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083 睡一張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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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此為防盜時間~來來來, 唱首歌~  周士義說得輕巧, 周士武自嘲, “你也太高估我了,我真有那本事也不用在地裏刨食當莊稼漢了。”

    周士義笑意漸深,恭維道, “二哥你去外邊闖肯定會出人頭地, 你是不願意而已, 相信我, 你出去肯定會左右逢源的。”

    “嗬。”周士武冷笑,“你還學會拽文了。”

    “沒辦法, 誰都知道咱大哥在鎮上做掌櫃, 為了不丟大哥的麵子, 怎麽也要學幾個詞出去吹牛不是?”周士義聽周士武轉移話題, 心知事情成功了, 臉上堆滿了笑,慢慢起身往外走,“說好了啊二哥, 事情就交到你身上了, 王麻子約了我說事,我得去一趟。”

    忙碌不已的樣子, 周士武坐在凳子上, 神色肅穆, 臉色有些不好, 周士義走出門,不忘順手掩上半邊門,“二哥,風大,我替你關著。”

    周士武眼神一凜,片刻,追了出去。

    黃菁菁聽著周士義近乎諂媚討好的聲音,心下困惑,“什麽時候老四和老二關係這麽好了?”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她幾個兒子性格迥異,都有自己的心思,私底下感情可沒這麽好。

    彎腰站在她跟前的劉氏怔怔道,“四弟開朗直爽,和二哥關係一直不錯。”劉氏微微側身,謹慎的順著黃菁菁的視線瞧去,周士義腳步輕快,哼著小曲走向院門,她心頭一緊,輕聲詢問黃菁菁的意思,“後天就過年了,不然叫四弟別出去了?”

    周士義成天惹是生非,大過年的鬧出什麽事不太好,尤其還挑周士文在家的時候,不是自己找打嗎?

    黃菁菁輕笑,“他要走你拿繩子綁著他不成?讓他走,出了事他自己擔著。”

    劉氏諾諾點了下頭,指著黃菁菁手裏的鞋子道,“娘,您要不要穿著試試?不合適的話我再改改。”

    黃菁菁回過神,才發現原本在說鞋子的事,被周士義一打岔忘記了,年紀大了,她不得不承認自己記性不如以前了,她曲手探進鞋裏,鞋底軟軟的很舒服,鞋麵夾了許多布料,不用試,穿著一定暖和,她心下滿意,麵上裝作興味索然的模樣,“就這樣吧,做都做好了,改什麽改,傳出去還以為大過年的我都讓你不痛快呢。”

    劉氏雙手交疊,頷首道,“是,那我先去把雞毛洗出來。”

    殺雞後拔下來的雞毛留著洗幹淨曬幹後另作用途,能做襖子,能做毽子,莊戶人家沒有浪費的習慣,黃菁菁略有不耐的擺手,“去吧去吧,把雞腸洗出來晚上吃,你們嫌臭我自己吃。”本就窮,雞腸雞菌肝反而扔掉,簡直有眼無珠。

    劉氏稱是應下,徐徐退了出來,剛到簷廊便碰著劉慧梅,

    劉氏忙低下頭,聲音輕得不能再輕,“大嫂。”

    劉慧梅抿唇,白皙的臉頰滑過淺淺笑意,“三弟妹給娘做了雙鞋?”

    劉氏緊張的抬頭看了眼劉慧梅,惴惴道,“是娘屋裏的布料,娘說占地方讓我清理出去,我尋思著給娘做了雙鞋。”

    劉慧梅偏首轉向黃菁菁的屋子,倏爾上前拉著劉氏的手往邊上走了一步,劉氏不解,一臉茫然地看著劉慧梅,“大嫂,怎麽了?”

    “眼瞅著過年了,我給栓子和梨花買了點小禮物,待會你來我屋裏拿。”

    劉氏感激的道謝,劉慧梅搖頭,盯著旁邊裂縫的牆,低聲道,“我給你做了件衣裳,依著鎮上的款式做的,不知娘還怨我不,娘掉糞池好了吧?”

    “娘沒什麽大礙,都好了。”

    劉慧梅蹙眉,“都好了?娘事後沒說什麽?”

