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079 大徹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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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 此為防盜時間~來來來, 唱首歌~

    周士義跪在地上, 臉貼著凳子的一腳, 幹嚎道,“娘, 我知道錯了, 以後再也不敢了, 您不要生我的氣啊。”

    從小到大,像這樣的場景數不勝數, 周士文看得有些麻木了,他轉過身子,低頭看向閉眼使勁擠淚的周士義道,“你又說什麽了?”

    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周士義渾身一震, 睜開眼,瞳仁急劇收縮, 雙唇哆嗦不已, 說話聲音直打顫,“大哥,沒,我沒......”

    抱著黃菁菁腿的手都在顫抖,黃菁菁皺了皺眉, 輕甩了下腿, 卻不想周士義會錯了意, 眼睛一眨,竟真的淚流不止,“娘,我知道錯了,當年害得您被人誤會,這次又斷了掙錢的路子,我該死......”抬起手就扇了自己耳光,啪的聲,黃菁菁都替他疼,她歎了口氣,彎腰拽他,“站起來好好說話,多少歲的人了,也不嫌丟臉。”

    周士文掃過去一個冷眼,周士義立即乖乖止住了聲,抽搭兩下鼻涕,緩緩站了起來,埋著頭,小聲啜泣道,“大哥。”

    周士文默不作聲,眼神有些冷,問旁邊的周士武,“四弟做什麽事惹娘生氣了?”

    周士武不敢有所隱瞞,把樹葉的事一五一十說了,當著黃菁菁的麵,他不敢添油加醋,平鋪直敘,不夾雜任何偏頗。

    完了,小心打量著周士文神色,他沒像往常拎起棍子直接打周士義,而垂著眼眸,五官堅硬如鐵,平生讓人忌憚,害怕,周士武抿了抿唇,喉嚨幹澀,等著周士文說話。

    外邊的天大亮了,屋簷懸垂的稻草綴著晶亮的雪,泛著晶瑩的光,通透明亮,屋外傳來小孩的說話聲,稚聲童趣惹來許多歡笑,而那些歡笑,和屋裏無關。

    不知過了多久,周士文才幽幽開口,“娘為了咱幾兄弟遭受了多少白眼,在村裏受盡指點,忍辱負重把我們養大,你不感念娘的好,轉身給娘惹麻煩,是不是要娘給你擦一輩子的屁股。”

    他的話很輕,卻如硬石砸在人胸口,周士義肩膀一抽一抽的說不出話,使勁搖著自己腦袋,泫然欲泣,欲言又止,好似有無數話壓在心頭。

    周士文渾然不知,寬厚的手落入黃菁菁發梢,拇指食指捏起一根細發,聲若流水擊石,溫潤而清冽,“娘的白發又冒出來了。”

    滿頭青絲變白發,皆是養大他們的證據,他鬆開手,輕輕將其擠入黑發裏,拿尋常語氣道,“娘,您真的想分家嗎?”

    黃菁菁不習慣別人的觸碰,平時她極力忍著反感才讓他們攙扶自己,如今周士文直接撥弄她的頭發,她扯了扯嘴角,“分,窩在一起過日子,氣都被氣死了。”

    她感受得到,周士文在周家地位很高,輕而易舉就把周士義震懾住了,他的話一定有分量。

    “當年我就想把他分出去了,若不是他,娘這些年不會受這麽多委屈,分出去也好。”周士文的話不高不低,屋裏的人皆是心神一震,周士武和範翠翠是大驚失色,周士仁和劉氏則愣著臉,沒反應過來,周士武和範翠翠破口喊了聲不行,噗通聲就跪了下來。

    周士文眸色漸沉,盯著周士義的眼神幽深黑沉。

    黃菁菁一個寡婦要養四個孩子本就艱難,好不容易遇到個好心人施舍了些銀兩,周士義拿著到處說,三人成虎,說來說去,黃菁菁就成了不守婦道的人,勾.引男人,賺取銀錢養家的黑心肝狐狸精,以馬婆子為首,告到裏正跟前要把黃菁菁浸豬籠,黃菁菁咬著牙,拚個你死我活才保住了清白,然而終究留下了和陌生人有一腿的名聲。

