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095 離開周家

字數:14315   加入書籤

A+A-




    親, 此為防盜時間~來來來, 唱首歌~  黃菁菁目光堅定的點了點頭, “是的,我要分家。”是要, 而不是想。

    這下,飯桌上所有人都停了筷子, 諱莫如深的看向黃菁菁。

    分家,他們從來沒想過,周家算不上富裕, 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但全家老小從沒餓過肚子,黃菁菁管錢,精打細算,誰都不敢亂花錢,攢了錢就買地,周家田地雖少,然而是黃菁菁一粒米一粒米節省下來的, 黃菁菁能頂半邊天,另外半邊天靠在鎮上做工的周士文。

    周家的銀錢幾乎全是周士文拿回來的。

    如果分家, 依著村裏的規矩,要麽黃菁菁跟著周士文,要麽他們四兄弟輪流孝養黃菁菁, 前者的話, 大房不缺錢, 分了家周士文的銀子就都是大房的了,養黃菁菁不是問題,後者的話,分家後他們二三房日子不好過,再要輪流孝養個人,日子更是雪上加霜。

    兩相權衡,不分家是最好的法子。

    周士武想好利益得失,心思一動,捧起碗,抿了口蛋花湯,“娘,四弟做事沒有分寸,這幾年性子越發野了,您要是看不下去,我和三弟出門把人找回來,任您打罵。”

    這不是他娘第一次說分家,上次被方豔惹毛她也說過,但不曾有這般決絕的態度,該是被周士義氣狠了。

    前幾年,他們幾兄弟剛成親的時候他娘提及過分家的事,極為反對,尤其看村裏誰家因為分家的事鬧得打架,她便會冷著臉警告他們,說隻要她在一天就不準分家,否則她寧肯拿刀殺死他們。

    分家在他娘看來是狼心狗肺,不孝順的事,他娘最痛恨忘恩負義之人,不管誰提分家,鐵定沒有好果子吃。

    才幾年的光景,他娘就改了主意。

    周士武隱隱猜到黃菁菁的想法,她覺得他們是拖油瓶,想甩開他們過好日子。

    哪怕不是他們,但和周士義兩口子脫不了關係。

    周士武又道,“娘,家裏有什麽不順心的事您盡管說,大哥不在,我們照樣會孝順您的。”

    這話得來所有人點頭,連梨花都懵懵懂懂點了下腦袋。

    黃菁菁打量著他們,所有人都不同意她分家,連最小的梨花都知道,她無奈的歎了口氣,周士武推開凳子,噗通聲跪了下來,“娘,您對我們哪兒不滿意,您說,我們一定改,我們會聽話的,您為了養我們,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白眼,我們不敢忘,還請娘給我們報答的機會。”

    說著,雙手撐地,重重磕了個響頭。

    周士仁和劉氏傻乎乎的跟著跪下,額頭磕地,不敢說話。

    接著屋裏所有的人都跪了下來,黃菁菁眉頭一皺,不悅道,“幹什麽呢,動不動就跪的,把我當成觀世音菩薩了是不是,要跪是吧,要跪去外邊跪。”

    寒冬的雪地,陰寒程度可想而知,黃菁菁不信他們真能去外邊,“怎麽,剛說要聽我的話,又當放屁了?”

    周士武立刻站了起來,還順手扶了把範翠翠,周士仁和劉氏低著頭,有樣學樣。

    “我啊是老了......”黃菁菁指了指凳子,示意大家坐下,語氣甚是傷感,“我年紀大了,脾氣不好,一不順心就罵,話難聽我心裏知道,你們都成親了,有了自己的家,也是當爹的人,還被我揪著耳朵罵,影響不好,我一把老骨頭了,性子是改不了,為了不讓你們難堪,分家是最好的選擇。”

    話完,她垂下頭,悵然的歎了口氣,眉目低垂,臉上盡是落寞。

    周士仁心軟,最先紅了眼眶,他最見不得他娘這副樣子,寧肯他拿著掃帚打他罵他不中用,也別孤孤單單坐在那難受,他哽著聲道,“不難堪,您打我罵我是為了我好,我心裏明白,不會怨恨您,栓子和梨花也是。”

    周士武心裏想事慢了片刻,回過神,附和道,“娘,三弟說得對,您打罵我們是應該的。”