    劉氏回憶了番,心情有些沉重,“娘沒說什麽。”

    劉慧梅看她表情明顯還有事發生,心思一動,“娘是不是怨我不肯出錢,我和相公的情況你也知道,每個月要給家裏一百二十文,剩下的三十文要交租子,要生活,鎮上不比村裏,柴米油鹽醬醋水通通要花錢,有時候錢沒了,隻得餓肚子,餓得頭暈眼花也不敢給家裏說,就怕娘說我柔弱擔不起事。”

    黃菁菁可是三天不吃飯照樣下地幹活的人,餓兩頓肚子就哭哭啼啼怨天尤人,會被黃菁菁罵得體無完膚,劉氏理解,聽著劉慧梅鼻音都出來了,連連點頭道,“大嫂你不用說,我清楚的,栓子爹來鎮上問你要錢也是無奈之舉,後來沒辦法了才想著把栓子賣了的。”

    回憶起那幾天,劉氏喉嚨一熱,百般不是滋味,劉慧梅心下詫異,見劉氏抹眼淚,索性牽著劉氏回了自己屋,“我竟不知家裏有這等事,三弟也是糊塗,哪怕再困難也不能賣孩子,尤其還是栓子,娘最疼他三弟又不是不知道?”

    劉氏熱淚滾燙,不知怎麽解釋,誰舍得賣掉親兒子,都是被逼無奈。

    賣孩子的事劉慧梅不知,她按著劉氏肩頭坐下,“你嚇壞了吧,好在有驚無險。”

    劉氏動容的點頭,聲音哽咽,“是啊,要不是娘栓子就被賣了,栓子爹要認下那些債,娘一口氣把債還清了。”那些日她夜不能寐,怕栓子賣去給人當奴才,一輩子低聲下氣伺候人,又怕黃菁菁的病不好,賣栓子的錢不夠,還要賣梨花。

    好在,黃菁菁身體恢複得快,及時把栓子接了回來,周士仁總說黃菁菁刀子嘴豆腐心,一點沒說錯,黃菁菁罵人,但句句罵得對,不是憑空發脾氣。

    劉氏老實,劉慧梅三言兩語就把她的話全誆了出來,劉氏事無巨細說得清清楚楚,沒留意劉慧梅陡然鐵青的臉色,“娘說話凶巴巴的,實則為了我們好,都說孩子的心最單純,家裏的孩子都喜歡娘著呢,娘說她一大把年紀了許多事也想通透了,男孩也好女孩也罷都是周家的種,應該一視同仁。”

    劉慧梅皺眉,“娘醒來後沒說其他?”

    “娘說大哥在鎮上不容易,要看人臉色行事,別大事小事都煩大哥,娘生病,二哥擅作主張去鎮上找你和大哥都被娘訓斥了一頓呢。”

    黃菁菁在飯桌上訓斥的周士武,罵得周士武抬不起頭來。

    劉慧梅臉上的笑有些維持不住,體諒周士文,她做夢都不信,黃菁菁自私自利,眼裏隻有自己,怎麽可能考慮周士文的處境,內裏一定有詭計,她擰著眉,猜測黃菁菁的用意,許久,她臉色大變,黃菁菁從不服軟低頭為別人考慮,除非她在醞釀招數。

    周士仁找她要錢她沒給,周士武上門她直接不給開門,這事傳到黃菁菁耳朵裏可謂大逆不道,她竟睜隻眼閉隻眼當沒發生過,黃菁菁和她不對付好多年了,抓到她的把柄早跑到周士文麵前哭訴去了,結果卻安安靜靜不哭不鬧,反常即為妖,一定有什麽陰謀。

    劉氏注意到劉慧梅神色不對,“大嫂,你臉色不太好。”

    劉慧梅故作若無其事的笑了笑,“沒什麽,就是想到這事傳到相公耳朵裏不定怎麽擔心呢,他常說他是家裏的長子,娘省吃儉用供他念書,要一輩子好好孝順娘,結果娘生病都沒告訴他......”說到這,她麵色一滯,她知道黃菁菁的主意了,黃菁菁是想借其他人的嘴告訴周士文她生病之事,她自己和周士文說,難免有抱怨周士文不孝的意味,且把自己的態度擺得高高在上,由別人說出來就不同了,她成了弱者,成了善解人意不去打擾周士文的好母,孝順如周士文,內心的愧疚悔恨可想而知有多深,質問數落自己是少不了的,如果知道她暗中作祟,用不著她威脅,他會毫不猶豫選擇和離。

