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阿諛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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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一段時間其實心態上十分危險,但是事態上的危險擠掉了心態危險的迫切性——再也沒有比看著自己的饑荒越來越多更要命的事了,我幾乎每天早上爬起來都要覺得晦氣,恨自己沒法接著睡下去——你別忘了,我不做噩夢,隻做美夢,做夢的時候那真的是什麽都有,而且主要是有意思,夢裏發生的事、遇到的人比現實裏有意思得多,一旦醒來,立刻就得麵臨倆個巨大的資金缺口:欠銀行的二百萬這麽說不太周密,應該是一百萬,但是我得用銀行的另外一百萬運轉已經事實上開銷掉的一百萬,實際也差不多相當於欠了二百萬)和立刻得去籌措的投資老侯港口的錢——租港口我是租不起的,這個費用每年下來得幾百萬,但是我得承擔中間運營的費用,類似租辦公室、宿舍、水電煤氣、交通差旅以及最主要的那部分——也就是所謂的‘潤滑費’,這個費用前麵我說過,是你把事情做到甚至都不能說是做好)的必不可少的開支,老侯那時候給了我倆個方案:要麽就是站台給你管理費用你出年底我們一起結賬,要麽就是每做一次生意我們就算一次賬,他出場地費我出管理費,掙了錢我倆五五開——
    "誰五?"我和他開玩笑。
    "你想要多少?"老侯厚厚的眼鏡片底下射出陰險的目光。
    "叔,我這個人沒有理想的,掙太多我不夠花——這樣吧,我們階梯式分成,七位數以下五五開,畢竟這個數還不夠我還銀行利息;八位數以下三七開,您拿大頭;八位數以上二八開,我有的拿就行——再往上,一九也可以,看您心情,這口飯純粹就是您給的,我不能越俎代庖..."
    "你...你小子...我都不知道該說你聰明還是說你傻...且這樣吧,做著看——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你和那些亂七八糟的人來往有什麽用?隻會搞亂自己的心態,最終做生意還得..."
    ......
    其實我現在回頭細想的話,那些正兒八經願意幫我忙的其實是最煩的,類似老侯、我爹、建國、發小、真賤他們這些人,給你拿一倆萬塊錢得嘀咕你十天半個月,惡心得很,但是隻要你忍住別發飆,下一次急眼了還能回去跟他服軟——女人也一樣,比如米娜,我怎麽跟她折騰都行,甚至我甩了她找別人都行,隻要我願意回去就行,其他女人的話非常夠嗆——我要是那時候有現在的聰明無恥,自管去偷情,大不了別答應她什麽、別讓她抓到就行,何至於搞到最後淨盛一腔疲憊呢?
    其實你要這麽說的話,所謂的‘愛’其實就是別人能包容你原諒你的時間長短和次數多少,從這個意義上定義龍貓就不愛我,因為她決不允許我出現重大失誤,比如情婦往她家寄東西,比如和她朋友們來往的時候太小家子氣——注意,龍貓不鄙視無恥,但是極端鄙視道德,不,準確地說是極端鄙視給自己或者別人上道德鐐銬那種做法,極端鄙視別人還沒吭氣自己就給自己預設一些優秀的道德色彩,妄圖拿這玩意貶低別人——比如那種我在公共場所不抽煙,那麽你也不能抽這種行為,她覺得這是下等生物逆反心理造成的一種僭越和挑釁:既然家財不如你,教養不如你,權勢也不如你,那我道德比你強也行——龍貓不是但凡出門就打車嗎?別人可能就會攻擊她太矯情,無法融入到人民群眾裏去,是矯揉造作嘩眾取寵的作妖——
    當然,其實她不是,她自己嚐試了很多次都融入不進去,最終拋棄了自己的人民曆史觀躲起來,不去操心外麵的事了,因為人民群眾裏是真的有壞人,而且以她的條件的確沒必要和人民群眾來往,以前她投入社會還是因為自己太年輕,對這個世界善意太多。
    所以我說我是她的研究對象而不是愛人一點錯都沒有,我要是做得太過分,表現出那種低級趣味,她會立刻拋棄我——好在我這人屬於絕對的體驗派,隻要不妨事大部分思想觀念我都可以無視,不在乎,甚至也可以假裝不在乎倆個人的階級差——但是有時候我那種固有的階級色彩總是難免側漏,比如有一次我在那裏刷視頻,突然神經了一下,提議龍貓‘既然你不願意接觸太多現實社會,要不你考慮考慮去直播呢,搞一點情緒價值也行啊’——
    "你怎麽敢問這種話!"龍貓本來是躺沙發上正在看一本龍應台的什麽書來著,立刻叉著腰站起來問我——
    "那怎麽了?問問而已..."
