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107 買牛離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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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士文側目打量周士武兩眼, 眉峰微蹙,幽幽道,“大冷的天怎麽穿成這樣子, 不怕著涼啊。”
周士武垂著頭,腳底升起的冰涼蔓延至全身,他墊著腳,前腳和後腳輪著著地,聽到周士文的話, 他抬起頭來, 悻悻道, “以為四弟敲門,我躺著沒起, 不知道是大哥回來了。”
周士文四周往西屋瞧了眼,眉峰倏然淩厲,“四弟不在?”
周士文老實點了點頭, 答話時, 不忘瞄一眼黃菁菁, 囁喏道, “四弟昨天惹娘生氣, 跑出去還沒回呢。”
周士文幾不可察的哼了口氣, “他是皮癢了, 去王麻子家告訴他, 今天不回來往後就別回了。”
語氣陰冷,周士武打了個哆嗦,轉頭欲走,周士文斜眼,語氣漸緩,“回屋把衣服穿上,別著涼了。”
說話間,調轉視線,斂了周身的淩厲,神色輕鬆的落在黃菁菁身上,不重不輕的喊道,“娘,我回來了。”
黃菁菁咧嘴笑了笑,“老大回來了,快進屋。”
母子麵對麵站著,黃菁菁目光溫柔,臉上笑得真心實意,這可能是原主最真實的情緒,黃菁菁放軟了聲,“別站著了,快進屋歇會吧,這麽冷的天,怎不等天亮了回來?”
周士文上前扶著她的手,打量著她娘,回道,“今年鋪子生意好,忙到昨日才放假,老板宅心仁厚,今早租了輛牛車一一送我們回來,我不冷。”說完,他探了探黃菁菁手心的溫度,黃菁菁不習慣的怔了下,隻聽周士文道,“娘的手怎麽有點涼,不然還是在屋裏生張炕吧,您若覺得占地方,不大了弄張小的。”
黃菁菁這才明白他摸自己的手是想看看自己冷不冷,她笑道,“我和老二說過了,明年春上就起炕。”
“這會正冷,明年春上天都暖和了,哪會起炕沒啥用處,我和二弟說,明天就去地裏挖泥。”
黃菁菁想說不用,但看他目光堅定,沒有再勸。
家裏的人都起了,站在堂屋裏,局促不安的給周士文打招呼,周士文點頭回應,扶著黃菁菁坐在桌前,自己在旁邊坐了下來,母子說了許久的話,黃菁菁弄清了一件事,她屋裏的炕之所以被拆是她愛慕虛榮引起的,村裏有戶人家嫁女,男方是南邊的人,不流行燒炕,便送了一張實木打造的床來,原主愛不釋手,回家後嚷嚷著炕硬占地方不好看,硬要把炕拆了買床,周士文孝順,花了四個月的月例買了一張床回來,自此以後,原主一年四季睡的都是床了。
今日輪到劉氏做飯,飯端上桌的時候,外邊周士武回了,身後躲著周士義,後者雙手搭在周士武肩頭,瑟縮著脖子,小心的探出半個腦袋,眼珠子咕嚕咕嚕亂轉,黃菁菁沉著臉,不發一言,屋裏誰都不敢出聲,劉氏手裏還握著一把筷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略彎著腰,一動不動。
周士武抖了抖肩膀,一大步甩開了周士義,“大哥,四弟回來了。”
周士義見躲不過了,隻得硬著頭皮上前,側著身子,雙手拘禁的握在胸前,小步小步挪動,黃菁菁給劉氏遞眼色,讓她放下筷子,劉氏木訥的照做,剛輕輕鬆開手,隻聽周士文暴喝,“還知道回來了,真喜歡王家,不如給王家當兒子算了。”
周士義閉著眼,齒貝打顫說不出話來。
黃菁菁看周士文額頭青筋暴起,氣得不輕,而周士義慫著肩膀,歪著頭,身子連連後退,害怕是真,心裏恐也沒當回事,這種人再打罵有什麽用呢?
周士文罵完,臉上瞬間恢複了平靜,慢慢站起身,周士義以為周士文要打他,大驚失色,拔腿就衝到了門口,誰知道周士文隻是拿筷子,他把筷子遞給黃菁菁,看劉氏給黃菁菁舀了碗粥,清湯寡水的,他蹙了蹙眉,“怎麽給娘吃這個?”