    這並非她本意。

    “三弟妹,各人有各人的難處,你們以為我在身上穿得光鮮體麵,吃喝不愁,實際還不如在村裏呢,三弟妹,你能不能幫我件事。”劉慧梅無比慶幸她找劉氏套話,否則她什麽都不知情就被周士文罵一頓,甚至休掉。

    周士文看來,黃菁菁什麽委屈都不能受,對與不對不重要,重要的是黃菁菁開心。

    她湊到劉氏耳朵邊,輕輕說了幾句,劉氏悻悻,“大嫂......”

    “我與你說怎麽做,三弟妹,你不幫我的話就沒人幫我了。”硬拉著劉氏說了許久的話。

    從屋裏出來,劉氏步伐沉重,手裏拿著朵絹花和泥人,如燙手山芋似的讓她不安,在簷廊下立了許久,終究緩緩敲響了黃菁菁的門。

    黃菁菁站在牆角正做減肥動作,見她心事重重,雙手舉過頭頂,邊墊腳邊道,“擺臉色給誰看呢,發生什麽事了?”

    她在屋裏聽著劉慧梅的聲了,到了外邊又不進來,估計有什麽事。

    “大嫂與我說了些事。”劉氏畢恭畢敬把劉慧梅的話傳達給黃菁菁,明明渾身冰涼,額頭卻起了細密的汗,她抬起袖子擦了擦,心生害怕。

    黃菁菁先沒當回事,聽到後邊才漸漸琢磨過不對勁來,難怪原主不喜歡這個大兒媳,果真是個會做表麵功夫的,她毫不留情道,“要我瞞著老大也行,她自己來和我說。”

    老三要錢不給,老二去鎮上不給開門,這會怕老大知道這真相了,兩麵三刀,陽奉陰違,要她配合,門都沒有。

    黃菁菁渾身無力,任由周士仁拉她起身,隻是起了一半時,她雙手舉過頭頂,身子直直下壓,壓了回去,並裝作痛苦的喊了聲,“哎喲......”

    漢子正欲喘口氣,沒料到黃菁菁又坐了下來,疼得哀叫連連,“臭老太婆,趕緊起。”

    一旁的婦人欲幫忙,又怕黃菁菁不肯放過她兒子,猶豫不決的杵在邊上,無計可施。

    黃菁菁哼了聲,“不知道說話就問問你娘,她生你下來,不可能沒教你說人話。”屁股往上一抬,然後又坐下去,疼得對方沒脾氣了她才緩緩站了起來。

    大汗淋漓的她凶神惡煞的瞪著頭發花白的老婦,“教不好兒子就別生,省得膈應人,老三,我們走。”

    她的目光淩厲的掃過在場所有人,周士仁來孫家幫忙,被人打了主家都不出來說話,這種和稀泥的人,不來往也罷。

    周士仁為難,孫家找他修補屋頂,活還沒開始呢。

    黃菁菁汗流浹背,沒心思琢磨周士仁的心思,“趕緊走,我腰疼得厲害,估計扭著了。”

    周士仁不敢猶豫,朝不遠處的長臉婦人道,“嬸子,我娘不舒服,我先背我娘回家。”

    長臉婦人回過神,滿臉是笑,“快回去吧,待會我讓武子再去村裏喊兩個人就是了。”

    周士仁點頭,餘光瞄向捂臉哭泣的老婦,厲聲道,“要再讓我聽到你說我娘的壞話,我還打你。”

    比劃了下拳頭,老婦身子哆嗦了下,後又不服輸的抬起頭,“誰怕誰啊,我老馬家不怕你周家,哼,上梁不正下梁歪,蛇鼠一窩。”

    黃菁菁靠在劉氏肩膀上,聞言,睜開眼倪了對方一眼,“馬婆子啊......”

