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9章 請先生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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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武威城。
黑夜悄然隱退,淩冽的寒氣如潮水般撲來,吸入肺中,肺部隱隱作痛。
街道上沒有一個行人,成隊的士兵手舉長戈在城中巡邏,鐵甲在狂風的吹拂下嘩嘩作響。
昏暗的太守府中,馬遂劇烈地咳嗽起來,忽然衝向痰盂,一口黑血噴出。
通天峽一戰後,馬遂被昆侖天梭帶回武威。
隴右的醫師,丹師,巫師們齊聚武威,替他診病解毒。
望聞問切之後,眾人紛紛搖頭。
這是蜀地唐門的毒丹之毒,見血封喉,追魂索命。
毒丹之毒的本質是一種炁毒,利用無數種毒物的劇毒,汙染金丹,讓金丹變成毒丹。
靠近敵人一定範圍內,引爆自己的毒丹,製造毒炁風暴,避無可避,最為歹毒。
毒師在自爆之後,可以魂遁千裏,利用奪舍重生,再修第二世。
若能修九世,引爆九次毒丹,就能直接凝嬰,成為元嬰境修士。
每一位毒師的毒丹之毒都不同,有無數種解法。
受害者撐不到窮舉法完成,就會死亡,因此中了毒丹之毒必死無疑。
唐門在數千年前鼎盛一時,在千年前遭遇正邪十三宗合力剿殺,消失在曆史之中,在蜀地的生態位也被蜀道山替代。
萬萬沒想到,張歸元手下的刺客庭中,竟然有這樣的死士,混入陰陽端公之中,引爆了毒丹,重創了馬遂。
馬遂吐完血,隻覺腹中翻湧如海,有無數利刃在不斷攪動五髒六腑。
他爬到門口,將門輕輕推開一條縫,呼吸著冷冽的空氣,才覺得好受一些。
抬眼望去,天空是一種破敗而冷冽的灰白色,沉甸甸地壓在心中,讓人喘不過來氣。
屋簷下,掛著一排排長短不一的冰淩,像是倒懸的寶劍,鋒利而寒冷。
樹木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宛如風燭殘年的老人,失去了往日的生機與活力。
曾經枝繁葉茂的枝幹,如今光禿禿的,像是一雙雙瘦骨嶙峋的手,絕望地伸向天空。
馬遂歎息一聲,臉上滿是絕望之色。
早起的丫鬟看到馬遂淒慘的模樣,一聲驚呼,家丁奴仆們紛紛趕到,將他攙扶到床上。
各大家族的族長族老們紛紛趕來,看到馬遂病怏怏的樣子,心中都不好受。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傳令兵稟報道:
“啟稟主公,北海刺客庭有一人求見您,他說他叫書生,為救老秦人而來。”
各大家族的族長,族老們勃然大怒,氣衝鬥牛。
“該死的刺客庭,將主公害成這個樣子,他們還敢來?”
“主公勿憂,老夫去去就來,將來人剁成肉泥。”
“哼,一定將他千刀萬剮。”
馬遂擺了擺手,示意眾人稍安勿躁,輕聲道:
“請他進來吧,我倒想知道,怎麽才能拯救老秦人。”
從屋外走進來一名茂才打扮的儒生,頭戴文士冠,身穿淡青色錦袍,腰係綬帶,腳踩山河靴,長相俊秀,氣質溫文儒雅。
眾人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丁點的殺氣,狐疑地看著他,紛紛暗藏法寶在袖中。
一旦此人輕舉妄動,立刻亂刃齊上,剁成肉泥。
那名儒生躬身行禮,輕聲道:
“州牧大人您好,我是北海刺客庭的一名刺客,我的綽號叫書生。”
如此直抒胸臆,逗得馬遂咧嘴一笑,他漠然道:
“這麽說,你也是來刺殺我的?”
書生嗬嗬一笑,雲淡風輕地說道:
“不錯,我是第三輪刺客。”
“刺客庭自建立之後,雖然也刺殺了一些將領,但始終沒有做過驚天動地的大案。”
“我們要向主公證明,我們刺客庭的價值,就將目標放在了您身上。”
眾人勃然大怒,紛紛抽出兵刃,架在他頭上。
書生麵不改色,繼續說道:
“針對您的刺殺計劃,一共分成三輪,第一輪策反姬業,讓您受背叛之痛,奪您之誌。”
“第二輪用唐門毒師刺殺,讓您受毒丹之毒,奪您之精。”
“第三輪由我逞口舌之利,讓您受誅心之苦,奪您之神。”
馬遂硬挺著坐直了身體,虛弱地拍了拍手掌,冷聲道:
“好算計,好手段,為了殺我,真是煞費苦心。”
“我倒想看看,你怎麽能誅我的心,奪我的神。”
書生匍匐在地,五體投地,高聲道:
“請先生赴死,君不死,天下不平。”
此言一出,隴右的族長族老們怒不可遏,紛紛祭起法寶,向書生打去。
書生不躲不避,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青芒一閃,馬遂操縱這昆侖天梭將眾人的法寶擊回,劇烈的靈氣波動,引發他體內的毒丹之毒。
綠色的毒涎從嘴角淌落,他大口喘息著,聲音沙啞無比,道:
“說下去,繼續說下去。”
書生輕聲道:“您在涼州經營多年,威望甚重,您在,世家大族們不會投降,不會離開。”
“他們會拚死抵抗,直至全部被北海大軍消滅,全宗全族被屠戮幹淨。”
世家大族的族長族老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眸中閃爍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書生繼續說道:
“這個寒冬隻是序章,寒冬之後是春季的洪水,夏季的旱災,秋季的瘟疫和下一個冬季的雪災。”
“周而複始,永不停歇,直至老秦人全部死光或隴右向北海無條件投降。”
“我的主公已經下了死命令,不許進攻,封鎖隴右和外界的所有聯係,圍而不打,困而不攻。”
“請問隴右在群狼環視,彈盡糧絕的絕境下還能堅持幾年?”
馬遂靜靜地聽著,他知道,書生所說的話都是真的。
北海政權和西海龍庭媾合在一起,能完全操縱天氣,挺過了寒冬,還有無窮無盡的苦難在等著老秦人。
董公和關中豪族血戰,無力救援涼州,整個涼州將在圍困中變成人間煉獄。
馬遂擺了擺手,請書生起來,在眾族長,族老震驚的目光,令侍者給書生賜座。
書生的臉色非常平靜,既沒有驕縱得意之色,也沒有哀悼悲傷之色。
他靜靜地訴說著局勢,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