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091 搬家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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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 此為防盜時間~來來來, 唱首歌~

    洪亮渾厚的聲音響徹整個村落, 很快就傳來回應, “娘,回來了。”

    黃菁菁和梨花兩人在家, 周士仁本就不放心, 聽見黃菁菁喚他,忙丟下手裏的活跑了出去。

    綿綿細雨輕輕鋪在臉上,有點冷, 有點癢, 小徑上一抹深灰色的身影越來越近, 黃菁菁著急道, “你媳婦出事了,快去劉家看看。”

    見周士仁衣衫濕潤, 胸前粘了許多草須, 她納悶, “下雨你們也在幹活?”

    天冷,風雨交加,再強壯的身體都受不住,她朝孫家的方向看了眼, 隨口道,“不會還沒吃飯吧?”

    周士仁臉紅的低下了頭, 黃菁菁沒想到自己猜中了, 心裏對孫家印象更加不好, 明知馬婆子和她不對付,請人時請了兩家的人不說,那天大家孫家人作為主家竟在邊上看好戲,這種人往後真不能往來了。

    不過眼下不是說這事的時候,黃菁菁和周士仁說道,“去劉家把你媳婦接回來,我告訴你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搶也要搶回來。”

    黃菁菁不喜歡劉氏唯唯諾諾的性格,但不得不承認,劉氏是個賢妻良母,作為一名婆婆,有這樣的兒媳是福,沒理由不管她死活。

    周士仁一頭霧水,黃菁菁抬手推了推他肩膀,催促道,“趕緊把你媳婦接回來,不把她回來我就不活了。”

    周士仁後知後覺朝著劉家的方向走,黃菁菁看他磨磨嘰嘰,怒道,“媳婦都快被人賣了,還不趕緊跑快些。”

    想到周士仁的性子,黃菁菁放心不下,回屋抱起梨花,給她裹上自己的襖子,用背簍背著她和男孩去了劉家。

    男孩叫劉衝,是劉氏大哥的長子,劉家幾個孩子中,他心智最成熟,故而才做得出通風報信的事情來,賣劉氏是劉老頭的意思,劉老頭在外邊欠了銀子,追債的上門,他不得不賣孩子,女兒皆已出嫁,孫子又舍不得,故而才把主意打到劉氏頭上。

    劉氏是劉老頭第三個孩子,劉老頭年輕時好賭,劉氏生下來後劉老頭財運不斷,劉老頭認為是劉氏的緣故,平日很寵這個女兒。那幾年贏了錢,加之孩子多了,劉老頭戒了賭,這次是參加酒席喝醉酒被人坑了。

    周士仁性子懦弱好欺負,把劉氏賣了周士仁不敢說什麽。

    誰都知道撿軟柿子拿捏,黃菁菁歎氣。

    到劉家的時候,劉家門口正熱鬧著,劉氏跪在地上,發髻淩亂,麵容狼狽,周士仁和栓子跪在她左右兩側,俱低著頭。

    周圍站了一群看熱鬧的人。

    “劉老頭,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聽說周家大兒在鎮上當掌櫃,梅子福氣好,你何苦逼她。”

    “是啊,梅子從小就聽話懂事,家裏遇著難事你不還有兒子孫子嗎,怎麽拿嫁出去的女兒抵債啊。”

    “聽說周寡婦是個潑辣的,周寡婦要知道你這麽對她兒媳,小心她去鎮上喊大兒聚集一幫人來家裏鬧,你們可就沒安生的日子過了。”

    “是啊是啊,你再想想吧。”

    眾人你一眼我一語,嘰嘰喳喳不停。

    劉老頭坐在門檻上,吧嗒吧嗒抽著旱煙,煙霧繚繞,黃菁菁看不清他的神色,下一刻,劉老頭站起身,噗通聲朝周士仁跪了下去,老淚縱橫道,“女婿啊,我也是走投無路了啊,家裏就這副樣子,你要我怎麽辦啊,是我對不起梅子,但我沒有法子啊,你就當可憐我一把老骨頭,與梅子和離吧,實在不行,你休了梅子也成,我下輩子做牛做馬也會報答你的。”

    周士仁咬著唇,雙眼通紅,握著劉氏的手,不肯鬆開。

    劉老頭越說越起勁,“士仁,你和我不一樣,你還年輕,沒了梅子,你還能娶其他女人,而我就剩下梅子了,就當我老頭子不要臉的懇求你了,希望你成全。”

    黃菁菁瞠目結舌,沒想到還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劉氏是周家明媒正娶的媳婦,他劉老頭一句話就想把婚事給抹去,那栓子和梨花又是什麽?