    她還以為是誰呢,結果是村裏的長舌婦,她拍拍柳氏的肩,不欲多待,“回去了,和那種人說話簡直浪費唇舌,老三,抱著栓子和梨花走。”

    馬婆子和原身一樣是寡婦,原身生了四個兒子,馬婆子兩個兒子兩個女兒,災荒之年時,馬婆子嫌棄女兒是拖油瓶,把女兒賣了,而原身四個兒子,一個都不曾放棄,不僅如此,還把大兒子送去學堂識字,日子過得紅紅火火,馬婆子心氣不平,到處說原身的壞話,村裏的那些流言蜚語幾乎都是從馬婆子嘴裏說出來的。

    兩人不對付在村裏人盡皆知,年輕那會沒少打架,隨著年紀漸老,都當了婆婆,好麵子才沒動手打架,饒是如此,兩人見一次吵一次,不分個高低不會收場。

    周士仁要背黃菁菁,被黃菁菁拒絕了,哪怕此刻她精疲力盡,但一定要走回去,不會讓人看扁了,尤其是馬婆子。

    毫無意外,回到家黃菁菁就暈了過去,她體力不好,今天算是她的極限了。

    黃菁菁不知道周士武和周士義回來聽說了在孫家發生的事兒,跑去馬家揍了馬致富一頓,家裏誰都沒和她說。

    天色昏暗,窗外又下起了小雪,正屋內,眾人圍著桌子,誰都沒有動筷,黃菁菁坐在常坐的位子上,沉吟道,“明天老三媳婦找大夫開個減肥的方子,不能這麽下去了。”

    走路都困難,怎麽做其他事,未來幾十年就躺在床上等死?

    她當著大家的麵提出也是讓這件事變得光明正大,以免他們把自己當成怪人。

    “娘,您可別害怕,那馬婆子就是個沒腦子的老太婆,她再敢嘲笑您,我拿針縫了她的嘴巴。”方豔先表明自己的態度,“娘,你現在這樣就挺好看的,用不著減。”

    方豔和周士義常常不在家,也算經曆過一些事,減肥這種事,隻有鎮上那些有錢的小姐才會做。

    莊戶人家,胖是福氣,越胖越好。

    當然,她還有自己的小心思沒有說。

    黃菁菁掃了她一眼,對上方豔閃爍的目光,頓時明白了她的心思,找大夫開方子要錢,方豔是怕她把手裏的錢全花完了。

    調轉視線,問沉默不語的周士武道,“老二,你怎麽看。”

    周士武心思活絡,哪會忤逆黃菁菁的意思,“不管娘做什麽,隻要娘開心就好,隻是大夫說是藥三分毒,吃了會不會對身體不好?”

    不讚成的話,從周士武嘴裏說出來滿是關懷,黃菁菁不得不承認很受用,頓了頓,道,“不會有什麽,能瘦就好。”

    她這麽說了,周士武還能說什麽,“那我支持娘。”

    周士武點了頭,其他人也沒什麽意見,黃菁菁當著麵給了劉氏十文,這兩天花錢如流水,黃菁菁盤算著剩餘的銀錢,歎了口氣,抬起頭,見大家望著她,她猛的回過神,“吃飯吧。”

    黃菁菁一宿無夢,窗戶邊安置了木板,屋裏光線昏暗,她醒來的時候,外邊天色已經大亮了,撐著懶腰出門,柳氏坐在矮凳子上,前邊擱著一個木盆,裏邊有許多肉。

    黃菁菁記起來,今天要把買回來的肉處理了,一半做醃製成臘肉,一半灌成臘腸。

    她左右瞧了瞧,怎麽隻有劉氏一個人忙活?

    “其他人呢?”劉氏性子軟,其他人還真懂得使喚人。

    劉氏驚了一瞬,回頭看是黃菁菁,臉上徐徐漾起了笑,鬆開手裏的筷子,便起身邊道,“娘醒了,您的早飯在鍋裏溫著,我這就給您端來。”

    黃菁菁叫住她,皺眉道,“怎麽隻有你一個人在忙?”

    劉氏搓著手,看著外邊天色,“二哥說今日天好,去山裏找找柴火,四弟和四弟妹出門了,二嫂身子不舒服,在屋裏睡覺,至於相公,他去孫家了。”

    黃菁菁心下不喜,沒有為難劉氏,目光落在木盆裏的肉上,臘肉的做法簡單,抹上鹽,搭個草棚,拿煙熏幹掛起來就好,灌臘腸也容易,把五花肉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加上佐料灌進豬肉腸,熏幹即可,這種做法她也會,隻是在看劉氏放佐料攪拌時,她皺了皺眉,“沒有辣椒嗎?”

