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064 對付範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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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 此為防盜時間~來來來,唱首歌~

    但她低估了自己對食物的癡迷,七天過去,仍舊癆腸寡肚胃絞痛, 想到肉就流青口水,身體不好,人更加畏寒了,方豔送的新棉被都不管用。

    她無意和劉氏說起,隔天範翠翠就送了件襖子給她, 說是專門給她做的, 暗綠色的麻布,上邊繡著大小不一的紅色花骨朵,老氣豔俗, 黃菁菁本不肯收,然而實在太冷了,田地結冰, 一時半會起不了炕,減肥抵抗力下降, 她不禦寒, 這個冬季怕是難熬。

    她收了衣服, 忽略腰間拚接的灰色布,將其鋪在棉被上, 當棉被用。

    範翠翠和方豔都有表示, 劉氏那邊風平浪靜, 黃菁菁不是真婆婆,沒往心裏去,劉氏性格柔弱包子,但心地善良,衝著掉進糞池劉氏不嫌髒給她擦澡洗衣服就看得出劉氏的為人,不爭強好勝,默默待在角落裏,需要她的時候義不容辭的挺身而出。

    黃菁菁對她印象不錯,任範翠翠和方豔如何煽風點火,她就是不接話,急了碎罵兩人一通,罵得她們沒脾氣說話。

    說來也奇怪,她不是動不動就罵人的性格,但占據這具身體後,有些習慣總會潛移默化的冒出來,現在隻表現在罵人上,不知道之後會不會有其他。

    黃菁菁天天堅持鍛煉,幾天下來,瘦沒瘦她感受不到,但臉上的肉明顯鬆弛了,捏著臉頰,能牽出長長的弧度,下巴肥厚的肉像豬兒蟲,軟軟的,一圈又一圈,別人低頭下巴能觸著鎖骨,她低頭,隻感覺下巴和鎖骨隔著條銀河,遙不可及。

    按摩的時候,她讓劉氏加重力道,享受的閉著眼,從按摩這事上就看得出劉氏的好來,性子穩重藏得住事,換成範翠翠和方豔,早就咋咋呼呼的問東問西了。

    迷迷糊糊間,聽到門外就傳來二人喊娘的聲音。

    黃菁菁半睜著眼,側臉貼著枕頭道,“什麽事。”

    範翠翠懷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不顯懷,但她走路挺著腰身,雙手托著肚子,好像大孕肚似的,方豔一身灰色粗布夾襖,臉上擦了粉,可粉抹得不均勻,一處白一處黃,略微滑稽。

    範翠翠走在前邊,方豔腰肢一扭超過了範翠翠,笑嘻嘻道,“娘,四哥要去鎮上趕集,您可有什麽要買的?四哥順便捎回來。”

    方豔討蹲在床前,溫婉賢惠的掖了掖黃菁菁的被子,麵露心疼,“娘,您瘦了,家裏不差錢,你用不著省糧,想吃什麽說就是了,有我們在呢,四哥再混但還是孝順的,您別這樣子。”

    方豔甚是動容,說到最後竟然哭了起來,好像黃菁菁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哭聲令黃菁菁心煩意亂,這幾天周家可謂母慈子孝其樂融融,讓她渾身不自在,總擔心有什麽陷阱等著她,方豔一番話,正好讓她有發泄的出口,“哭什麽哭,我還沒死呢,真要哭等我死了再哭,出去,看著就讓人心煩。”

    方豔變臉快,淚一落,立馬換上了笑,“娘說的是,大過年的我哭什麽,我這就擦擦。”

    胡亂的抹了抹淚,臉上的脂粉更花,黃菁菁不忍直視,揮手道,“成了成了趕緊走,讓我一個人安靜會兒。”

    方豔滿臉是笑的站起身,斜了眼邊上的劉氏,抖了抖身上的灰,“三嫂,娘身體不好,就勞煩你多用心了,我和四哥趕集去了。”

    語氣甚是輕蔑。

    黃菁菁皺眉,“就你話多是不是,還不趕緊走。”又對範翠翠說道,“你也回屋,天寒地凍的,不小心摔著了怎麽辦,都給我走。”

    連劉氏一並打發了。

    範翠翠摸著肚子,催促劉氏和方豔離開,她卻紋絲不動,方豔挑眉,也不敢走了,倒是劉氏老老實實走了出去,出去後不忘拉上門。

    方豔罵了句假惺惺後就把目光移向了範翠翠,“大嫂有什麽事?”