    一切都是周士義造成的。

    黃菁菁不清楚當年的事,但看周士義和方豔跪著,心下煩躁,不知他們哪學的規矩,動不動就跪下磕頭,周家的人這樣,劉家的人也這樣,她不喜歡這一套,訓斥道,“起來,眼不見心不煩,要跪去外邊,別在我跟前。”

    周士義想抱黃菁菁的腿,又怕周士文動怒,雙手不安的垂在兩側,鼻翼翕動了兩下,不知怎麽辦。

    丟下這句,黃菁菁便不出聲了,周士文和她一個陣營,接下來的事周士文會辦好的。

    胳膊擰不過大腿,周士文分家的態度強硬,任周士義方豔如何發誓改過自新他皆不肯改變主意,黃菁菁沒料到分家這般順利,她以為不行呢,她當家,家裏什麽情形也算明白,大兒手裏有錢,二兒聰明,三兒會做事,就四兒懶惰不懂事,想分家的話,從前三個兒子身上找借口站不住腳,隻有四兒是突破口,她提分家也是試探試探大家的反應,能分正好,不能分也沒什麽,找想法子讓大家對她以後的言行舉止不困惑就好。

    不成想,周士文拍桌就解決了事。

    “馬上過年了,分家的事年後再說吧,一筆寫不出兩個周字,四弟你要怨恨就恨我,娘對你仁至義盡了。”周士文涼涼說完,拿起餅,繼續吃。

    屋裏的氣氛凝滯,黃菁菁適時打破沉悶,“吃飯吧,今日把樹葉賣了,大家一起開開心心過個年。”

    周士文點頭,咬了口餅,道,“我和二弟他們一起。”

    周士武麵色一白,握著餅的手緊了緊,強顏歡笑的說道,“好啊,大哥是掌櫃,更會做生意,沒準今天能賣個好價錢。”

    “價錢不是之前說好了的嗎,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失信於人坐地起價,昨天怎麽賣的今天還怎麽賣。”周士文語氣平平,不過明顯沒有對周士義說話時的嚴厲冷漠。

    周士武笑著附和,腿在桌下快速抖動著,範翠翠知道他是緊張了,手按在他大腿上,輕輕安撫著他。

    天氣晴朗,樹林裏有許多孩子在滑雪,還有人跑來喊栓子和桃花,兩人轉著眼珠子,眼巴巴的望著黃菁菁,黃菁菁失笑,讓他們去了,梨花年紀小,留在家裏陪她。

    周士文背了背簍回來,黃菁菁整理裏邊的東西,有幾節臘腸,幾條新鮮的肉,兩包紅糖,散糖,一件灰色的棉襖和一雙鞋,棉襖和鞋子一看就是給她的,黃菁菁疊整齊收回屋子,拿了顆散糖給梨花吃,仔細回憶原主和大兒媳劉慧梅的事。

    不知原主有意避開還是如何,關於劉慧梅的記憶很模糊,哪怕吵架也沒什麽內容,最清晰的記憶隻有她興高采烈收拾包袱去鎮上過年然後灰溜溜回來了。

    沒什麽用。

    周士文肯定和劉慧梅鬧矛盾,什麽矛盾讓劉慧梅不顧及名聲回娘家過年,思來想去,黃菁菁都想不到。

    好在周士文貌似和原主無話不談,晚上來她屋裏,主動說起這事。

    “她要的東西我給不了,這日子恐怕沒法過了。”周士文把今日賣的銅板遞給黃菁菁,“我有今日是娘的功勞,無論如何都不會拋下您的。”

    可見,兩口子鬧矛盾和她有關,黃菁菁對他印象不錯,願意說幾句真心話,“她對你好就夠了,和你過一輩子的是她,我一大把年紀了,不該成為你們過不下去的理由。”

    原主不是真的鐵石心腸的人,否則災荒之年完全可以賣了其中一個孩子讓家裏好過些,然而她沒有,她吃樹根的把幾個孩子拉扯大,又花錢給他們娶親,心底始終存了些善意的吧,原主死了,一切就讓它隨風而去吧。婆媳是天敵,但她和她們不是,她能過好自己的日子。

    周士文眉頭緊鎖,“娘別說了,我說過要孝順您一輩子,娶她時也和她說過的,她當年應得好好的,如今又反悔,錯的人是她。”