劉氏舀飯的手一僵,手裏的碗差點滑落,黃菁菁解釋道,“是我自己想喝的,看我胖成什麽樣子了,走路都在喘氣,長此以往,怕隻有躺在床上了。”
吃了睡,睡了吃,和豬有什麽區別,何況沒什麽樂子,成天盯著簾帳發呆思考人生?不是她想要的,她的生活,縱然不夠轟轟烈烈,也不該躺在床上要人伺候,給人添麻煩。
周士文怔了怔,眼底閃過詫異,“娘怎麽這麽說?”
村裏人吃不飽飯的大有人在,誰敢奢求吃成胖子,黃菁菁年輕那會就羨慕胖的,認為那些人家境好,沒煩心事,她也想過那種生活,他們四兄弟成親後,黃菁菁不管田地的活,吃得好,身材一天天發福,她甚是引以為傲,難道鎮上那些人的話,她聽進去了?
“娘,外人怎麽說不要緊,您自己開心比什麽都強,您要吃什麽和我說就是了,我給您買。”
這個大兒果真是孝順的,黃菁菁心下歎氣,感慨道,“我何時在意過別人的目光,日子也享受過了,以後吹牛我也有說的,我想瘦是為了我自己,我感受得到,自從我胖了後做什麽都吃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走路都要人攙扶,知道的說我日子過得好,兒孫孝順,不知道以為我得病了呢。”
她說的是實話,像她這個年紀,胖了不是好事。
周士文沉默一瞬,“可也用不著隻喝粥,三弟妹,給娘煮三個荷包蛋來吧。”
黃菁菁哭笑不得,“不用,我讓老三媳婦給我去大夫那抓藥來著,你孝順娘知道,等娘瘦了,什麽都吃。”
黃菁菁好言好語說了許久周士文才沒讓劉氏給她煮荷包蛋,大家坐下吃飯,周士義不敢上桌,低頭玩著自己的手,多大的人了,跟個小孩似的,黃菁菁瞥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忽的想起一件事來,側目道,“老大,你媳婦怎麽沒回來?”
周士文在鎮上租了房子,劉慧梅陪著他,兩口子逢年過節都會回來,年都是在村裏過的,今天卻隻見周士文身影,黃菁菁心下好奇。
她的話說完,桌前的人都望了過來,周士文大口咬著餅,不在意道,“她回娘家了,娘不用管她。”
簡單兩句話,透露出的信息多,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沒出嫁女在娘家過年的習俗,而且周士文和劉慧梅感情不錯,說起劉慧梅時怎會如此冷淡?黃菁菁托著碗,思忖道,“在娘家不是法子,你和她吵架了?”
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親,雖然原主和劉慧梅關係不好,背著周士文沒少吵架,但劉慧梅對周士文還是不錯的。
周士文放下餅,麵無表情,“娘,這件事我待會和您說,先吃飯吧。”
言外之意不想告訴周士武他們。
周士義豎著耳朵,聯想周士文的態度,認認真真思考著這件事對他的好壞。
大家安安靜靜的吃著飯,黃菁菁剛喝完一碗粥,門口站著的周士義不知發了什麽瘋,跪在她腿邊,抱著她大腿認錯,“娘,是我喝醉酒亂說話,我知道錯了,以後我再也不敢了,您不要分家啊,以後我不去王家了,老老實實在家聽您的吩咐,娘啊,我知道錯了。”
字正腔圓,哪是哭,分明是做戲。
黃菁菁先是嚇了一跳,兩腮的肉鬆弛的抖了抖,怒道,“發什麽瘋,要發瘋去外邊。”
“娘要分家?”身側,傳來周士文低低的詢問,聲音諳啞,神色複雜難辨。
周士武將周士文的情緒看在眼裏,不由得擰起了眉,家裏的事是他和周士義說的,周士文回來,有些話他不好開口,借周士義的嘴說出去再好不過,反正周士義懶散隨意慣了,他說的話,周士文哪怕當真也不會認為不懷好意。
黃菁菁累得不輕,哪還有力氣動,又聽對方罵髒話,更不會動了,扭著身體,壓得他嗷嗷直叫,黃菁菁猶不解氣,“老三,過來幫忙。”
沒人桎梏他,周士仁從老婦人手裏解脫出來,顴骨破了層皮,他吸口氣,忙上前扶黃菁菁,“娘,您小心點,別摔著了。”
黃菁菁渾身無力,任由周士仁拉她起身,隻是起了一半時,她雙手舉過頭頂,身子直直下壓,壓了回去,並裝作痛苦的喊了聲,“哎喲......”