    劉氏不吭聲,栓子身子瑟瑟發抖,挪到劉老頭跟前,牙齒打顫道,“外公,不要賣娘,您賣我吧,不要賣娘。”

    劉老頭一把鼻涕一把淚,“栓子,外公也沒法子,外公要活命啊,你是周家的孫子,外公哪敢賣你哦,就當你和你娘沒有緣分吧。”

    黃菁菁彎腰放下背簍,抱起梨花緩緩走了過去,有人認出她,自動讓開一步,不忘拉扯前邊人的衣角,黃菁菁不費吹灰之力就擠了進去,“哭得真可憐,我老婆子早年死了相公都沒像親家這麽痛快的哭過,我年紀大了,耳朵背,聽你說下輩子當牛做馬要報答老三,是嗎?”

    劉老頭沒料到黃菁菁會來,淚停在了鼻側,臉僵了僵,“親家母,你可要體諒我啊。”

    “體諒,怎麽不體諒,我含辛茹苦養大的兒子火急火燎來給你磕頭,我這當親娘的都沒這待遇。”說著話,走向彎著脊背的周士仁,毫不留情踢了他一腳,冷斥道,“老娘辛辛苦苦拉扯你成人就是讓你跟縮頭烏龜似的給人磕頭的,要磕頭去墳前磕你爹,磕個畜生做什麽,嫌咱周家不夠丟臉是不是。”

    說完,又轉向劉氏,她沒動腳,而是放下梨花,伸手擰了劉氏後背的肉一把,“你也出息了,家裏的雞不喂,地不掃,急著回來奔喪啊,給我回家幹活去,嫁到我周家,生是我周家的人死是我周家的鬼,別想離開.....”說著,又擰了下劉氏,“磨磨蹭蹭幹什麽,是不是要我老婆子伺候你,成啊,脾氣大了是不是,好好好,我也不活了,碰死在這算了......”

    她瞅準方向,拎著褲腳,大步衝向劉家的大門,麵色堅決,鐵了心的要尋死。

    眾人大驚失色,人群中不知誰喊了句,“快攔住她”周士仁恍然大悟,站起身,衝過去雙手抱住黃菁菁,驚魂甫定,聲音幹澀,“娘。”

    “娘什麽娘,你認我這個娘了是不是,去給個畜生磕頭都不把你娘放在眼裏,你繼續去磕頭啊.......”黃菁菁氣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斜睇著劉老頭,後者握著煙杆,惱羞成怒,“親家,別欺人太甚,你罵誰是畜生呢。”

    黃菁菁冷笑,揉了揉肩膀,背了梨花一路,兩側的肩膀火辣辣的疼,“還能有誰,你不是說下輩子當牛做馬報答老三嗎,牛馬不就是畜生,既然是畜生,我沒說錯吧。”

    劉老頭一噎,他的話明顯是敷衍之詞,黃菁菁不可能聽不出來,竟然順著自己的話罵自己是畜生,他撐著地站起身,被黃菁菁又奚落了一通,“你別起啊,跪著的姿勢挺好看的,左右下輩子也這種姿勢了,提前練習練習也好。”

    氣得劉老頭說不出話來。

    栓子一眨不眨盯著黃菁菁,從沒想到他奶厲害到如此程度,滿臉敬佩之色,扶劉氏站起來,拍了拍劉氏的膝蓋,帶著哭腔道,“娘,家裏的雞還沒喂呢,我們回家吧,不然奶會生氣的。”

    劉氏流淚不止,摸摸栓子的頭沒有說話。

    黃菁菁嘴角抽動了一下,見栓子朝她擠眉弄眼,心裏好笑,麵上卻不顯,沉著臉道,“劉氏,我說的話是不是不管用了?”