    黃菁菁不清楚劉慧梅真實的性子,要真正了解一個人不容易,她沒繼續勸。

    翌日,她叫來劉氏打聽劉慧梅和周士文的事,劉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黃菁菁才知道兩口子的矛盾還真在她身上,劉慧梅要做個端莊賢淑的媳婦,原主覺得劉慧梅矯揉造作裝腔作勢,一來二去就杠上了。

    劉慧梅喜歡周士文是真,瞧不起周家也是真。

    婆媳成天鬧,從劉慧梅去鎮上才有所好轉,從劉氏嘴裏的話來看,婆子兩從來是背著周士文吵,當著麵就一副婆慈媳孝,和樂融融的場麵。

    直白來說:她和劉慧梅都愛在周士文跟前裝。

    臘月二十八,家裏殺雞,黃菁菁開口讓周士文把劉慧梅接回來,夫妻感情不錯,隻在她的問題上有分歧,她就退一步好了。

    周士文和周士武佝僂著背,屈在雞籠裏抓雞,雞被趕在一腳,他瞅準時機,伸手撲上去,一把掐住雞的脖子,回黃菁菁的話道 ,“不了,她要回就回吧。”

    伸直腿,輕輕揉著大腿和小腿,栓子見狀,有模有樣的替黃菁菁捶著,幽黑明亮的眸子盡是認真,“奶,我幫你。”

    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栓子和黃菁菁的祖孫情更甚以往,栓子雙手握成拳頭,邊捶邊問黃菁菁是不是重了,黃菁菁的心軟成了一灘水,天氣寒冷,他的小手凍得通紅,不時抽著鼻子防止鼻涕流出,但捶的動作很輕,沒什麽力道,黃菁菁拉住他,“把手放褲兜裏暖著,別著涼了。”

    祖慈孫孝,劉氏背著梨花,走出去幾步遠才回過神,又悻悻折身回來,恍惚的看著黃菁菁,“娘......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

    黃菁菁一怔,隨後才反應過來劉氏指的是什麽,她本該在家舒舒服服休息的,結果鬧得差點自殺,好像她真是無理取鬧的老太太動不動就不活了,她歎了口氣,對上劉氏臃腫的眼,立即冷了臉,撇著嘴道,“知道添麻煩以後就給我聰明些,你是我周家的媳婦,要賣也是我老婆子賣,誰敢打你的主意你就給我還回去,別一棍子打下去憋不出一個字,聽到沒?”

    劉氏眨眼,又落下兩行淚來,畢恭畢敬道,“我知道了。”

    黃菁菁鼻子朝天哼了聲,眼睛看向遠處,小雨霏霏,蜿蜒盤曲的小徑蔓延至村頭,錯落有致的房屋如夢如幻,有三三兩兩的人從村頭出來,黃菁菁一下站了起來,想起去劉家的周士仁,“老三呢,怎麽還不回來?”

    以周士仁的速度,早該拿了東西回來了,怎看熱鬧的人都散了還不見周士仁?

    劉老頭欠了很多錢,以劉衝的說法劉家正鬧分家,劉老頭賣女兒的計劃又泡湯了,錢肯定還不上,劉老頭不會破罐子破摔纏上周士仁了吧?

    這可不行,黃菁菁抬腳就往村裏走,要把周士仁找回來。

    劉氏還沉浸在悲痛中,聞言,話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娘,您坐著我去吧。”

    黃菁菁心頭有種不好的預感,也不感到累了,疾步往回走,回道,“不用了,你先帶孩子回家,熬點薑湯給他們喝。”

    她自認為語氣溫和,身後的劉氏卻身形一顫,提心吊膽的應了聲好,兩步牽過栓子,掉頭離開。

    栓子想和黃菁菁一起,但黃菁菁走得快他根本追不上,就這麽被劉氏拉住了,他仰頭看了眼劉氏,有些生氣,“我想和奶一起。”

    村裏的人都說他奶潑辣囂張,二伯母和四嬸也不喜歡他奶,當麵笑臉盈盈,回屋沒少詛咒他奶早點死,每次看他奶使喚欺負他娘的時候他也會恨,恨他奶為什麽不死,死了他娘就不會累了,最近他才有些懂了,他奶不強悍,他們會被人欺負。