    周家大事小事皆黃菁菁說了算,但範翠翠聰慧,懂得韜光養晦,看著不顯山露水,心眼比誰都多,方豔可不希望黃菁菁單獨和她在一塊,萬一黃菁菁被說得頭腦發熱將銀子全給了範翠翠怎麽辦?

    沒有分家銀錢一起用還好,等分了家,各過各的日子,那時候就是憑真本事了,她沒有孩子,不得不為自己留條退路,因此,目光不善的盯著範翠翠,怕她占了好處。

    範翠翠臉上波瀾不驚,溫聲道,“沒什麽,我問問娘的意思,臨近年關,該準備過年的臘肉臘腸了,錯過這個集市,往後會越來越貴。”

    方豔當然明白這個理,鼻孔哼了聲,態度囂張。

    範翠翠臉上沒有不快,目光坦然的凝視著黃菁菁,等黃菁菁拿主意。

    黃菁菁抬起眼皮掃了眼方豔,她想說的估計也是這件事吧,估計怕挨罵,故意拐彎抹角說其他。

    “照著往年的來吧。”手伸進被窩掏了掏,依著記憶數夠銅板遞給範翠翠,“往年也是這個數。”

    範翠翠雙手接過,如釋重負的點了點頭,“我這就給相公拿去。”

    她擔心黃菁菁不肯給錢呢,黃菁菁給周士仁還債的五百文有三百文進了她的口袋,黃菁菁一毛不拔,這個年勢必寒磣,對她來說不是好事,她手裏有錢想送些豐盛的年禮回範家,試問婆家寒磣得飯桌上沒肉,而她送到範家的年禮卻極為豐厚,外人會怎麽評價她?

    除非她掏錢買年貨,給範家送的禮才不會惹來話柄。

    如今,黃菁菁自己掏錢是再好不過了。

    拿了錢,範翠翠高興的走了,方豔跟在她身後目光怨毒,黃菁菁懶得管二人的陰私,周士武和周士義趕集去了,那周士仁呢?

    想到栓子和梨花,黃菁菁心下一柔,扯著嗓子喊劉氏把栓子和梨花帶到她屋裏來,順便問起周士仁,劉氏坐在小凳子上洗衣服,大冷的天,她雙手被凍得通紅,回道,“孫武家的屋頂被雪壓壞了,相公過去幫忙,娘找相公有事的話我喊相公回來。”

    “喊回來做什麽,鄰裏之間哪沒有互相幫襯的時候,栓子和梨花呢?”比起搶著趕集的周士武和周士義,周士仁太老實了。

    “相公帶去孫家了。”

    今日輪到劉氏做飯,兩個孩子在家多少會添麻煩,周士仁出門,她就讓兩個孩子跟著去了。

    莊戶人家樸實,請人幹活不給工錢,管飯就是了,周士仁一個人幹活,卻三張嘴吃飯,不太好,倒不是黃菁菁在意名聲,而是家家戶戶日子都難過,周家不是吃不起飯,犯不著做那樣的事兒,“你去孫家把孩子接回來,我想和栓子說說話。”

    想了想,改了主意,“我和你一起。”