    黃菁菁清楚一時半會分不了家,她這麽說自有她的用意,“我從糞池撿回一條命也算想通透了,與其被你們埋怨記恨等我老了把我抬到河裏扔掉,不如分出去單過,遠香近臭,隻盼著我老得走不動的時候你們能送碗飯給我吃。”

    她故意裝可憐,說這話的時候帶了眼淚,要哭不哭的模樣很難不讓人動情。

    她的話說完,所有人都沉默了,周士武一臉錯愕,原因無他,他娘分家的目的是要自己單過,村裏可沒這樣的規矩,他們幾兄弟會被人戳著脊梁骨罵的,而且他將來有了兒子,兒子問起黃菁菁的事,他要怎麽說?

    不孝這種事是會傳下去的,村裏就有現成的例子,張老頭年輕時不孝敬他爹娘,他爹癱瘓在床後,從不幫他爹收拾屋子,由他爹在床上吃喝拉撒,還到處抱怨那個老不死的怎麽還不死,他年輕時囂張,老了後卻淪落到和他爹一樣的下場,被兒子漠視,整天看兒子臉色過日子,村裏人都在說是張老頭的報應,若他當年好好孝順他爹,他兒子不會那般對他。

    大人不做好表率,小孩從小耳濡目染,學壞是常事。

    他沉吟的功夫裏,周士仁接過了話,“娘,不管發生什麽我們都不會丟您出去的,您放心吧,大哥要知道我們生出這種新,會扒了我們一層皮的。”

    周士仁慢慢坐下,撫摸著栓子的頭,“奶就是家裏的頂梁柱,不管奶說什麽你都要聽著,不隻我,你也要聽奶的話,明白嗎?”

    栓子重重點了下頭。

    周士武腦子漸漸清明,“娘,您聽見三弟的話了,以後我有兒子也會讓他聽您的,四弟惹您傷心,您若覺得我和三弟收拾不了他,等大哥回來,讓大哥收拾他。”

    “凡事別想著你大哥,他在鎮上看人臉色也不容易,算了,再讓我想想吧,喝湯吧,早點睡,山裏的樹葉沒了,明天我和你們一起挑樹葉去賣。”黃菁菁不願意將周士文牽扯進來,從原主有限的記憶來看,這個大兒子該是個不錯的,否則不可能沒挨過罵。

    她沒留意到因著她的話而變了臉色的範翠翠,範翠翠緊張的看向周士武,給他遞了個眼色,周士武會意,端著聲,小聲勸道,“娘,山路覆蓋了厚厚的雪,崎嶇難走,您就在家吧,讓四弟妹一起,明天爭取跑兩趟,把家裏的樹葉全賣了。”說完,不忘給周士仁打手勢。

    黃菁菁沒把自己當老年人,身材胖了可以減,頭發白了可以染,如果心態老了,再年輕的麵容和枯槁老人無甚區別,所以她才有此一說,忽略了現實問題。

    “娘,您就別去了,您好不容易精神好些了,別再出岔子了。”周士仁明白周士武的意思,跟著勸黃菁菁別去。

    方豔也使勁點頭,“娘,三哥說得對,明天我跟著去就夠了。”

    黃菁菁沒再堅持,談到此事免不了會想起樹葉賣錢被泄露出去的事,恨不得再揍周士義一頓,“你們要去就去吧,我先回屋了。”

    飽暖思淫..欲,眼皮上下打架,熬不住了。

    桌上留下幾人麵麵相覷,方豔起身收拾碗筷,臉上賠著笑道,“今晚我洗碗吧,二嫂歇會。”

    範翠翠故作矜持,“不太好吧。”

    “沒什麽不好的,大嫂懷著身子,回屋休息吧。”方豔手腳麻利的端著碗奔去廚房,生怕被範翠翠搶了先。

    範翠翠扯著嗓子朝門口喊道,“那就辛苦四弟妹了啊。”

    方豔的聲音從簷廊傳來,“不辛苦不辛苦。”

    範翠翠和周士武交換個眼神,後者牽著桃花,和範翠翠前後走出堂屋,夜色漸濃,呼嘯的寒風刮得樹上的雪啪啪墜落,範翠翠瞅了眼黃菁菁屋子,沒亮燈,估計睡了,她壓低嗓音問道,“你說娘怎麽想的,她真想分家?”