    臘腸的香味絕大部分來於辣椒,但看盆裏肉的顏色就不是她記憶裏的臘腸。

    劉氏停下攪拌的動作,側目望著黃菁菁,“娘今年想吃辣味的?”

    黃菁菁敏銳的從劉氏話裏聽到個關鍵詞:今年。

    也就是說去年不是?她拿過旁邊的小凳子挨著劉氏坐下,奪過劉氏手裏的木棍,慢慢攪拌,“放了辣椒顏色好看些,家裏有辣椒麵嗎?”

    劉氏搖頭,去年夏天,黃菁菁一吃辣椒就拉肚子,此後家裏就沒有辣椒了,黃菁菁不吃,家裏不敢種。

    “娘如果想吃辣椒,我去借些回來,明年種了還回去,您覺得呢?”

    黃菁菁覺得可行,而且她想起去年的事兒了,拉了幾次肚子,她在院子裏又鬧又罵,說三個兒媳在辣椒裏放了藥要毒死她,之後周家就再沒見過辣椒了。

    她問劉氏盆裏放了哪些佐料,聞著沒什麽味道,“再添點花椒,拿個小盆子夾些出來,桃花栓子年紀小,吃不得辣,弄點甜味的。”

    柳氏一臉茫然,“甜味?”

    黃菁菁不欲解釋,劉氏不像範翠翠和方豔難纏,一兩句話就能打發,“對啊,甜味的,有什麽想問的?”

    劉氏訕訕低下頭,諾諾道,“沒......沒有。”

    黃菁菁收回目光,扔了筷子,索性拿手攪拌,這樣佐料更均勻,肉更入味,熏幹後味道更好。

    灌臘腸需要竹篾,黃菁菁熟稔的將其彎成豬腸口大小的圓,放入豬腸一端將其撐開,接過劉氏遞來的肉一點一點往裏邊塞,灌臘腸有訣竅,肉要積壓得嚴嚴實實,盡量減少空氣,如果灌入了空氣,最後要拿針將其紮破,否則容易壞。

    黃菁菁動作熟練,可能身體對這些動作熟悉的原因。

    方豔和周士義說說笑笑的進門,見黃菁菁和劉氏聊得歡快,兩人交換了個眼神,飛快的走向簷廊,周士義喊道,“娘,這種事怎麽能您親自動手呢。”周士義看黃菁菁是主力,而劉氏在邊上打下手,立刻拉長了臉,“三嫂,你偷懶也不是這麽個偷懶法,娘本來就身子不好,你怎麽能讓娘幹活?”

    周士武把床褥放在凳子上,借故擦汗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黃菁菁,“娘的意思是錢罐子裏隻有五百文?”

    這個二兒聰明狡猾,黃菁菁看他咕嚕咕嚕的眼珠子就猜到他打什麽主意,冷斥道,“有多少和你有什麽關係,麥稈和稻草換新的,這些都發黴了,要臭死我是不是?”說完,見周士仁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黃菁菁恨鐵不成鋼,“愣什麽愣,要錢自己找,別想從我嘴裏知道藏罐子的地方。”

    這樣一說,算是摘清自己不是原身的嫌疑。

    周士仁垂著頭,低低的喊了聲娘,黃菁菁最厭惡這個字,想她正值青春的美少女,結果來給一幫人當娘,還不得不壓抑自己的本性,沒個好氣的瞪周士仁一眼,“什麽事。”

    周士仁沒想到黃菁菁會接話,抬起頭,木訥的搖了搖頭,“沒.....沒事,我就去簷廊下抱稻草......”