    劉氏木訥的回過神,搖了搖頭,黃菁菁喊,“那還不快點回家,記得把梨花一起帶上,晚上去村口買一斤肉,給栓子和梨花壓壓驚。”

    丟下這句,掉頭就走,昂首挺胸身軀凜凜,罵人的話都是原主留給她的,方才說的隻是冰山一角,今日之事宣揚開,她溫柔賢淑的性格怕是要一去不複返了,但她不後悔,陌生的世界,弱肉強食適者生存,一個人不堅強,軟弱給誰看?

    劉老頭麵如死灰,明白計劃失敗了,欠的那筆錢,還不上了。

    黃菁菁走在前麵,周士仁和劉氏緊隨其後,身後是村裏人交頭接耳的聲音。

    “我就說周寡婦是個厲害的吧,剛才要不是周三攔著,周寡婦的狠勁真能一頭撞死在門上,周寡婦真要死了,別說劉家,咱整個村的名聲都壞了。”

    “可不就是,周寡婦真是狠啊,自己的命說不要就不要,換成我可舍不得。”

    “有什麽舍不得的,胖成那副樣子,走路都一甩一甩的,活著也累吧。”

    眾人議論紛紛,黃菁菁充耳不聞,側目看向周士仁,“你回去,把咱送的年禮拿回來。”

    “吃我家的肉,還想賣我兒媳婦,沒那麽容易,老三,把肉和糖拿回來,給那種人吃了也是浪費。”

    周士仁瞄了眼神色懨懨的劉氏,小聲道,“娘,算了吧。”

    “算什麽算,他真以為我周家好欺負了,你不回去是吧,行,我自己回去拿。”

    周士仁哪敢再讓黃菁菁回去,“娘,還是我回去吧。”

    他娘事事為了他,周士仁哪會不明白?

    來時不覺得,這會兒走在路上黃菁菁才覺得這路又遠又長,明明拐彎就是稻水村,怎走了這麽久都沒到。她牽著栓子,找話題轉移注意力,問栓子怕不怕,栓子抬頭看了眼劉氏,小心翼翼道,“怕,但是看見奶奶就不怕了。”

    他奶厲害,一定會護著他們的。

    “說什麽說,有什麽好說的,趕緊給我幹活,把罐子找出來給老趙......”黃菁菁扯著嗓子,好像要喊破喉嚨似的,她不懂原身的性子,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非得動不動就罵,她都不敢表露自己真實的情緒。

    周士武把床褥放在凳子上,借故擦汗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黃菁菁,“娘的意思是錢罐子裏隻有五百文?”

    這個二兒聰明狡猾,黃菁菁看他咕嚕咕嚕的眼珠子就猜到他打什麽主意,冷斥道,“有多少和你有什麽關係,麥稈和稻草換新的,這些都發黴了,要臭死我是不是?”說完,見周士仁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黃菁菁恨鐵不成鋼,“愣什麽愣,要錢自己找,別想從我嘴裏知道藏罐子的地方。”

    這樣一說,算是摘清自己不是原身的嫌疑。

    周士仁垂著頭,低低的喊了聲娘,黃菁菁最厭惡這個字,想她正值青春的美少女,結果來給一幫人當娘,還不得不壓抑自己的本性,沒個好氣的瞪周士仁一眼,“什麽事。”

    周士仁沒想到黃菁菁會接話,抬起頭,木訥的搖了搖頭,“沒.....沒事,我就去簷廊下抱稻草......”

    說著,一溜煙跑出了屋子,單薄的衣衫滑過門檻,急促又匆忙,黃菁菁怒氣更甚,她的本意是讓周士仁留下幫她找找錢罐子,他倒老實,隻想著怎麽幹活了。

    周士武慢條斯理的卷著床上的麥稈,手不動聲色的順著塌陷的洞摸向下邊,空蕩蕩的,隻感覺到紮手的稻草須和呼呼的風,根本沒有罐子,他皺了皺眉,瞄了眼對著門口唉聲歎氣的黃菁菁,找話題道,“娘,您可要好好說說大嫂,您跌了一跤受傷這麽大的事兒,大嫂竟然不聞不問,我和三弟找上門,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諷刺我和三弟是莊稼漢子,一文錢都舍不得給,當年您為了送大哥去學堂吃了多少苦,沒有您,哪有大哥的今天,大嫂太看不起人了。”