    每天在屋裏走來走去不是辦法,出門散散步才行,打定主意,她掀開被子,讓劉氏去衣櫃找件衣服出來。

    範翠翠送的襖子她搭在被子上,顏色太花哨了,穿不出門,果斷要換身能穿出門的衣服。

    稻水村坐落在山腳,四周有許多竹林和參天大樹,寒冬臘月,青蔥的大樹積壓了厚厚的雪,不時啪啪墜下,黃菁菁步伐厚重,每一步都會深深陷入雪地裏,要扶著劉氏才能拔起腳,走出去十多米,她已氣喘籲籲,彎著腰,雙手撐著膝蓋,上氣不接下氣道,“不行了,我走不動了,你給我找個樹枝來,我杵著走。”

    額頭上布滿了汗,後背的衣衫都濕了,黃菁菁想死的心都有了,到底怎麽長成這麽胖的。

    劉氏哎了聲,四下找樹枝,然而,掉下來的樹枝都被人撿回家當柴火了,別說樹枝,樹葉都沒影兒,柳氏沿著高大的樹木找了幾圈都沒找到可用的樹枝,黃菁菁看她跟著滿頭大汗,心裏過意不去,“算了算了,不用了,我慢慢走。”

    劉氏以為她不高興了,心下惴惴,商量道,“我去喊相公來背您怎麽樣?”

    不怎麽樣,黃菁菁心裏想,她出門的目的意在減肥,哪能讓人背,何況還是個男人。

    見黃菁菁搖頭,劉氏沒了法子,咬咬牙,走到黃菁菁身前,背身蹲.下身來,“娘,我背您吧。”

    就她這小身板,黃菁菁哭笑不得,劉氏長得瘦弱,風一吹就能倒下似的,哪承受得住她的重量,“起來吧,我們慢慢走。”

    語氣溫和,斂了所有戾氣。

    劉氏麵色動容,不知怎麽有些難受,黃菁菁要強了一輩子,如今說話聲音都沒往日大了,她穩住下盤,呼出口大氣道,“娘,我背得起,您上來吧。”

    黃菁菁無奈,死腦筋怎麽就不知道轉個彎呢,誰願意成天扯著嗓子又鬧又罵,劉氏就是被罵慣了,一天不罵她渾身不舒坦,她大聲道,“背什麽背,摔著我了怎麽辦,還不趕緊走。”

    劉氏不敢堅持了,真摔著黃菁菁她負不起責,站起身,改為扶著黃菁菁。

    黃菁菁不欲多說,緩了緩心氣,繼續抬腳往前走,不遠的路,她走了近半個時辰,站在孫家大門前,滿頭大汗,身形搖搖欲墜,隨時會倒下似的,後背的衣衫濕了貼著肉甚是難受,她靠在院牆上喘氣,“你把栓子梨花帶出來,我就不進去了。”

    劉氏看她實在沒力了,小跑著進了院子,黃菁菁聽到劉氏和人打招呼,然後周士仁說了句,“我娘來了,孫兄弟等一會,我把她背回去再過來。”

    又有人說話,是個老婦人的聲音,“不是我說啊,你們別太慣著她了,她年輕時多幹脆利落的人,老了竟成這副樣子,家和萬事興,勸她好好過日子吧。”

    黃菁菁毫不懷疑對方口中的‘她’就是她。

    “嬸子,我娘刀子嘴豆腐心,有些話您別往心裏去,她沒有壞心,前幾天二嫂買肉回來給她補身子,她把錢給二嫂了,肉全分給了我們幾兄弟和栓子他們,她不是那樣的人。”

    這時候,多出一道尖銳的女聲,“哎呀我說周三,你娘什麽德行我們還不清楚嗎,你爹死得早,一個寡婦要養四個孩子怎麽可能養得活,她啊,靠著爬村裏漢子的床掙錢呢,連陌生男人都沒放過,不然你們怎麽可能有錢置辦田地?”

    黃菁菁低頭看了眼自己肥碩的身軀,還有男人好這口?那得多重的口味啊。

    忽然,裏邊忽然鬧哄起來,伴著周士仁的怒吼,傳來聲女子的呐喊尖叫,“周三,你敢打人......啊啊啊,死人了,死人了......”