    他差點被賣了,如今又輪到他娘,或許有一天,梨花也會被賣掉。

    那麽就剩下他爹一個人了,孤孤單單的,沒個說話的人。

    幸好,他奶不肯。

    想著,他就要掙脫劉氏的手,但他人小力氣有限,掙開不到一刻就被劉氏握了回去,“別給你奶添亂,你奶說了讓我帶你們回去。”

    這話不知怎麽戳著栓子的怒點了,栓子氣得雙眼充血,聲音近乎嘶啞,“奶還說你是周家的人,外公賣你的時候你怎麽就不說話呢,你和二伯母一樣都是小人,答應奶的事做不到。”話落,嚎啕大哭起來。

    黃菁菁聽到哭聲回頭,沒往深處想,大喊道,“栓子,別怕了,跟你娘回去,奶屋裏有餅,你和梨花分著吃啊。”

    劉氏怕栓子說錯了話,低聲哄道,“你奶還有事做,別讓你奶擔心啊,聽話。”

    說著,手繞到栓子頭頂要摸他的頭,被栓子躲開了,劉氏神色一痛,抹了抹眼角的淚,哽咽道,“回去吧。”

    最終,栓子還是跟著劉氏走了。

    黃菁菁看著她們三人拐過彎進了稻水草的竹林才收回視線,往前走了兩步就看見周士仁從村裏出來,黃菁菁便沒繼續往前。

    周士仁一手提著肉,一手提著糖,脊梁有些駝,情緒低落的表現,黃菁菁見過一次,待他走近了,黃菁菁問起緣由,周士仁不敢有所隱瞞,將劉家的事兒一五一十說了。

    黃菁菁手邊要是有棍子,一定會毫不猶豫落在他身上,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劉老頭欠了五兩銀子,竟然好意思要女婿占大頭出三兩,偏偏周士仁還答應了,她就不明白了,這麽明顯的敲詐,周士仁怎麽就不用腦子想想,這種事不管傳到哪兒都沒有道理。

    周士仁看他娘臉色越來越難看,知道自己頭腦發熱做錯了事兒,周家沒分家,他欠這麽多銀子,他娘能高興才有鬼了,但他實在沒法見死不救,那是疼愛劉氏的親爹啊,血濃於水,生養之恩大過天,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劉老頭死。

    “娘......”

    “別叫我娘,我可沒你這樣的兒子。”

    黃菁菁怒氣難平,這些日子她花錢如流水本就心虛得厲害,當時出五百文把栓子接回來是因為栓子受了她的連累,置辦年貨備年禮是風俗躲不開,這次倒好,本和她們沒什麽事,周士仁乖乖的巴上去當冤大頭。

    她是一句話都不想和周士仁說,大步往家走。

    周士仁擔心黃菁菁摔著了,小心翼翼上前扶著黃菁菁,“娘,地滑,您小心點。”這件事他沒和黃菁菁商量,是他不對,黃菁菁罵什麽都是對的,他低下頭,聲若蚊吟道,“娘,我想好了,明天就去鎮上做工,大過年的工錢高,我白天去幫鋪子扛貨,晚上去茶館幫忙,過年人多,遇著大方的客人說不定會有打賞。”

    村裏有去鎮上做工的人,回來最愛說鎮上的事兒,周士仁在地裏幹活,偶爾會聽到幾句。

    周家有周士文這個掌櫃,他們幾兄弟從沒去鎮上做過工,一則田地的事情多,二則黃菁菁不答應,認為他們去鎮上做工是看人臉色丟周家的臉,周家在村裏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卻也不是窮得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那種。

    他便整天忙活的田地的事兒,周圍誰有人家要幫忙去幫個忙,沒想過去鎮上幹活。

    隻是眼下的情形,他必須要去,劉老頭欠錢的事好不容易約到明年秋天還,湊不齊的話,出麵作保的裏正也會牽扯進來,他不想連累其他人。

    黃菁菁真是恨鐵不成鋼,這是做工的問題嗎,劉老頭要賣劉氏的心都有了,生為丈夫不出頭就算了,還反過來幫著還賬,不說劉氏怎麽想,下邊兩個孩子該怎麽想?有人差點毀滅了他們的家,當娘的悶聲不吭,當爹的還給人還賬,人家父母拚命幹活掙錢為子女拚個富二代的身份,周士仁倒好,上趕著給子女掙個負二代。

    周士仁不想想,他還不起,債自然而然就落到周家頭上,依著周士武的性子,沒錢就賣孩子,栓子不得再賣一回?