    前些日子,黃菁菁歡呼雀躍的離家去鎮上過年,卻不想灰溜溜的回來了,且之後看誰都不順眼,整日坐在院子裏罵人,不用說,肯定是劉慧梅把黃菁菁攆回來的。

    劉慧梅嫁進周家的時候就看不起他們,當麵一套背麵一套,沒少暗中給他們使絆子,後來搬去鎮上,劉慧梅愈發看不起他們,黃菁菁硬氣,一年難得去一回鎮上,哪怕周士文三番五次喊她去鎮上她都沒答應。

    其實,還是和劉慧梅關係不好的緣故。

    黃菁菁沒吭聲,對那個大兒媳,她知之甚少不予置評,且周士武話裏挑撥離間的意思太過明顯,她想聽不懂都難,喝道,“就你花花腸子多,你們本來就是莊稼漢,她說說怎麽了,她看不起人就算了,我還看不起她呢。”

    她不想成天扯著喉嚨和人說話,累得很,甩了甩腿上的肉,朝外喊道,“栓子,栓子......”

    栓子沒喊來,倒是喊來她又一個兒子,周士義。

    周士義一進門眼神就落在周士武身上挪不開了,“娘,聽說您覺得冷,我讓豔兒去村裏問問誰家有棉被,買一床棉被給您老人家用。”

    不知情的還以為周士武是他娘呢。

    黃菁菁沒搭理他,周士義得了冷臉,這才把目光移到了黃菁菁身上,哎呀聲喊了出來,“娘,您怎麽站著了,快,我扶著您坐下,二哥你也真是的,明知道娘不喜歡站著,怎麽不找凳子讓娘坐呢?”

    順手抬起凳子,諂媚的放在黃菁菁身邊,伸手攙扶她坐下。

    黃菁菁蹙了蹙眉,躲開了他的手,“數落人你頭頭是道,前兩天我沒錢看病,你怎麽不把買棉被的錢拿出來給我買被子,讓你二哥把栓子賣了?”

    周士義麵色僵硬了一瞬,複又厚著臉皮到處瞅,“娘,您別開玩笑了,您像是差錢的人嗎?村裏誰不知道您有個在鎮上當掌櫃的兒子,您啊,不差錢。”

    黃菁菁懶得和他費唇舌,四兒兩口子不著調,整天在外和一群不三不四的人鬼混,養歪了。

    周士義見他娘臉色不好,視線四下逡巡,“娘,三哥說您把錢罐子給他了,那怎麽成?手心手背都是肉,您可不準偏心啊。”

    他娘平時最看重大兒,估計這回被劉慧梅的做法傷透了心,轉而器重周士仁了,竟然要把銀錢全給周士仁,就是分家,都沒有一家獨吞的道理。

    “娘,我不管,銀子得大家平分,不然您就是偏心。”

    黃菁菁頭疼,見周士仁抱著麥稈惴惴不安的站在門口,估計是聽到周士義的話了,她皺眉,“愣著做什麽,還不趕緊把洞補上再說。”

    隻字不提錢罐子的事兒。

    霧茫茫的天飄著雪花,周士仁躺在床下認真修補著洞,而其他兩人,各懷心思的在屋裏到處轉,就差沒撬開衣櫃的鎖翻找了,黃菁菁走得大汗淋漓,饑腸轆轆,她倒了杯水,抿了一小口繼續走,無論如何,都不能以這種麵目出去見人。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洞補上了,周士仁左右搓著肩往外挪,忽然後背傳來一陣刺痛,像針紮進肉的感覺,他不自主悶哼出聲。

    見露出半邊身子的人不動了,黃菁菁納悶,“怎麽了?”

    “好像被針紮著了。”周士仁放下手裏的竹篾,反手摸向自己後背,冰冷的觸感讓他抬高了身子,“真有針。”

    不待黃菁菁有所行動,一道灰色的身影撲了過去,言語激動,“哪兒有針,三弟趕緊出來,我看看傷著沒有。”

    周士武雙手按在周士仁腳腕上,使勁往外拖,周士仁重心不穩,又躺了下去,驚呼道,“二哥,輕點。”