    黃菁菁直起身子,扶著牆壁往裏走,被簷廊上的一幕驚著了,穿著深灰色襖子的老婦人靠著牆,手捂著半邊臉,齜牙咧嘴,呼喊著撲向周士仁扯他的頭發,旁邊的漢子回過神,凶神惡煞撲向周士仁,對周士仁拳打腳踢,明顯和老婦人是一夥的。

    周士仁推開老婦人,被漢子拽了一腳,捂著肚子蹲下身,這空檔,被人撲倒在地,漢子騎坐在他身上,任由老婦人為所欲為。

    劉氏急得紅了眼,哭著讓他們別打了,而邊上,一群看熱鬧的人無動於衷。

    嗬,黃菁菁咬牙,見院門旁邊有根木棍,抄起來就衝了過去,敢打她兒子,不要命了。

    家裏的一切吃食都由範翠翠分配,自己舀飯還是頭一遭,周士武猜不透黃菁菁的心思,不敢給範翠翠舀多了,沒想到範翠翠沒吃飽。

    黃菁菁不動聲色的頓了頓筷子,眼皮都沒抬一下,“鍋裏是沒有了還是怎麽,推來推去,我沒給你們吃飽是不是?”

    範翠翠麵色訕訕,忙不迭把碗推還給了周士武,“娘,不是的,四弟和四弟妹沒回來,我怕不小心把他們的份兒吃完了。”

    周士義是家裏的幼子,從小到大有三個哥哥護著,髒活累活輪不到他身上,久而久之便有些好吃懶做了,待會回來見鍋裏的麵疙瘩吃完了,不知道怎麽鬧呢,周士義沒別的本事,耍混撒潑可是他的強項,範翠翠不想和那種人鬧得不可開交,再者,她也想試探試探黃菁菁的態度,今日周士武兩口子沒上山幹活,黃菁菁不可能當什麽都沒發生揭過不提。

    老的得理不饒人,小的又是個潑皮,今晚不鬧一場收不了工。

    黃菁菁安安靜靜吃飯,抬起頭,又給梨花夾了一片肉,一碗臘肉,切得薄薄的,人人吃了一片後就不敢動筷,極有默契的當沒看見桌中間的碗,幾個孩子也是。

    這是習慣使然,一時半會黃菁菁不準備糾正,她挨著給三個孩子夾了一片,溫聲道,“多吃點肉才能長得高,梨花多吃點。”

    三個孩子,屬梨花身子骨最弱,下巴尖尖的,頭發枯黃,桃花和栓子人不胖,但發色健康,所以,她對梨花的疼愛多些,栓子是家裏的長孫,原主心尖上的心頭肉,桃花有範翠翠護著,日子過得不差,隻有梨花,有兩個老實憨厚隻知道幹活的父母,有個重男輕女的奶奶,日子可想而知。

    梨花一人吃了三片,她夾著肉,興奮的對黃菁菁說謝謝,黃菁菁失笑,“不用謝,剩下的肉明天再吃,奶給你留著。”

    周士仁和劉氏在旁邊感動得眼角泛紅,範翠翠則有些泛酸,栓子和梨花加起來吃了五片肉,桃花隻有兩片,太偏心了,她撫摸著肚子,忽然輕輕笑了起來,順勢接過黃菁菁的話道,“也不知我肚裏的是男是女,看娘這麽疼梨花,娘一定會疼他的。”

    黃菁菁不喜歡範翠翠,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每一句話都帶著自己的用意,這句話的意思明顯就是埋怨她多給梨花吃了片肉,心眼多得無處不在,她如範翠翠的意接過了話,但話卻不太中聽,“你不知道是男是女,不是說了是個男孩嗎,哄我老婆子開心呢。”

    範翠翠臉上的笑意一僵,收回了手,訕訕道,“大夫說很大可能是男孩。”

    大夫也有出錯的時候,範翠翠平時愛說肚裏的一定是個男孩,但此刻黃菁菁明顯很在意,她反倒不敢把話說死了,萬一生下來是個女兒,黃菁菁豈不是又有理由發作她了?