    黃菁菁翻了個冷眼,罵道,“你既然這麽為人著想,先把欠我的五百文還了,之後管你怎樣都跟我沒關,要死也死遠些。”

    她是真氣著了,兩口子都這種包子性格,說得好聽叫老好人,說得不好聽就是傻子,笨蛋,還當父母呢,跟著這種父母孩子不知會吃多少虧。

    她越想越氣,甩開周士仁的手,一個人走。

    那些話縱然習慣使然,但情緒卻是她的。

    她和周士仁幾兄弟打交道的時間越長就越能體會原主為何潑辣暴躁愛罵人了,幾個兒子要麽太會算計,要麽性子太軟,要麽就不務正業,沒一個省心的,嘔心瀝血節衣縮食養大的兒子結果是這種性子,原主內心該是無奈的吧。

    周士仁看他娘氣得胸口起伏得厲害,心下惴惴,“娘,您別氣著了,不然我回去和嶽父說拿不出那麽多錢少拿點?”

    黃菁菁倪他一眼,“是你你會答應嗎,你嶽父巴不得你把剩下的二兩也承擔下來呢。”

    銀子是原主辛辛苦苦了一輩子才積攢下來的,無論如何都不能拿去給劉老頭還賬。

    黃菁菁想,既然劉老頭做得出無情無義賣女的事情來,她不過賴回皮又不會怎麽樣。

    於是,在周士仁提出去鎮上的時候,黃菁菁斬釘截鐵給攔了下來,讓周士仁去山上砍柴。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句話一定有她的道理存在。

    掙錢才是重中之重,其他都靠後站。

    三句話離不開死,周士義和方豔再氣黃菁菁幫劉氏幹活都不敢說什麽,如果黃菁菁一時想不開死了,他們就慘了。

    周士義厚臉皮的笑了笑,“娘,我去山裏了啊。”

    黃菁菁沒抬頭,去堂屋抬了根方板凳出來放在門檻前當桌子,自己坐在門檻上,不耐煩道,“趕緊走,免得在家裏礙人眼。”

    周士義摸摸鼻子,拿著砍刀和扁擔去了山裏。

    而方豔留下來幫劉氏灌臘腸。

    飯後黃菁菁收拾好碗筷,出來時看劉氏把灌好的臘腸拿稻草編成的細繩一截一截隔斷,而方豔不見人影,她朝西屋喊道,“老四媳婦,又偷奸耍滑是不是,背背簍去撿樹葉回來當起火柴,趕緊的。”

    黃菁菁咽了咽口水,準備拔高嗓音,劉氏抬起頭,弱弱解釋,“四弟妹說去山裏幫四弟的忙了,我把這忙完了就去撿樹葉。”

    黃菁菁沒個好氣蹬她一眼,就沒見過像劉氏這麽好欺負的,“就你能耐是不是。”

    說完,怒衝衝的回了屋。

    劉氏不知道自己哪兒做錯了,低下頭,盯著盆裏的臘腸不吭聲。

    黃菁菁料到以劉氏的性格不把話嚼碎了說她聽不明白,推開窗戶邊的木板,見劉氏落寞的站在原地,她氣道,“還不趕緊把木盆洗出來和我一起去撿樹葉。”

    她懲罰方豔自有她的用意,劉氏倒是懂得當老好人,想想黃菁菁就覺得心氣不順。

    東屋裏,範翠翠透過窗戶將簷廊上的事看得一清二楚,黃菁菁說一碗水端平,哪是端平,分明是心偏到陰溝去了,黃菁菁幫劉氏幹活,但輪到她時就不肯動,態度太明顯了。

    晌午時,周士武挑著柴火回來,範翠翠迎了出去,借著遞給他水的空檔,說了早上的事兒。

    周士武喝水的動作頓了頓,放下扁擔,望著上房緊閉的門窗,壓低聲音道,“估計是被四弟妹氣狠了,你別惹娘不開心,對了,豬肉匠來村裏殺豬,你問問娘要不要置辦年禮。”