    黃菁菁可是出了名的強勢霸道,說一不二,誰都不敢忤逆她,成天到晚指使人幹活,分了家,誰還聽她使喚?

    範翠翠覺得黃菁菁是故意說出來叫他們害怕的,打蛇打七寸,黃菁菁可算是抓到她們軟肋了。

    周士武回頭瞅了眼,看周士仁和劉氏還在屋裏,他小聲道,“回屋說。”

    範翠翠聽他語氣不對,回屋後,周士武生炕,她湊到他身邊,抵了抵他胳膊,“怎麽了,娘真想分家?”

    黃菁菁作威作福慣了,會願意一個人過?她不信。

    周士武搖頭,手舉著柴火,待火星子燃起,他湊上前吹了吹,斟酌道,“我們得為自己打算了,手裏的銀子暫時別動,真分了家,花錢的地方還多。”

    範翠翠盯著他手裏的柴,一點一點燃了起來,星星之火,照亮了周士武略冷的臉,她道,“我記著了,原本想去鎮上買些布回來給孩子做衣服,這下估計不能了,你樹葉賣錢的事三弟知道不,他會不會告訴娘?”

    “三弟不知道,那戶人家不是多嘴的性格,你別露出破綻來。”周士武把柴火放進灶眼,拿過範翠翠手裏的柴捆放進去,火若隱若滅,他又朝裏吹了口氣,目光晦暗。

    他第一眼看到那家子的情況的確起了惻隱之心,允諾贈他們樹葉,那個男人心頭過意不去,隻拿了少部分,說把灶房修補修補,他帶孩子睡灶房,過了寒冬再做打算,昨日樹葉就夠了,他今天挑出去的樹葉是賣了錢的。

    隻是他沒告訴他娘罷了。

    眼下來看,更不能告訴她了。

    範翠翠嗯了聲,想不明白黃菁菁怎麽想起了分家,和周士武商量道,“要不要去鎮上和大哥說說,有大哥勸娘,娘一定會聽的。”

    說起來,周士文能在鎮上混個掌櫃,是踩著下邊弟弟的前程上去的。

    當年為了供周士文去學堂,黃菁菁節衣縮食,把家裏所有的銀錢都搭進去了,那些銀子夠周士武周士仁學門手藝了,本該讓三個兒子學個傍身的手藝,結果全花在周士文的筆墨紙硯上了,好在周士文勤奮刻苦有自知之明,學得差不多了主動放棄念書,去鎮上幹活,摸索幾年當上了掌櫃,幫襯照顧家裏。

    周士文年紀最長,經曆的事情最多,為人有幾分擔當,不然以劉慧梅挑撥離間的心思,周家早就分家了,都不用等到現在。

    而家裏,能在黃菁菁麵前說上話的,也隻有周士文了。

    周士文肯定不會同意分家的,尤其還是讓黃菁菁單過。

    周士武知道自家媳婦的心思,揚手打斷她接下來的老生常談,“這事要傳到大哥耳朵裏,不說大哥回來揍我們一頓,娘一見大嫂,原本不分家都要鬧得分家了,你好好想想。”

    劉慧梅從嫁進周家的第一天就盼著分家,要不是黃菁菁和周士文態度強硬,早分了。

    事情不能傳到鎮上去。

    夫妻倆嘀嘀咕咕了許久的話,半夜才睡下,天麻麻亮的時候,外邊傳來了敲門聲,範翠翠翻個身,嘟噥道,“肯定是四弟知道自己犯了大錯,回來給娘認錯了......”

    話未說完,外邊傳來道壓抑的低沉的男聲,伴隨著叩門聲,“二弟三弟開門,我回來了。”

    範翠翠腦子驟然清醒,翻身爬起來,周士武亦然,夫妻兩人對視一眼,皆露出個苦笑的神色,真是想什麽來什麽,就盼著周士文不回來呢,結果他早不回晚不回,怎偏偏這時候回了?