    “你也說很大可能而不是百分百,往後別有事沒事就拿肚子說事,惹人心煩,你不是沒吃飽嗎,鍋裏不是還有嗎,動不得就讓老二幫忙。”黃菁菁訓斥了句,低頭繼續吃麵疙瘩。

    而院門外,周士義忍不住了,刺骨的寒冷呼呼往脖子裏灌,渾身不自主的哆嗦著,再不進門,真的要被凍死了,他身邊的方豔也是如此,抵了抵周士義胳膊,小聲道,“娘是不是氣我們白天不幹活,故意不給我們開門的,都是你,我都說了去山上幹活了,你硬拉著我出門,這下好了,冰天雪地的,我們睡哪兒?”

    周士義凍得齒貝打顫,推開挽著他手臂的方豔,哆嗦著唇道,“你現在埋怨我了,早上不是挺高興的嗎,還不快求求情讓娘開門,難不成真要睡外邊?”

    兩口子互相埋怨對方一通,半晌才靜下心商量對策,小聲嘀咕一陣,方豔有了主意。

    堂屋裏,半鍋麵疙瘩吃得幹幹淨淨,鍋裏的湯都全部喝完了,劉氏心頭不安,嫁進周家這麽多年,除了生栓子坐月子那會,今晚吃得最飽,她起身收拾碗筷,被黃菁菁眼神一瞪,悻悻然坐了下去。

    黃菁菁道,“老二幫著你媳婦收拾碗筷,洗了碗就回屋睡覺,明天早起幹活。”

    碗裏的肉還剩下一半,黃菁菁收了碗,端著進了自己屋,今日讓他們自己舀飯已經不同尋常,再表現得大方恐怕要露餡了,因此黃菁菁把肉碗端進了自己屋子。

    剛把碗放在桌上,院外就傳來方豔的哭喊,“娘,娘,快開門,四哥被凍得暈過去了,您快開門啊。”

    黃菁菁原本要出去打水洗臉洗腳,聽著這話索性不出門了,朝外喊道,“今晚誰要敢開門明天一起滾出去。”

    活不做,成天想著吃現成的,天底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西屋裏,剛把栓子梨花放炕床上的劉氏本要出門給周士義求情,聽到黃菁菁的話,神色微滯,一時忘記要做什麽。

    屋裏黑漆漆的,沒有點燈,栓子不安的看向門口方向,急切道,“娘,您別找奶,奶會不高興的。”

    黃菁菁說一不二,劉氏真要敢去求情,一定會被攆出去的,栓子氣白天的事,但見到範翠翠的態度後,他心裏有些困惑了,挨罵的明明是劉氏,結果範翠翠忐忑了一整天,有些事栓子想不明白,但清楚,黃菁菁是向著他們的。

    不像從前,所有人都入不了她的眼,一言不合就罵人,罵得所有人都抬不起頭來。

    如今的黃菁菁,仍舊強勢潑辣,但有許多不同了。

    栓子說不上來那種感覺,但他就是這麽認為的。

    周士義躺在地上,後背冰涼冰涼的,院子裏許久都沒有動靜,他又冷又餓,催促方豔,“你倒是大點聲啊,娘肯定沒聽見,上了年紀的人耳朵背你不知道啊。”

    方豔縮著脖子,聞言,仰起頭,拔高嗓音喊了句,周士義嫌棄她不夠動情,誰家丈夫暈過去當妻子還無動於衷的?

