太公自是高興,那酒竟也比平時多吃了半碗,飯後拉著雲帆回到房裏,問起了他這些年的經曆。雲帆將自己在玉華山的一些所見所聞,撿不重要的說了一些,又說師父對自己諸般愛護,呂太公也無從辨別,害怕雲帆傷心,卻也沒有再問關於姬重玄的死因。
    呂太公年近七旬,說了沒一會兒就開始有點犯困,雲帆以神識為祖父檢查了一下身體,雖然沒有什麽大恙,但年老體衰,身體總不免患有種種隱憂。見呂太公已有睡意,雲帆便扶他躺下,順便用自身靈氣為其梳理了一遍周身經脈,這一來呂老太公則睡得更加地沉穩。
    雲帆悄悄退出呂太公的臥房,神識一掃,便找到了堂哥所在的書房。
    雲帆的這位堂哥大名喚作呂書信,字謹言,此時正在書房裏用功苦讀。雲帆卻看出堂哥根本就沒有將心放在書本上麵,一卷書被他緊緊攥在手裏,恨不得從紙張裏攥出水來,兩隻眼睛空洞出神,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麽心思。
    雲帆抬腳往書房走去,卻正好見到嫂子提了一壺茶水也往這邊而來,於是便上前接了過了茶壺,打發走了劉氏,劉氏臨去時還遞給了雲帆一把鑰匙,雲帆隻當是嫂子讓他代為轉交之物,但來到書房門前,這才明白那鑰匙的用意,原來書房竟是上了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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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堂哥犯了何事,竟被祖父關在房裏不得自由,記得小時候這個信哥哥對他甚好,常常帶他一起讀書玩耍,若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就幫他在祖父麵前求求情,放過信哥哥這一會好了,料想祖父該會答應。”
    悉悉索索的開門聲將呂謹言從出神中喚醒,放下手中書籍,起身背對著門口道:“東西放下,趕緊離開。”
    這話說的毫無情麵,雲帆心道難道是兄嫂關係不睦?便輕輕喚了一聲:“信哥哥。”
    呂謹言漠然轉身,見是一個清秀少年立在門口,那眉目逐漸與記憶中的一個相貌重合,脫口而出:“你是長風?”
    雲帆燦爛一笑:“我就知道,信哥哥一定能認出我來。”
    說著將茶壺和一副鎖頭放在桌案上,上前把住呂謹言的手臂:“信哥哥,這是怎麽回事?”
    呂謹言聞言又轉過了身軀,背對著雲帆道:“風弟,為兄如今是呂氏一族的罪人,將來咱們這一脈...唉!”
    言語未盡卻又忽然閉嘴,隻是一聲長歎似心中有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信哥哥,呂家還是要由你來發揚光大,我的身世你也無須避忌,再說了,不是還有浩兒嗎?”
    呂謹言詫異的轉身看向雲帆,顧不上眼角的淚痕猶在,開口便問:“你都知道了?是叔父和你說的嗎?”
    這話自然指的是雲帆的身世,雲帆搖頭道:“是我師父察覺出來的,我現在已是修行中人,信哥哥你不妨先說說,到底是遇到了什麽事情,爺爺何故要將你禁足?”
    過了半晌,呂謹言幾次欲言又止,卻始終是沒有吐露一字,雲帆隻好道:“你既然不說,那我就去問嫂子去。”
    “別!為兄實在是羞於啟齒,我,我罔顧祖訓,參與賭博,一舉輸掉了半數家財。”
    雲帆驚訝道:“你怎麽會突然去與人賭博?可是有人威逼利誘?”
    呂家一向門風嚴謹,從無子弟敢沾染此等惡習,所以在雲帆看來,堂哥呂謹言參與賭博絕非是出於自願。
    “也不能說是有人引誘,威逼就更加沒有,都是為兄一時糊塗,一失足成千古恨。”
    雖說如此,但雲帆還是不信:“那總要有一個因由吧,若非有人做局,又豈會一舉輸掉這許多財物?那些常年流連賭坊之人,何曾聽聞有過這麽大的來去?”
    雲帆年紀雖小,但見識卻比讀聖賢書的堂哥高出甚多,張長行和徐雲棟也都曾和他說過不少世俗的江湖軼事。
    聽雲帆這麽一說,呂謹言也覺得事情或許並非表麵那麽簡單,在心中掙紮了一會兒,便也不再相瞞:“也罷,事已至此,我呂謹言已再無什麽顏麵可存,反正你遲早也會知道,不如就由我親自說與你聽好了。”
    原來呂謹言多年苦讀,終於在前年院試中一舉中的,成了一名名副其實的秀才,因此也結識了不少同窗好友,其中也不乏一些自持風流之輩。
    交往日久,一來二去詩會雅集時有參與,而那煙花之地也自然成了一個附庸風雅的去處。
    去的次數多了,呂謹言竟然與青樓裏的一名清倌人產生了情愫,誓要與其贖身。呂家雖說有些家財,但呂老太公又豈會任由他揮霍在一個妓子身上。呂謹言也是心中有數,根本就不敢和家裏明言。
    但是他又在姑娘麵前誇下了海口,媽媽那裏也一直使些銀子拖延,拖了一年多都未給人家確切答複。人家樓裏邊養閨女是為了賺錢的,那姑娘轉眼間就一十七歲了,還尚未被人梳攏,眼看是實在拖不下去了,可呂謹言又哪裏去弄那多達千兩的紋銀,他有一個好友,便給他出了一個主意。
    呂謹言的這位好友叫作張悅江,此人其實算不上是什麽好友,所出的主意也並非什麽好主意,那就是到賭坊裏去賺那千兩紋銀。想那賭坊又是個什麽去處,那裏的銀子又豈能任你取用。一開始呂謹言倒也嚐到了一些甜頭,可誰知道,自此便進入了人家彀中,一發而不可收拾。
    終於有一天,呂太公好端端的家中坐,卻哪知禍從天上來,自己的好孫兒竟然將祖產地契都輸與了人家,人還被扣在賭坊裏,就有人前來上門收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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