    依照村裏的風俗,沒有分家,給親家的年禮要黃菁菁出,範翠翠去上房問黃菁菁要錢,黃菁菁爽快的給了四十文。

    村裏的風俗大同小異,給親家備一條肉和一包糖就夠了,貧困人家沒有這些禮數,周士武去買肉,範翠翠去村口買糖,提著三包糖回來時,遇到黃菁菁在竹林的石墩上蹲著,腳下踩著一塊木板,左右手杵著竹竿當拐杖,範翠翠不明所以,慢慢走上前,“娘,您怎麽出門了?”

    黃菁菁輕抬了下眼皮,麵不改色道,“我不能出來?”

    “哪兒的話,娘在做什麽呢?”

    黃菁菁如實道,“練平衡,我就不信下回仍然都不動路,東西買好了?”

    黃菁菁用力的撐著竹竿,末端深入雪中,腳底推著木板往前滑,一則可以練平衡感,二則能減肥,但木板寸步不動,她連續試了好幾次,沒有滑起來。

    範翠翠看不明白,隻當黃菁菁受了打擊,立誌要瘦身,她舉起手裏的糖,試探道,“娘,要不要給大嫂娘家送禮?”

    劉慧梅娘家離鎮上近,比周家富裕,範翠翠不喜歡劉慧梅,也不喜歡劉慧梅娘家人,她這般說自有她的用意,往年這時候劉慧梅早就回來了,今年卻不見人影,她好奇出了什麽事,劉慧梅和黃菁菁真的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不知道周士文會不會回來。

    經範翠翠提醒黃菁菁才想起還有這茬,思考許久,搖頭道,“不了,下次趕集的時候派人給你大哥送個信,那邊的年禮他們自己準備。”

    立馬,範翠翠臉色就不好看了,周士文在鎮上時不時會有貴人賞賜,運氣好的話一個月二百文都不是問題,然而周士文每個月給家咯一百二十文,剩下的銀子不是全讓劉慧梅拿了?讓劉慧梅給娘家準備年禮,不知道多豐盛呢。

    沒分家,所有的銀錢都是周家的,哪能讓劉慧梅拿回娘家?

    她左右瞄了兩眼,見沒人後才湊到黃菁菁耳朵邊,黃菁菁不適應的躲開了。

    “娘,相公趕集的時候遇到錢大嬸,她說大嫂趁大哥不在家頓頓吃肉呢,她在隔壁都聞到肉香了,大哥辛辛苦苦掙的錢,全被大嫂亂花了,我記得大哥上個月沒往家裏送錢,您說會不會是被大嫂拿到娘家去了?”

    範翠翠越說越氣憤,好像真有這麽回事似的,黃菁菁本不想搭理她,但看她蹬鼻子上灰,罵道,“就你心眼多,你大哥是那樣的人嗎,那位錢嬸子是哪家的長舌婦,隔壁的事知道得這麽清楚,等我有空了也問問她知道我周家的事情不,對了,老二去你大哥家了?”

    範翠翠心知說漏了嘴,周士武去鎮上找劉慧梅是要錢的,誰知道劉慧梅躲在屋裏門都不給開,擺明了看不起人,周士武氣不過才問鄰裏打聽的。

    她不敢告訴黃菁菁實情,笑盈盈道,“大哥最是孝順,娘受傷這麽大的事兒不告訴大哥一聲,往後傳到大哥耳朵裏,大哥一定會埋怨我們,我和相公覺得知會聲大哥比較好。”

    黃菁菁上下打量範翠翠兩眼,意味深長的移開了視線,“別以為我好糊弄,不知道你的心思,有些事我不說穿是給大家麵子,真惹急了,看誰沒臉。”

    範翠翠心虛,不清楚黃菁菁是不是知道了賣栓子之事,脹紅了臉,“娘說的是,兒媳不敢。”