    方豔無奈,用力的擠出兩滴眼淚,壓著嗓子成哭腔的語氣,“娘,娘,您開開門吧,四哥暈過去了,您是要凍死他啊。”

    然而沒用,院子裏靜悄悄的,灶房亮著燈,不一會兒燈影移向東屋,然後滅了。

    整個院子陷入了黑暗,裏邊好似沒有人。

    周士義蹭的下翻身爬起來,暴躁的用腳踹門,“開門,給我開門。”

    黃菁菁坐在床上,咚咚的敲門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響亮,院門啪啪響著,隨時會被踹開似的,她喊周士武和周士義,“去西屋把老四的東西丟出去,我要不兌現,還以為我說著玩的,給我聽著門,門要是壞了,打斷他的腿,我看他是不是要翻天。”

    她的話是說給周士義聽的,音量有些高,語聲一落,踹門的聲兒沒了,隻餘下道男子的啜泣聲,黃菁菁知道周士義不敢再踹,這才提著油燈去灶房打熱水洗臉洗腳。

    一夜無夢,黃菁菁睡得渾身舒泰,漏風的牆被擋住了,夜裏睡著舒適暖和,院子裏響起低低的說話聲,伴著一道沙啞的男聲。

    “二哥,你告訴娘,我真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你讓娘別趕我出去,求求你了二哥。”

    “四弟,娘什麽脾氣你也知道,昨日你二嫂懷著孩子都去山裏幹活了,你說你和四弟妹,哎,你還是自己和娘說吧,我不敢替娘做主。”

    是周士武和周士義,黃菁菁按著眉頭,歎了口氣,古人常說多子多福,福不福她沒感覺,隻覺得煩心事真多。

    周士義搓著手,殷切的搖著周士武手臂,邊上的方豔瑟瑟發抖,兩人臉色都不太好,黃菁菁徑直走向堂屋,三人聽到腳步聲,不約而同抬起頭,看是黃菁菁,周士義給方豔遞了個眼色,兩人低眉順目的走上前,一左一右圍著黃菁菁,熱絡道,“娘。”

    周士義先開口,“我知道錯了,王麻子家的豬死了,約我去吃肉,我就想著您好久沒吃肉了,我吃了還能給您捎些回來,這才耽誤了去山上幹活,娘,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您別生氣好不好。”

    自己有幾斤幾兩周士義再了解不過,離了周家,活不活得下去不好說,要想過上周家這種日子是不可能的,黃菁菁脾氣不好,可從沒拉下臉打罵他,哪怕疾言厲色也就在氣頭上的那會,像昨晚不給他開門還是頭一回。

    念及此,他愈發放低了態度。

    “我氣什麽,少個人幹活少個人吃飯,沒有誰離了誰活不了,我有什麽好氣的?”說著話,黃菁菁走向門後堆著的樹葉,刨開上麵,檢查貼著地麵的樹葉,冬日天氣潮濕,樹葉會發黃腐爛,要麽曬幹,要麽趁早賣出去。

    她認真想了想,決定選擇後者。

    黃菁菁軟弱無力,使不上勁兒,掙紮著要掙脫他的手,然而徒勞無功,最終,任由周士武扶著自己坐了起來。

    周士武十分貼心的豎起枕頭塞到她身後以防她倒了下去,他退到邊上黃菁菁才看清屋裏的情形,範翠翠,劉氏,周士仁周士義都在,桌前還坐著三個孩子,周家的人都來了。

    黃菁菁心裏清楚怎麽回事,故意裝糊塗道,“怎麽都來了?”

    原主掉進糞池死了都沒人過問,她不過餓暈過去,全家上下都來了,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她聲音沙啞,不及往日凶,凳子上的三個孩子扭頭看了過來,栓子歡喜的喊了聲奶,拉著左側的小女孩,教她,“梨花,喊奶奶。”

    梨花黑溜溜的眼珠轉了轉,低下頭啃手指甲,不願意喊人,黃菁菁不是斤斤計較的人,移開視線,撇了眼周士武,“都來做什麽?”

    上午她拿了五百文給周士仁,立即就一窩蜂的來她屋裏,急了?

    黃菁菁冷笑,“都守著我,不用幹活了是不是,老二,牆補好了嗎?”