    說著,一溜煙跑出了屋子,單薄的衣衫滑過門檻,急促又匆忙,黃菁菁怒氣更甚,她的本意是讓周士仁留下幫她找找錢罐子,他倒老實,隻想著怎麽幹活了。

    周士武慢條斯理的卷著床上的麥稈,手不動聲色的順著塌陷的洞摸向下邊,空蕩蕩的,隻感覺到紮手的稻草須和呼呼的風,根本沒有罐子,他皺了皺眉,瞄了眼對著門口唉聲歎氣的黃菁菁,找話題道,“娘,您可要好好說說大嫂,您跌了一跤受傷這麽大的事兒,大嫂竟然不聞不問,我和三弟找上門,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諷刺我和三弟是莊稼漢子,一文錢都舍不得給,當年您為了送大哥去學堂吃了多少苦,沒有您,哪有大哥的今天,大嫂太看不起人了。”

    前些日子,黃菁菁歡呼雀躍的離家去鎮上過年,卻不想灰溜溜的回來了,且之後看誰都不順眼,整日坐在院子裏罵人,不用說,肯定是劉慧梅把黃菁菁攆回來的。

    劉慧梅嫁進周家的時候就看不起他們,當麵一套背麵一套,沒少暗中給他們使絆子,後來搬去鎮上,劉慧梅愈發看不起他們,黃菁菁硬氣,一年難得去一回鎮上,哪怕周士文三番五次喊她去鎮上她都沒答應。

    其實,還是和劉慧梅關係不好的緣故。

    黃菁菁沒吭聲,對那個大兒媳,她知之甚少不予置評,且周士武話裏挑撥離間的意思太過明顯,她想聽不懂都難,喝道,“就你花花腸子多,你們本來就是莊稼漢,她說說怎麽了,她看不起人就算了,我還看不起她呢。”

    她不想成天扯著喉嚨和人說話,累得很,甩了甩腿上的肉,朝外喊道,“栓子,栓子......”

    栓子沒喊來,倒是喊來她又一個兒子,周士義。

    周士義一進門眼神就落在周士武身上挪不開了,“娘,聽說您覺得冷,我讓豔兒去村裏問問誰家有棉被,買一床棉被給您老人家用。”

    不知情的還以為周士武是他娘呢。

    黃菁菁沒搭理他,周士義得了冷臉,這才把目光移到了黃菁菁身上,哎呀聲喊了出來,“娘,您怎麽站著了,快,我扶著您坐下,二哥你也真是的,明知道娘不喜歡站著,怎麽不找凳子讓娘坐呢?”

    順手抬起凳子,諂媚的放在黃菁菁身邊,伸手攙扶她坐下。

    黃菁菁蹙了蹙眉,躲開了他的手,“數落人你頭頭是道,前兩天我沒錢看病,你怎麽不把買棉被的錢拿出來給我買被子,讓你二哥把栓子賣了?”

    周士義麵色僵硬了一瞬,複又厚著臉皮到處瞅,“娘,您別開玩笑了,您像是差錢的人嗎?村裏誰不知道您有個在鎮上當掌櫃的兒子,您啊,不差錢。”

    黃菁菁懶得和他費唇舌,四兒兩口子不著調,整天在外和一群不三不四的人鬼混,養歪了。

    周士義見他娘臉色不好,視線四下逡巡,“娘,三哥說您把錢罐子給他了,那怎麽成?手心手背都是肉,您可不準偏心啊。”

    他娘平時最看重大兒,估計這回被劉慧梅的做法傷透了心,轉而器重周士仁了,竟然要把銀錢全給周士仁,就是分家,都沒有一家獨吞的道理。

    “娘,我不管,銀子得大家平分,不然您就是偏心。”

    黃菁菁頭疼,見周士仁抱著麥稈惴惴不安的站在門口,估計是聽到周士義的話了,她皺眉,“愣著做什麽,還不趕緊把洞補上再說。”

    隻字不提錢罐子的事兒。

    霧茫茫的天飄著雪花,周士仁躺在床下認真修補著洞,而其他兩人,各懷心思的在屋裏到處轉,就差沒撬開衣櫃的鎖翻找了,黃菁菁走得大汗淋漓,饑腸轆轆,她倒了杯水,抿了一小口繼續走,無論如何,都不能以這種麵目出去見人。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洞補上了,周士仁左右搓著肩往外挪,忽然後背傳來一陣刺痛,像針紮進肉的感覺,他不自主悶哼出聲。

    見露出半邊身子的人不動了,黃菁菁納悶,“怎麽了?”