    周士武放開手,索性直接搬床,是他疏忽了,他以為他娘不肯修床是洞有蹊蹺的原因,沒想到錢罐子藏在地下,上邊豎著針。

    周士義後知後覺也來幫忙,二人合力,輕而易舉的挪開了床,顧不得周士仁感受,左右一用力,把人挪走了。

    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低頭看著針的方向,然後快速的蹲下身,十指刨著。

    周士仁不明白發生了何事,揉著後背,一頭霧水的看向黃菁菁,卻聽黃菁菁道,“老三,把鋤頭拿來。”

    地是泥地,十分硬,手指是刨不開的,周士仁好似明白了什麽,瞠目結舌的看向專心致誌的二人,黃菁菁不耐,“還不趕緊去。”

    直到周士仁拿著鋤頭回來,二人都沒抬過頭,黃菁菁不悅,“老三,把罐子挖出來,我倒要看看他們要做什麽。”

    周士仁麵露猶豫,兩人額頭抵著額頭,忙得不可開交,他一鋤頭下去,兩人不得受傷?

    黃菁菁眼神一凜,周士仁不敢磨蹭,抬起鋤頭,大步走向裏側,喊道,“二哥,四弟,快讓開。”

    周士武抬起頭,發現頭頂杵著把鋤頭,大驚失色,“三弟,你要做什麽?”

    周士仁撇了眼黃菁菁,挺直胸脯道,“娘讓我把罐子挖出來。”

    語聲落下,利落的揮下鋤頭,周士武和周士義敏捷的連連後退。

    “哐當”聲,鋤頭碰著瓷罐的聲響,周士仁再次揮起鋤頭,又一聲哐當聲。

    罐子碎了,裏邊的銀錢全零星的散落在地,周士武眼冒精光,欲伸手拿,周士義亦是如此。

    黃菁菁看在眼裏,臉色一沉,冷若寒霜道,“老三,誰要是敢動,一鋤頭砍死他。”

    周士仁再憨也知道黃菁菁的用意,黃菁菁是向著他的,他老實的點了點頭,揮起鋤頭,幽幽的盯著二人,誰要敢動他就會砍死對方似的。

    周士武和周士義渾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

    黃菁菁滿意的上前,掀起自己的衣衫兜住所有銅板和碎銀,一把一把撿著,周士武和周士義能看不能摸,急得眼睛充血,黃菁菁渾然不覺,完了才對周士仁道,“你們先出去,誰敢打這筆錢的主意,別怪我翻臉無情。”

    說著,目光有意無意的瞥向周士仁手裏的鋤頭。

    二人打了個寒顫,那聲娘卡在喉嚨遲遲喊不出口。

    他們娘從來都不是好欺負的,很多年前他們就深有體會,那時候她是對外人,不曾想,有朝一日會對著他們。

    三人前後腳出了屋子,範翠翠從灶房出來,看周士武滿手泥,眼神一亮,欣喜若狂的走上前,“孩他爹......”

    周士武搖頭,回眸瞅了眼緊閉的房門,低聲道,“回屋說。”

    黃菁菁累得不輕,哪還有力氣動,又聽對方罵髒話,更不會動了,扭著身體,壓得他嗷嗷直叫,黃菁菁猶不解氣,“老三,過來幫忙。”

    沒人桎梏他,周士仁從老婦人手裏解脫出來,顴骨破了層皮,他吸口氣,忙上前扶黃菁菁,“娘,您小心點,別摔著了。”

    黃菁菁渾身無力,任由周士仁拉她起身,隻是起了一半時,她雙手舉過頭頂,身子直直下壓,壓了回去,並裝作痛苦的喊了聲,“哎喲......”

    漢子正欲喘口氣,沒料到黃菁菁又坐了下來,疼得哀叫連連,“臭老太婆,趕緊起。”

    一旁的婦人欲幫忙,又怕黃菁菁不肯放過她兒子,猶豫不決的杵在邊上,無計可施。

    黃菁菁哼了聲,“不知道說話就問問你娘,她生你下來,不可能沒教你說人話。”屁股往上一抬,然後又坐下去,疼得對方沒脾氣了她才緩緩站了起來。

    大汗淋漓的她凶神惡煞的瞪著頭發花白的老婦,“教不好兒子就別生,省得膈應人,老三,我們走。”