    說話陰陽怪調不是黃菁菁本意,然而習慣使然,一張口就忍不住罵人,況且她也需要遮掩自己的本性,由著心底的衝動去了。

    周士武轉身拿過周士義手裏的碗,舔著笑解釋,“娘,田地結冰了,不好挖泥,我問過隔壁村的泥匠,他說補牆這種事要等開春後,我便換了些木板回來先擋著,開春了再說,您覺得如何?”怕黃菁菁動怒,他扭頭指向牆邊的一人半高的木板,“娘感受感受,若覺得還有風,就搬去我和桃花娘屋裏,燒上炕,一冬都不會冷了。”

    周士武精於算計,做事心思細膩,屋裏的一竿一草都碼得整整齊齊,屋裏擺設整潔,看著便讓人賞心悅目,周士義在旁邊小聲附和,“娘,二哥屋子暖和,您搬過去吧。”

    黃菁菁冷哼了聲,別開了臉,將老婆子的不屑表達的淋漓盡致,周士武臉上沒有半分不愉,眯眯眼,臉上漾著溫和的笑,“娘喜歡住這屋就住著,大不了再弄張木板來,娘,先吃東西,肉還熱著呢。”

    黃菁菁這才看清鬥碗裏的東西,一大碗雞蛋,上邊蓋著厚厚的肥肉,油得發亮,黃菁菁不適宜的咽了咽口水,天殺的,她明明覺得惡心想嘔吐來著,結果竟成了流口水。

    周士武沒有丁點嘲笑的意味,雙手把碗遞給黃菁菁,“娘快吃點東西吧,桃花娘去村頭買的,就買了半斤。”

    意思是全在黃菁菁碗裏了。

    周家的銀錢全在她手裏,周士武的意思是範翠翠自己花的錢?

    黃菁菁沒伸手接,而是板著臉道,“就你媳婦有錢是不是,傳出去,外人還不罵我克扣兒媳的錢財,肉多少錢,我拿給你。”

    罐子裏的錢可不止五百文,她循著原主罵人的話,大致清楚物價,肉十五文錢一斤,碗裏的肉最少要七八文,夠買兩斤米了。

    “她孝敬您是應該的,您存點錢不容易,用不著見外。”周士武的話滴水不漏,桌前的三個孩子聽到肉,俱都眼饞的望了過來,一眨不眨的盯著碗,嘴角溢出了口水。

    黃菁菁臉色極為難看,手伸進被窩,熟門熟路摸了兩個銅板出來,“拿著,我可不占人的便宜。”

    周士武僵硬了一瞬,黃菁菁沒個好臉,“是不是要我雙手奉上?”手腕一轉,真要畢恭畢敬的遞給周士武,周士武眉頭一皺,快速的把銅板接了過來,苦著臉道,“娘,您不是折我的壽嗎?”

    自古以來隻有兒子孝敬爹娘的,哪有反著來的。

    黃菁菁看他收了銅板,拍了拍身上的膝蓋,示意周士武把碗放下,讓周士武再拿個小碗來。

    她使不上勁,下地是不太可能的。

    周士武聽話的放下碗,又問要不要盛飯,他娘當了婆婆後離不開雞蛋,每天至少一個,且不能是煮的,要麽是加糖的荷包蛋,要麽油煎,範翠翠做飯的時候,他特意提醒範翠翠打了四個雞蛋,好好給他娘補補。

    他娘吃得多,也不知碗裏的夠不夠。

    “舀一碗粥來,多點湯,我渴得很。”黃菁菁沒有被饑餓衝昏頭腦,這麽一鬥碗雞蛋和五花肉下去,還得再漲三斤肉,她既然占了這副身軀就絕不能任由繼續發胖。

    周士武嗯了聲,回頭朝周士仁打手勢,後者點頭,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黃菁菁戳著碗裏的肉,口水直往外冒,她夾起一塊,朝桌前的栓子揮手,“栓子,過來。”

    範翠翠盯著黃菁菁的動作,看出她的想法,疾步走向桌邊,手一撈提著桃花的衣服把她拽到了床前,“桃花,快喊奶,你奶奶給你肉吃。”

    桃花驚了一下,戰戰巍巍的抬起頭,對上黃菁菁收斂的目光,啊的聲哭了起來,範翠翠怒其不爭,重重推了推她後背,桃花沒站穩,額頭磕著床沿,哭得更大聲了,範翠翠擰了下她耳朵,猙獰道,“趕緊叫奶,平時在屋裏叫得挺歡,怎麽這會啞巴了?”