    “好像被針紮著了。”周士仁放下手裏的竹篾,反手摸向自己後背,冰冷的觸感讓他抬高了身子,“真有針。”

    不待黃菁菁有所行動,一道灰色的身影撲了過去,言語激動,“哪兒有針,三弟趕緊出來,我看看傷著沒有。”

    周士武雙手按在周士仁腳腕上,使勁往外拖,周士仁重心不穩,又躺了下去,驚呼道,“二哥,輕點。”

    周士武放開手,索性直接搬床,是他疏忽了,他以為他娘不肯修床是洞有蹊蹺的原因,沒想到錢罐子藏在地下,上邊豎著針。

    周士義後知後覺也來幫忙,二人合力,輕而易舉的挪開了床,顧不得周士仁感受,左右一用力,把人挪走了。

    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低頭看著針的方向,然後快速的蹲下身,十指刨著。

    周士仁不明白發生了何事,揉著後背,一頭霧水的看向黃菁菁,卻聽黃菁菁道,“老三,把鋤頭拿來。”

    地是泥地,十分硬,手指是刨不開的,周士仁好似明白了什麽,瞠目結舌的看向專心致誌的二人,黃菁菁不耐,“還不趕緊去。”

    直到周士仁拿著鋤頭回來,二人都沒抬過頭,黃菁菁不悅,“老三,把罐子挖出來,我倒要看看他們要做什麽。”

    周士仁麵露猶豫,兩人額頭抵著額頭,忙得不可開交,他一鋤頭下去,兩人不得受傷?

    黃菁菁眼神一凜,周士仁不敢磨蹭,抬起鋤頭,大步走向裏側,喊道,“二哥,四弟,快讓開。”

    周士武抬起頭,發現頭頂杵著把鋤頭,大驚失色,“三弟,你要做什麽?”

    周士仁撇了眼黃菁菁,挺直胸脯道,“娘讓我把罐子挖出來。”

    語聲落下,利落的揮下鋤頭,周士武和周士義敏捷的連連後退。

    “哐當”聲,鋤頭碰著瓷罐的聲響,周士仁再次揮起鋤頭,又一聲哐當聲。

    罐子碎了,裏邊的銀錢全零星的散落在地,周士武眼冒精光,欲伸手拿,周士義亦是如此。

    黃菁菁看在眼裏,臉色一沉,冷若寒霜道,“老三,誰要是敢動,一鋤頭砍死他。”

    周士仁再憨也知道黃菁菁的用意,黃菁菁是向著他的,他老實的點了點頭,揮起鋤頭,幽幽的盯著二人,誰要敢動他就會砍死對方似的。

    周士武和周士義渾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

    黃菁菁滿意的上前,掀起自己的衣衫兜住所有銅板和碎銀,一把一把撿著,周士武和周士義能看不能摸,急得眼睛充血,黃菁菁渾然不覺,完了才對周士仁道,“你們先出去,誰敢打這筆錢的主意,別怪我翻臉無情。”

    說著,目光有意無意的瞥向周士仁手裏的鋤頭。

    二人打了個寒顫,那聲娘卡在喉嚨遲遲喊不出口。

    他們娘從來都不是好欺負的,很多年前他們就深有體會,那時候她是對外人,不曾想,有朝一日會對著他們。

    三人前後腳出了屋子,範翠翠從灶房出來,看周士武滿手泥,眼神一亮,欣喜若狂的走上前,“孩他爹......”

    周士武搖頭,回眸瞅了眼緊閉的房門,低聲道,“回屋說。”

    至於她怎麽知道孫婆子說她壞話的,多虧了村裏的孩子,她在村裏風評不好,人見人躲,她教那些孩子滑雪,相處的機會多了,他們記著自己的好了,不用她問,他們爭先恐後搶著告訴自己村裏的事呢。

    劉氏眉頭緊蹙,小聲打商量,“娘,大過年的鬧事不太好,能不能初二再去?”

    一副沉思的神情,已經斟酌初二去孫家的事了。

    黃菁菁氣噎,沒聽出她說的是諷刺的話,真是榆木腦袋,她懶得和這種人多說,揮手道,“初二就初二,走走走,別在我麵前晃,看得我就心煩。”

    劉氏麵色慘白,中規中矩的退了出去,留下黃菁菁一人坐在屋裏唉聲歎氣,一家子人各懷心思,再不分家她真受不住了。

    約略一個時辰,周士文挑著籮筐回來了,他外裳脫了搭在籮筐上,周士仁扛著鋤頭,手裏提著桶,臉上笑成了一朵花,見黃菁菁屋裏的窗戶敞著,笑得更是開懷,“娘,看我和大哥給您弄什麽好東西回來了?”