    她的目光淩厲的掃過在場所有人,周士仁來孫家幫忙,被人打了主家都不出來說話,這種和稀泥的人,不來往也罷。

    周士仁為難,孫家找他修補屋頂,活還沒開始呢。

    黃菁菁汗流浹背,沒心思琢磨周士仁的心思,“趕緊走,我腰疼得厲害,估計扭著了。”

    周士仁不敢猶豫,朝不遠處的長臉婦人道,“嬸子,我娘不舒服,我先背我娘回家。”

    長臉婦人回過神,滿臉是笑,“快回去吧,待會我讓武子再去村裏喊兩個人就是了。”

    周士仁點頭,餘光瞄向捂臉哭泣的老婦,厲聲道,“要再讓我聽到你說我娘的壞話,我還打你。”

    比劃了下拳頭,老婦身子哆嗦了下,後又不服輸的抬起頭,“誰怕誰啊,我老馬家不怕你周家,哼,上梁不正下梁歪,蛇鼠一窩。”

    黃菁菁靠在劉氏肩膀上,聞言,睜開眼倪了對方一眼,“馬婆子啊......”

    她還以為是誰呢,結果是村裏的長舌婦,她拍拍柳氏的肩,不欲多待,“回去了,和那種人說話簡直浪費唇舌,老三,抱著栓子和梨花走。”

    馬婆子和原身一樣是寡婦,原身生了四個兒子,馬婆子兩個兒子兩個女兒,災荒之年時,馬婆子嫌棄女兒是拖油瓶,把女兒賣了,而原身四個兒子,一個都不曾放棄,不僅如此,還把大兒子送去學堂識字,日子過得紅紅火火,馬婆子心氣不平,到處說原身的壞話,村裏的那些流言蜚語幾乎都是從馬婆子嘴裏說出來的。

    兩人不對付在村裏人盡皆知,年輕那會沒少打架,隨著年紀漸老,都當了婆婆,好麵子才沒動手打架,饒是如此,兩人見一次吵一次,不分個高低不會收場。

    周士仁要背黃菁菁,被黃菁菁拒絕了,哪怕此刻她精疲力盡,但一定要走回去,不會讓人看扁了,尤其是馬婆子。

    毫無意外,回到家黃菁菁就暈了過去,她體力不好,今天算是她的極限了。

    黃菁菁不知道周士武和周士義回來聽說了在孫家發生的事兒,跑去馬家揍了馬致富一頓,家裏誰都沒和她說。

    天色昏暗,窗外又下起了小雪,正屋內,眾人圍著桌子,誰都沒有動筷,黃菁菁坐在常坐的位子上,沉吟道,“明天老三媳婦找大夫開個減肥的方子,不能這麽下去了。”

    走路都困難,怎麽做其他事,未來幾十年就躺在床上等死?

    她當著大家的麵提出也是讓這件事變得光明正大,以免他們把自己當成怪人。

    “娘,您可別害怕,那馬婆子就是個沒腦子的老太婆,她再敢嘲笑您,我拿針縫了她的嘴巴。”方豔先表明自己的態度,“娘,你現在這樣就挺好看的,用不著減。”

    方豔和周士義常常不在家,也算經曆過一些事,減肥這種事,隻有鎮上那些有錢的小姐才會做。

    莊戶人家,胖是福氣,越胖越好。

    當然,她還有自己的小心思沒有說。

    黃菁菁掃了她一眼,對上方豔閃爍的目光,頓時明白了她的心思,找大夫開方子要錢,方豔是怕她把手裏的錢全花完了。

    調轉視線,問沉默不語的周士武道,“老二,你怎麽看。”

    周士武心思活絡,哪會忤逆黃菁菁的意思,“不管娘做什麽,隻要娘開心就好,隻是大夫說是藥三分毒,吃了會不會對身體不好?”

    不讚成的話,從周士武嘴裏說出來滿是關懷,黃菁菁不得不承認很受用,頓了頓,道,“不會有什麽,能瘦就好。”

    她這麽說了,周士武還能說什麽,“那我支持娘。”

    周士武點了頭,其他人也沒什麽意見,黃菁菁當著麵給了劉氏十文,這兩天花錢如流水,黃菁菁盤算著剩餘的銀錢,歎了口氣,抬起頭,見大家望著她,她猛的回過神,“吃飯吧。”

    黃菁菁一宿無夢,窗戶邊安置了木板,屋裏光線昏暗,她醒來的時候,外邊天色已經大亮了,撐著懶腰出門,柳氏坐在矮凳子上,前邊擱著一個木盆,裏邊有許多肉。

    黃菁菁記起來,今天要把買回來的肉處理了,一半做醃製成臘肉,一半灌成臘腸。

    她左右瞧了瞧,怎麽隻有劉氏一個人忙活?