    黃菁菁懶得拆穿她的場麵話,但看小女孩疼得哭聲更大了,一手牽過她,罵範翠翠,“幹什麽啊,我周家的種也是你說打就打的,你這麽能,來打我啊,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打死我算了。”

    範翠翠慌亂的收回了手,她哪敢對黃菁菁動手,鎮上那位還不得剝了她的皮,她急忙為自己辯解,“娘,我逗桃花玩呢,她木訥得很,不逗逗她,怕她長成傻子。”話完,扯著嘴角朝黃菁菁笑了笑,柔聲喚桃花,“桃花,快喊奶奶,奶奶碗裏有肉,喊了你就能吃了。”

    黃菁菁鐵青著臉,平生她最厭惡的就是打孩子的父母,光生不養,生下來做什麽,好玩?

    周士武清楚黃菁菁的性子,雖然不知她怎麽維護桃花,但他娘的性子執拗起來,誰說的話都聽不進去,隻有等那鼓氣消了自己好,他給範翠翠遞眼色,讓她沒貼上去,沒準他娘更氣。

    範翠翠有眼力的住了嘴,指了指外邊,聲音低了下去,“茶壺裏的水涼了,我再給娘燒一壺。”

    找借口走了出去。

    黃菁菁哼了聲,揉揉桃花的頭,拿床上的衣服擦幹她臉上的淚,哄道,“別哭了,奶給你肉吃。”

    夾了一片肉遞到桃花嘴邊,肉又厚又大,桃花一口含不住,用手拿著,黃菁菁看了眼她的手,幹幹淨淨沒有泥,這才把肉放在她掌心。

    周士武抱起她,“桃花,謝謝奶。”

    桃花抽了抽氣,額頭有點紅,黃菁菁擺手,冷著聲道,“不用了,孩子小,別留下疤了,帶回去擦點藥,我看你媳婦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當著我的麵就敢打孩子,是不是有天連我也要一起打啊。”

    周士武保證,“她敢動手打您,我第一個不放過她。”

    黃菁菁隨口問問,真有那時候,她絕對不會讓範翠翠欺負到她頭上,“行了行了,趕緊回去哄哄孩子。”

    稻水村背後有一座山,閑來無事大家都會去山裏挖草藥,家家戶戶都囤積了些以備不時之需,像這種外敷的草藥周家也有,周士武一走,黃菁菁朝不知什麽時候跑到劉氏懷裏的栓子和梨花招手,“栓子,梨花,過來,奶給你們肉吃。”

    劉氏左右牽著兩人,不肯鬆開他們,小聲道,“娘,您身體不好該多補補,二嫂買肉是一片孝心,栓子和梨花身體好,不用補......”

    黃菁菁肚子又積壓起一團火,同樣是當娘的,範翠翠生怕桃花落後一步,劉氏倒好,攔著不讓孩子過來,真是個榆木腦袋,她敲著碗沿,輕哼道,“怎麽,你還攔著不讓我親近我孫子了,這肉是我花錢買的,怎麽就成她範翠翠的了,你是覺得我壓榨了她是不是?”

    劉氏一驚,連連搖頭,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那還不讓栓子過來?”要不是顧忌兩個孩子,以原主留給她的,能罵得劉氏抬不起頭來。

    但她不想這樣。

    在孩子麵前,總要給劉氏留點臉麵。

    栓子和梨花過來,同樣的,她一人夾了一片肉,邊上的方豔吞咽了下口水,拖長音喊了聲娘,“娘,二哥三哥家裏都有孩子,我和四哥沒有,是不是該給我們的一份給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