    黃菁菁雪沒滑成,弄得腰酸背痛,不過經過幾日的鍛煉,她明顯感覺自己體力好了很多,收起木板,準備明天繼續試,一定要讓自己滑起來。

    減肥第一步,第二步就是掙錢了。

    手裏的銀錢越來越少,她得找個掙錢的路子,這些天去村裏轉悠,了解了個大致。

    村裏沒有統一的掙錢的路子,靠種地維持生計,閑暇時,村裏的漢子會去鎮上做幫工掙點零用,運氣好的被東家看上能得到份穩定的工作,好比周士文,他能去做掌櫃,除了他會算賬識字,再者就是運氣好。

    但她一把年紀不可能去做雜活,種地的話又是門外漢,錢不好掙啊。

    觀察了幾日,黃菁菁都沒找到掙錢的路子,隻得專心鍛煉。

    這日,天灰蒙蒙的,隨時會下起雨來,兩個兒子陪兒媳回娘家送年禮了,三兒繼續去孫家幫忙,劉氏要帶栓子和梨花回娘家,天冷,黃菁菁怕梨花受不住,開口把梨花留了下來。

    開始梨花有些怕她,她拿糖哄了一會,小女孩立即放鬆了戒備,抱著她大腿要她抱。

    梨花長得軟糯糯的,甚是討人喜歡,黃菁菁抱起梨花去灶房,給她做好吃的,黃菁菁烙了兩張蔥油餅,香味四溢,梨花直流口水,黃菁菁嚐了口,不如記憶裏的好吃,但在這種地方,估計算得上山珍海味了。

    梨花胃口小,吃了半張就吃不下了,黃菁菁愛做飯但不愛吃,好身材是要嚴格控製的,所以她隻嚐了一口,剩下的餅放在自己屋裏。

    吃飽了,梨花昏昏欲睡,黃菁菁剛哄她睡下,梨花剛睡著門口就傳來一道壓抑的小男孩的聲音,黃菁菁好奇,添了件襖子走了出去,一個半大的小男孩趴在門上,狐疑的望著院子,大聲喊著姑父,小臉慘白,黃菁菁問了句,“找誰啊。”

    男孩驚恐地縮了縮身子,有些害怕,“奶奶,我找我姑父,他叫周士仁。”

    黃菁菁走了出去,天空飄著雨,小男孩的發梢濕濕的,眼眶泛著淚,隨時會哭出來似的,黃菁菁不由得放軟了聲兒,“你是劉家的人?”

    能叫周士仁姑父的,除了劉家的孩子還有誰?

    男孩眼神警惕,看黃菁菁走近,掉頭就跑,避黃菁菁如洪水猛獸,黃菁菁臉色一黑,捏了捏自己又鬆又軟的臉頰,她胖是胖,不至於叫人怕成這樣子吧。

    男孩一溜煙不見了人,黃菁菁蹙了蹙眉,劉家離得不遠,劉氏說好今晚回來,怎會讓男孩回來找周士仁?

    許久,小男孩又慢慢的從門外探出個腦袋,眼睛紅紅的,身子不停顫抖著,“奶奶,我找姑父,你不要打我好不好。”

    聞言,黃菁菁的臉又黑了兩分,她看上去很恐怖?

    朝男孩招手,溫聲道,“你姑父出門幹活了,告訴奶奶,發生什麽事了?”

    男孩縮著身子,聲帶有些哽咽,“爺爺要把大姑送到山裏,大姑不肯,爺爺打了大姑,小表弟一直哭......”

    黃菁菁眉頭緊鎖,“送到山裏去?”

    方豔聽黃菁菁語氣明顯偏頗她,不由得回到位子坐了下來,反正火不燒到她身上比什麽都強。

    黃菁菁不懂方豔的心思,繼續道,“昨天是老三媳婦做飯今天就輪到老四媳婦,誰教你的歪理,你們回娘家是哪天,那天該輪到誰做飯了?是老三媳婦在家勤勤懇懇幹活,你要算是吧。”黃菁菁推開凳子,掰著手指給範翠翠算,“你們走了三天,老三媳婦多幹了三天的活,分下來你和老四媳婦一人一天,走的那天本該你做家務,我好生給你算算啊......”

    黃菁菁語速快得範翠翠插不上話,等黃菁菁說完,她得連續做兩天家務,方豔也是,而劉氏休息。

    範翠翠頓時不肯了,張著嘴欲反駁,黃菁菁不耐得揮手,“不做也行,不做就給我回娘家,我懶得多費唇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