    黃菁菁垂下手站直,長長舒了口氣,喘著粗氣道,“什麽啊?”

    周士仁走到簷廊上時順手擱下鋤頭,朝周士文點頭後大步走向黃菁菁的屋子,圓木桶裏濺出了水花,黃菁菁大喜,“是魚?”

    周士仁原本想給黃菁菁個驚喜,不成想她一眼就看出來了,他把桶放在黃菁菁身邊,撓著後腦勺道,“嗯,大哥去河裏抓的。”

    桶裏的魚蹦得正歡,看上去生龍活虎,竟然有四條,還是大魚,黃菁菁好奇,“河裏不是結冰了嗎?”

    稻水村的更東邊有條河,河麵早已結冰,村裏的人都不往那邊去了,周士文怎想起去那邊了?

    “我忽然想起您說想吃魚的事,隨口和大哥一說,大哥就去河邊了,冰不厚,鋤頭鑿幾下就鑿開了,大哥把籮筐蓋下去網的。”周士仁穿著件灰黑色的棉衣,大汗淋漓,說起網魚的事,雙目炯炯有神,“大哥說待會再去網些魚回來。”

    河麵寬,裏邊有許多魚蝦,夏天會會其他村的漁夫來打魚,冬天天氣寒冷河麵結冰,連村裏的人都不怎麽去更別論漁夫了,所以每年冬天最好網魚了。

    “娘。”這時,周士文側身挑著籮筐進屋,肩頭的衣衫打濕了,發絲淌著汗,黃菁菁不感動是假的,她色厲內荏要周士武修補牆,周士武輕描淡寫的一句結冰就把事推到了開春後,而周士文勤勤懇懇,二話不說去田裏挖泥,誰關心她不言而喻,黃菁菁嘴角不由得噙著柔和的笑,“歇會吧,泥硬,年後再說,我讓老大媳婦燒水,你們先洗個澡,別生病了。”

    周士文彎腰放下籮筐,不在意道,“我身體壯著呢,娘想吃魚,趁著冰麵鑿開多網些魚回來養著。”

    黃菁菁過意不去,“我就和老三隨口抱怨,讓他別懶散閑著,我都胖成這樣了,哪能再吃。”

    “成,那我待會和三弟把牆先補上。”周士文提著桶往外邊走,“放水缸裏養著,娘要吃就一天一條。”

    黃菁菁好笑,家裏這麽多人,哪能她一個人吃,“晚上全做了吧,你歇會再說啊。”說著話,她朝外喊劉慧梅,不待她說事,灶房傳來劉慧梅的纖柔聲,“娘,我正生火燒水呢,什麽事您吩咐就是了。”

    黃菁菁怔了下,沒料到劉慧梅聞風而知雅意,心思轉得如此快,若不是有她托劉氏來傳話的事情在前,她可能對劉慧梅的印象會更好,可惜已先入為主不喜劉慧梅了,她回道,“順便煮兩碗薑湯。”

    其實劉慧梅不說她也不會告訴周士文她掉進糞池,周士武賣栓子的事。

    周士文太過正義,眼裏揉不得沙子,她不想他把一切都背負在自己身上。

    隻是,劉慧梅指使劉氏的事讓她不痛快,心裏總壓著口氣。

    周士文周士仁洗完澡換了衣服火急火燎來她屋裏修補牆,一人攪拌泥,一人塗牆,累得滿頭大汗,尤其是周士文,兩頭忙一刻不閑著,她坐在門檻上,越想越不喜歡劉慧梅,瞅著天色,指名道姓喊劉慧梅做晚飯,理由很簡單,範翠翠她們不會做魚,劉慧梅住在鎮上,見識多,煮魚對她來說小事一樁,她故意把話說得輕緩溫柔,劉慧梅渾身汗毛直豎,喜笑顏開的應下,明麵上看不出丁點嫌棄,至於心裏想什麽黃菁菁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