    這時候,簷廊響起黃菁菁沙啞的聲音,“是老大回來了嗎,我來了。”

    周士武顧不得穿衣,掀開被子,光著腳跑了出去。

    真要讓黃菁菁給周士文開門,他們肯定要挨揍,這個家裏,也就周士文一心一意,心無旁騖的為黃菁菁著想了。

    周士武眼神一凜,片刻,追了出去。

    黃菁菁聽著周士義近乎諂媚討好的聲音,心下困惑,“什麽時候老四和老二關係這麽好了?”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她幾個兒子性格迥異,都有自己的心思,私底下感情可沒這麽好。

    彎腰站在她跟前的劉氏怔怔道,“四弟開朗直爽,和二哥關係一直不錯。”劉氏微微側身,謹慎的順著黃菁菁的視線瞧去,周士義腳步輕快,哼著小曲走向院門,她心頭一緊,輕聲詢問黃菁菁的意思,“後天就過年了,不然叫四弟別出去了?”

    周士義成天惹是生非,大過年的鬧出什麽事不太好,尤其還挑周士文在家的時候,不是自己找打嗎?

    黃菁菁輕笑,“他要走你拿繩子綁著他不成?讓他走,出了事他自己擔著。”

    劉氏諾諾點了下頭,指著黃菁菁手裏的鞋子道,“娘,您要不要穿著試試?不合適的話我再改改。”

    黃菁菁回過神,才發現原本在說鞋子的事,被周士義一打岔忘記了,年紀大了,她不得不承認自己記性不如以前了,她曲手探進鞋裏,鞋底軟軟的很舒服,鞋麵夾了許多布料,不用試,穿著一定暖和,她心下滿意,麵上裝作興味索然的模樣,“就這樣吧,做都做好了,改什麽改,傳出去還以為大過年的我都讓你不痛快呢。”

    劉氏雙手交疊,頷首道,“是,那我先去把雞毛洗出來。”

    殺雞後拔下來的雞毛留著洗幹淨曬幹後另作用途,能做襖子,能做毽子,莊戶人家沒有浪費的習慣,黃菁菁略有不耐的擺手,“去吧去吧,把雞腸洗出來晚上吃,你們嫌臭我自己吃。”本就窮,雞腸雞菌肝反而扔掉,簡直有眼無珠。

    劉氏稱是應下,徐徐退了出來,剛到簷廊便碰著劉慧梅,

    劉氏忙低下頭,聲音輕得不能再輕,“大嫂。”

    劉慧梅抿唇,白皙的臉頰滑過淺淺笑意,“三弟妹給娘做了雙鞋?”

    劉氏緊張的抬頭看了眼劉慧梅,惴惴道,“是娘屋裏的布料,娘說占地方讓我清理出去,我尋思著給娘做了雙鞋。”

    劉慧梅偏首轉向黃菁菁的屋子,倏爾上前拉著劉氏的手往邊上走了一步,劉氏不解,一臉茫然地看著劉慧梅,“大嫂,怎麽了?”

    “眼瞅著過年了,我給栓子和梨花買了點小禮物,待會你來我屋裏拿。”

    劉氏感激的道謝,劉慧梅搖頭,盯著旁邊裂縫的牆,低聲道,“我給你做了件衣裳,依著鎮上的款式做的,不知娘還怨我不,娘掉糞池好了吧?”

    “娘沒什麽大礙,都好了。”

    劉慧梅蹙眉,“都好了?娘事後沒說什麽?”

    劉氏回憶了番,心情有些沉重,“娘沒說什麽。”

    劉慧梅看她表情明顯還有事發生,心思一動,“娘是不是怨我不肯出錢,我和相公的情況你也知道,每個月要給家裏一百二十文,剩下的三十文要交租子,要生活,鎮上不比村裏,柴米油鹽醬醋水通通要花錢,有時候錢沒了,隻得餓肚子,餓得頭暈眼花也不敢給家裏說,就怕娘說我柔弱擔不起事。”

    黃菁菁可是三天不吃飯照樣下地幹活的人,餓兩頓肚子就哭哭啼啼怨天尤人,會被黃菁菁罵得體無完膚,劉氏理解,聽著劉慧梅鼻音都出來了,連連點頭道,“大嫂你不用說,我清楚的,栓子爹來鎮上問你要錢也是無奈之舉,後來沒辦法了才想著把栓子賣了的。”

    回憶起那幾天,劉氏喉嚨一熱,百般不是滋味,劉慧梅心下詫異,見劉氏抹眼淚,索性牽著劉氏回了自己屋,“我竟不知家裏有這等事,三弟也是糊塗,哪怕再困難也不能賣孩子,尤其還是栓子,娘最疼他三弟又不是不知道?”