    "我連現實社會都不願意沾染,會去沾染一個經過無數低級智力、齷齪想法包裝出來的網絡社會?網絡是騙局的淵藪,而且是人類可以產生的最卑鄙、最下流的那些欺騙最容易發生的地方——現實社會,隻要我小心一點、收斂一點,總還能看到一些優秀、善良的人,網絡社會是沒有的——如果有,那也是過去,現在是沒有的,起碼幾率太小,我才不會去觸那個黴頭!"
    "可是你我卻是在網絡上認識的..."
    "你忘了時間,大哥,時間是我和你來往的最終原因,不是因為你優秀,也不是因為我犯傻——你就慶幸吧,這個世界上畢竟多的就是超越理性的力量..."
    "你對這個世界太悲觀了,我相信人的好和壞始終是一個固定的數值、固定的比例,隻是你從現實觀察是五比五,從過去的網絡觀察也差不多這個數,現在的話可能就是八比二——好人隻有倆成,但是照樣有好人,在我看來這是好事,證明更多好人意識到把精力投入現實生活才是正確的選擇——好人進化了,學聰明了,都回去現實生活了,我們的社會也就變得更和諧了——而且你不要對人的好壞那麽敏感,人是會變化的嘛,搞不好我將來..."
    "你本來也不是什麽好人,你要是好人,我看都懶得看你一眼,所以別在那裏硬拔份兒了,沒用——你去直播吧,你直播我給你刷禮物,保證你每天收入一萬塊錢..."
    "猥瑣的愛的供養嘛?免了免了,你還是..."但是我不能再說下去了,因為我利用她這種事隻能做不能說,"你還是帶我去洗個臉吧...洗得白白嫩嫩,你眼珠子也能多少舒服一點呢..."
    "走!"
    我發誓,這類事,類似於洗臉、按摩這類事,我從來不跟別的女人去,特娘的浪費時間,但是我得陪龍貓去——畢竟我虧欠了她,洗臉都是她請客,洗一次倆三千說是從夏威夷火山坑裏挖出來的陰溝泥,糊臉上能返老還童什麽的),這種錢我花著肉會疼,所以...另外,說穿了相處到現在人家可沒對不起我,是我隔三差五對不起她,所以我多一點耐心也是應該的...
    其實,我內心的焦慮也的確需要安安心心躺那裏讓一些小姑娘冰涼的小手擺弄才能安穩下來——你發現沒有,姑娘們的手大多時候是涼的,有一次我拉一個喝多姑娘的手,她的手比我還燙,當時感覺就像抓到一隻耗子似的渾身難受,又不好意思撒開——姑娘的手理論上應該就是比較涼的,因為她們容易貧血,血液也就沒那麽燥熱,還是涼涼的手相對比較舒服,因為我身上大部分東西都是特別燙的,特別是...你懂的,某些地方特別缺乏降溫...
    我去巴結老侯,和我這段時間巴結龍貓其實是一個類型的行為,過去我說‘由奢入儉對我來說沒那麽難’,是因為反正我也什麽都沒有,空口說白話還是挺容易的——其實這個時候我也想過,要不就是別折騰了,聽媽媽的話,咱聽一半,她讓我回去結婚,我回去但是不結婚,把折騰出來的饑荒捋一捋,不過百八十萬,花幾年功夫賣賣豬肉羊肉還掉算了,踏踏實實過我一個農民的小日子也行——但是轉念一想,我還有一百萬可以花,還有很多網友等著我去見麵我隨時隨地都在培養這類姑娘,有女朋友的時候就慢點培養,單身了就加速培養,反正得培養到她親口說出‘我顏色沒問題,你想過來就過來吧,吃飯陪你玩都行,其他的...那也都不是事’這類話才行——培養出來就扔一邊放著,隔三差五給她花點小錢,比如情人節發個紅包,充值保持著一個待約的狀態,這樣的人有好多,後麵我會講一點她們的故事),還有廣闊的天地等著我去拚搏,還有很多人的認可等著我去維持,比如四大金剛,侯總葉總,龍貓十七,發小建國,甚至紅孩兒施老板,他們對我的認可我覺得挺重要的,沒法輕易撒手——我自己的觀念怎麽都好說,但是我想在這個社會上立足,不就是依靠這些人的認可才能昭示我的存在有必要性、必然性嗎?萬一我塌鍋了,這裏麵會有一大半人對我嗤之以鼻,淡出我的生活,到時候我會不會難受得半夜睡醒都得抹眼淚呢?以我的性格,抹眼淚不至於,但是半夜爬起來喝酒是肯定的——所以我得想方設法做下去,不要像垃圾一樣無聲無息爛在這個社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