    “其他人呢?”劉氏性子軟,其他人還真懂得使喚人。

    劉氏驚了一瞬,回頭看是黃菁菁,臉上徐徐漾起了笑,鬆開手裏的筷子,便起身邊道,“娘醒了,您的早飯在鍋裏溫著,我這就給您端來。”

    黃菁菁叫住她,皺眉道,“怎麽隻有你一個人在忙?”

    劉氏搓著手,看著外邊天色,“二哥說今日天好,去山裏找找柴火,四弟和四弟妹出門了,二嫂身子不舒服,在屋裏睡覺,至於相公,他去孫家了。”

    黃菁菁心下不喜,沒有為難劉氏,目光落在木盆裏的肉上,臘肉的做法簡單,抹上鹽,搭個草棚,拿煙熏幹掛起來就好,灌臘腸也容易,把五花肉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加上佐料灌進豬肉腸,熏幹即可,這種做法她也會,隻是在看劉氏放佐料攪拌時,她皺了皺眉,“沒有辣椒嗎?”

    臘腸的香味絕大部分來於辣椒,但看盆裏肉的顏色就不是她記憶裏的臘腸。

    劉氏停下攪拌的動作,側目望著黃菁菁,“娘今年想吃辣味的?”

    黃菁菁敏銳的從劉氏話裏聽到個關鍵詞:今年。

    也就是說去年不是?她拿過旁邊的小凳子挨著劉氏坐下,奪過劉氏手裏的木棍,慢慢攪拌,“放了辣椒顏色好看些,家裏有辣椒麵嗎?”

    劉氏搖頭,去年夏天,黃菁菁一吃辣椒就拉肚子,此後家裏就沒有辣椒了,黃菁菁不吃,家裏不敢種。

    “娘如果想吃辣椒,我去借些回來,明年種了還回去,您覺得呢?”

    黃菁菁覺得可行,而且她想起去年的事兒了,拉了幾次肚子,她在院子裏又鬧又罵,說三個兒媳在辣椒裏放了藥要毒死她,之後周家就再沒見過辣椒了。

    她問劉氏盆裏放了哪些佐料,聞著沒什麽味道,“再添點花椒,拿個小盆子夾些出來,桃花栓子年紀小,吃不得辣,弄點甜味的。”

    柳氏一臉茫然,“甜味?”

    黃菁菁不欲解釋,劉氏不像範翠翠和方豔難纏,一兩句話就能打發,“對啊,甜味的,有什麽想問的?”

    劉氏訕訕低下頭,諾諾道,“沒......沒有。”

    黃菁菁收回目光,扔了筷子,索性拿手攪拌,這樣佐料更均勻,肉更入味,熏幹後味道更好。

    灌臘腸需要竹篾,黃菁菁熟稔的將其彎成豬腸口大小的圓,放入豬腸一端將其撐開,接過劉氏遞來的肉一點一點往裏邊塞,灌臘腸有訣竅,肉要積壓得嚴嚴實實,盡量減少空氣,如果灌入了空氣,最後要拿針將其紮破,否則容易壞。

    黃菁菁動作熟練,可能身體對這些動作熟悉的原因。

    方豔和周士義說說笑笑的進門,見黃菁菁和劉氏聊得歡快,兩人交換了個眼神,飛快的走向簷廊,周士義喊道,“娘,這種事怎麽能您親自動手呢。”周士義看黃菁菁是主力,而劉氏在邊上打下手,立刻拉長了臉,“三嫂,你偷懶也不是這麽個偷懶法,娘本來就身子不好,你怎麽能讓娘幹活?”

    黃菁菁心煩,正事不做,整天為了點雞毛蒜皮的事爭吵,扔了手裏的豬腸,訓罵道,“就你孝順,那我幹活的時候你跑到哪兒去了,這會知道磨嘴皮子了,去山上砍柴,湊不夠一捆別回來,一群不省心的,我看把我氣死你們就舒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