    劉氏熱淚滾燙,不知怎麽解釋,誰舍得賣掉親兒子,都是被逼無奈。

    賣孩子的事劉慧梅不知,她按著劉氏肩頭坐下,“你嚇壞了吧,好在有驚無險。”

    劉氏動容的點頭,聲音哽咽,“是啊,要不是娘栓子就被賣了,栓子爹要認下那些債,娘一口氣把債還清了。”那些日她夜不能寐,怕栓子賣去給人當奴才,一輩子低聲下氣伺候人,又怕黃菁菁的病不好,賣栓子的錢不夠,還要賣梨花。

    好在,黃菁菁身體恢複得快,及時把栓子接了回來,周士仁總說黃菁菁刀子嘴豆腐心,一點沒說錯,黃菁菁罵人,但句句罵得對,不是憑空發脾氣。

    劉氏老實,劉慧梅三言兩語就把她的話全誆了出來,劉氏事無巨細說得清清楚楚,沒留意劉慧梅陡然鐵青的臉色,“娘說話凶巴巴的,實則為了我們好,都說孩子的心最單純,家裏的孩子都喜歡娘著呢,娘說她一大把年紀了許多事也想通透了,男孩也好女孩也罷都是周家的種,應該一視同仁。”

    劉慧梅皺眉,“娘醒來後沒說其他?”

    “娘說大哥在鎮上不容易,要看人臉色行事,別大事小事都煩大哥,娘生病,二哥擅作主張去鎮上找你和大哥都被娘訓斥了一頓呢。”

    黃菁菁在飯桌上訓斥的周士武,罵得周士武抬不起頭來。

    劉慧梅臉上的笑有些維持不住,體諒周士文,她做夢都不信,黃菁菁自私自利,眼裏隻有自己,怎麽可能考慮周士文的處境,內裏一定有詭計,她擰著眉,猜測黃菁菁的用意,許久,她臉色大變,黃菁菁從不服軟低頭為別人考慮,除非她在醞釀招數。

    周士仁找她要錢她沒給,周士武上門她直接不給開門,這事傳到黃菁菁耳朵裏可謂大逆不道,她竟睜隻眼閉隻眼當沒發生過,黃菁菁和她不對付好多年了,抓到她的把柄早跑到周士文麵前哭訴去了,結果卻安安靜靜不哭不鬧,反常即為妖,一定有什麽陰謀。

    劉氏注意到劉慧梅神色不對,“大嫂,你臉色不太好。”

    劉慧梅故作若無其事的笑了笑,“沒什麽,就是想到這事傳到相公耳朵裏不定怎麽擔心呢,他常說他是家裏的長子,娘省吃儉用供他念書,要一輩子好好孝順娘,結果娘生病都沒告訴他......”說到這,她麵色一滯,她知道黃菁菁的主意了,黃菁菁是想借其他人的嘴告訴周士文她生病之事,她自己和周士文說,難免有抱怨周士文不孝的意味,且把自己的態度擺得高高在上,由別人說出來就不同了,她成了弱者,成了善解人意不去打擾周士文的好母,孝順如周士文,內心的愧疚悔恨可想而知有多深,質問數落自己是少不了的,如果知道她暗中作祟,用不著她威脅,他會毫不猶豫選擇和離。

    這並非她本意。

    “三弟妹,各人有各人的難處,你們以為我在身上穿得光鮮體麵,吃喝不愁,實際還不如在村裏呢,三弟妹,你能不能幫我件事。”劉慧梅無比慶幸她找劉氏套話,否則她什麽都不知情就被周士文罵一頓,甚至休掉。

    周士文看來,黃菁菁什麽委屈都不能受,對與不對不重要,重要的是黃菁菁開心。

    她湊到劉氏耳朵邊,輕輕說了幾句,劉氏悻悻,“大嫂......”

    “我與你說怎麽做,三弟妹,你不幫我的話就沒人幫我了。”硬拉著劉氏說了許久的話。

    從屋裏出來,劉氏步伐沉重,手裏拿著朵絹花和泥人,如燙手山芋似的讓她不安,在簷廊下立了許久,終究緩緩敲響了黃菁菁的門。

    黃菁菁站在牆角正做減肥動作,見她心事重重,雙手舉過頭頂,邊墊腳邊道,“擺臉色給誰看呢,發生什麽事了?”

    她在屋裏聽著劉慧梅的聲了,到了外邊又不進來,估計有什麽事。

    “大嫂與我說了些事。”劉氏畢恭畢敬把劉慧梅的話傳達給黃菁菁,明明渾身冰涼,額頭卻起了細密的汗,她抬起袖子擦了擦,心生害怕。

    黃菁菁先沒當回事,聽到後邊才漸漸琢磨過不對勁來,難怪原主不喜歡這個大兒媳,果真是個會做表麵功夫的,她毫不留情道,“要我瞞著老大也行,她自己來和我說。”

    老三要錢不給,老二去鎮上不給開門,這會怕老大知道這真相了,兩麵三刀,陽奉陰違,要她配合,門都沒有。

    黃菁菁軟弱無力,使不上勁兒,掙紮著要掙脫他的手,然而徒勞無功,最終,任由周士武扶著自己坐了起來。

    周士武十分貼心的豎起枕頭塞到她身後以防她倒了下去,他退到邊上黃菁菁才看清屋裏的情形,範翠翠,劉氏,周士仁周士義都在,桌前還坐著三個孩子,周家的人都來了。

    黃菁菁心裏清楚怎麽回事,故意裝糊塗道,“怎麽都來了?”

    原主掉進糞池死了都沒人過問,她不過餓暈過去,全家上下都來了,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她聲音沙啞,不及往日凶,凳子上的三個孩子扭頭看了過來,栓子歡喜的喊了聲奶,拉著左側的小女孩,教她,“梨花,喊奶奶。”

    梨花黑溜溜的眼珠轉了轉,低下頭啃手指甲,不願意喊人,黃菁菁不是斤斤計較的人,移開視線,撇了眼周士武,“都來做什麽?”

    上午她拿了五百文給周士仁,立即就一窩蜂的來她屋裏,急了?

    黃菁菁冷笑,“都守著我,不用幹活了是不是,老二,牆補好了嗎?”

    說話陰陽怪調不是黃菁菁本意,然而習慣使然,一張口就忍不住罵人,況且她也需要遮掩自己的本性,由著心底的衝動去了。

    周士武轉身拿過周士義手裏的碗,舔著笑解釋,“娘,田地結冰了,不好挖泥,我問過隔壁村的泥匠,他說補牆這種事要等開春後,我便換了些木板回來先擋著,開春了再說,您覺得如何?”怕黃菁菁動怒,他扭頭指向牆邊的一人半高的木板,“娘感受感受,若覺得還有風,就搬去我和桃花娘屋裏,燒上炕,一冬都不會冷了。”

    周士武精於算計,做事心思細膩,屋裏的一竿一草都碼得整整齊齊,屋裏擺設整潔,看著便讓人賞心悅目,周士義在旁邊小聲附和,“娘,二哥屋子暖和,您搬過去吧。”

    黃菁菁冷哼了聲,別開了臉,將老婆子的不屑表達的淋漓盡致,周士武臉上沒有半分不愉,眯眯眼,臉上漾著溫和的笑,“娘喜歡住這屋就住著,大不了再弄張木板來,娘,先吃東西,肉還熱著呢。”

    黃菁菁這才看清鬥碗裏的東西,一大碗雞蛋,上邊蓋著厚厚的肥肉,油得發亮,黃菁菁不適宜的咽了咽口水,天殺的,她明明覺得惡心想嘔吐來著,結果竟成了流口水。

    周士武沒有丁點嘲笑的意味,雙手把碗遞給黃菁菁,“娘快吃點東西吧,桃花娘去村頭買的,就買了半斤。”

    意思是全在黃菁菁碗裏了。

    周家的銀錢全在她手裏,周士武的意思是範翠翠自己花的錢?

    黃菁菁沒伸手接,而是板著臉道,“就你媳婦有錢是不是,傳出去,外人還不罵我克扣兒媳的錢財,肉多少錢,我拿給你。”

    罐子裏的錢可不止五百文,她循著原主罵人的話,大致清楚物價,肉十五文錢一斤,碗裏的肉最少要七八文,夠買兩斤米了。

    “她孝敬您是應該的,您存點錢不容易,用不著見外。”周士武的話滴水不漏,桌前的三個孩子聽到肉,俱都眼饞的望了過來,一眨不眨的盯著碗,嘴角溢出了口水。

    黃菁菁臉色極為難看,手伸進被窩,熟門熟路摸了兩個銅板出來,“拿著,我可不占人的便宜。”

    周士武僵硬了一瞬,黃菁菁沒個好臉,“是不是要我雙手奉上?”手腕一轉,真要畢恭畢敬的遞給周士武,周士武眉頭一皺,快速的把銅板接了過來,苦著臉道,“娘,您不是折我的壽嗎?”

    自古以來隻有兒子孝敬爹娘的,哪有反著來的。

    黃菁菁看他收了銅板,拍了拍身上的膝蓋,示意周士武把碗放下,讓周士武再拿個小碗來。

    她使不上勁,下地是不太可能的。

    周士武聽話的放下碗,又問要不要盛飯,他娘當了婆婆後離不開雞蛋,每天至少一個,且不能是煮的,要麽是加糖的荷包蛋,要麽油煎,範翠翠做飯的時候,他特意提醒範翠翠打了四個雞蛋,好好給他娘補補。

    他娘吃得多,也不知碗裏的夠不夠。

    “舀一碗粥來,多點湯,我渴得很。”黃菁菁沒有被饑餓衝昏頭腦,這麽一鬥碗雞蛋和五花肉下去,還得再漲三斤肉,她既然占了這副身軀就絕不能任由繼續發胖。

    周士武嗯了聲,回頭朝周士仁打手勢,後者點頭,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黃菁菁戳著碗裏的肉,口水直往外冒,她夾起一塊,朝桌前的栓子揮手,“栓子,過來。”

    範翠翠盯著黃菁菁的動作,看出她的想法,疾步走向桌邊,手一撈提著桃花的衣服把她拽到了床前,“桃花,快喊奶,你奶奶給你肉吃。”

    桃花驚了一下,戰戰巍巍的抬起頭,對上黃菁菁收斂的目光,啊的聲哭了起來,範翠翠怒其不爭,重重推了推她後背,桃花沒站穩,額頭磕著床沿,哭得更大聲了,範翠翠擰了下她耳朵,猙獰道,“趕緊叫奶,平時在屋裏叫得挺歡,怎麽這會啞巴了?”

    黃菁菁懶得拆穿她的場麵話,但看小女孩疼得哭聲更大了,一手牽過她,罵範翠翠,“幹什麽啊,我周家的種也是你說打就打的,你這麽能,來打我啊,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打死我算了。”

    範翠翠慌亂的收回了手,她哪敢對黃菁菁動手,鎮上那位還不得剝了她的皮,她急忙為自己辯解,“娘,我逗桃花玩呢,她木訥得很,不逗逗她,怕她長成傻子。”話完,扯著嘴角朝黃菁菁笑了笑,柔聲喚桃花,“桃花,快喊奶奶,奶奶碗裏有肉,喊了你就能吃了。”

    黃菁菁鐵青著臉,平生她最厭惡的就是打孩子的父母,光生不養,生下來做什麽,好玩?

    周士武清楚黃菁菁的性子,雖然不知她怎麽維護桃花,但他娘的性子執拗起來,誰說的話都聽不進去,隻有等那鼓氣消了自己好,他給範翠翠遞眼色,讓她沒貼上去,沒準他娘更氣。

    範翠翠有眼力的住了嘴,指了指外邊,聲音低了下去,“茶壺裏的水涼了,我再給娘燒一壺。”

    找借口走了出去。

    黃菁菁哼了聲,揉揉桃花的頭,拿床上的衣服擦幹她臉上的淚,哄道,“別哭了,奶給你肉吃。”

    夾了一片肉遞到桃花嘴邊,肉又厚又大,桃花一口含不住,用手拿著,黃菁菁看了眼她的手,幹幹淨淨沒有泥,這才把肉放在她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