漢子正欲喘口氣,沒料到黃菁菁又坐了下來,疼得哀叫連連,“臭老太婆,趕緊起。”
一旁的婦人欲幫忙,又怕黃菁菁不肯放過她兒子,猶豫不決的杵在邊上,無計可施。
黃菁菁哼了聲,“不知道說話就問問你娘,她生你下來,不可能沒教你說人話。”屁股往上一抬,然後又坐下去,疼得對方沒脾氣了她才緩緩站了起來。
大汗淋漓的她凶神惡煞的瞪著頭發花白的老婦,“教不好兒子就別生,省得膈應人,老三,我們走。”
她的目光淩厲的掃過在場所有人,周士仁來孫家幫忙,被人打了主家都不出來說話,這種和稀泥的人,不來往也罷。
周士仁為難,孫家找他修補屋頂,活還沒開始呢。
黃菁菁汗流浹背,沒心思琢磨周士仁的心思,“趕緊走,我腰疼得厲害,估計扭著了。”
周士仁不敢猶豫,朝不遠處的長臉婦人道,“嬸子,我娘不舒服,我先背我娘回家。”
長臉婦人回過神,滿臉是笑,“快回去吧,待會我讓武子再去村裏喊兩個人就是了。”
周士仁點頭,餘光瞄向捂臉哭泣的老婦,厲聲道,“要再讓我聽到你說我娘的壞話,我還打你。”
比劃了下拳頭,老婦身子哆嗦了下,後又不服輸的抬起頭,“誰怕誰啊,我老馬家不怕你周家,哼,上梁不正下梁歪,蛇鼠一窩。”
黃菁菁靠在劉氏肩膀上,聞言,睜開眼倪了對方一眼,“馬婆子啊......”
她還以為是誰呢,結果是村裏的長舌婦,她拍拍柳氏的肩,不欲多待,“回去了,和那種人說話簡直浪費唇舌,老三,抱著栓子和梨花走。”
馬婆子和原身一樣是寡婦,原身生了四個兒子,馬婆子兩個兒子兩個女兒,災荒之年時,馬婆子嫌棄女兒是拖油瓶,把女兒賣了,而原身四個兒子,一個都不曾放棄,不僅如此,還把大兒子送去學堂識字,日子過得紅紅火火,馬婆子心氣不平,到處說原身的壞話,村裏的那些流言蜚語幾乎都是從馬婆子嘴裏說出來的。
兩人不對付在村裏人盡皆知,年輕那會沒少打架,隨著年紀漸老,都當了婆婆,好麵子才沒動手打架,饒是如此,兩人見一次吵一次,不分個高低不會收場。
周士仁要背黃菁菁,被黃菁菁拒絕了,哪怕此刻她精疲力盡,但一定要走回去,不會讓人看扁了,尤其是馬婆子。
毫無意外,回到家黃菁菁就暈了過去,她體力不好,今天算是她的極限了。
黃菁菁不知道周士武和周士義回來聽說了在孫家發生的事兒,跑去馬家揍了馬致富一頓,家裏誰都沒和她說。
天色昏暗,窗外又下起了小雪,正屋內,眾人圍著桌子,誰都沒有動筷,黃菁菁坐在常坐的位子上,沉吟道,“明天老三媳婦找大夫開個減肥的方子,不能這麽下去了。”
走路都困難,怎麽做其他事,未來幾十年就躺在床上等死?
她當著大家的麵提出也是讓這件事變得光明正大,以免他們把自己當成怪人。
“娘,您可別害怕,那馬婆子就是個沒腦子的老太婆,她再敢嘲笑您,我拿針縫了她的嘴巴。”方豔先表明自己的態度,“娘,你現在這樣就挺好看的,用不著減。”
方豔和周士義常常不在家,也算經曆過一些事,減肥這種事,隻有鎮上那些有錢的小姐才會做。
莊戶人家,胖是福氣,越胖越好。
當然,她還有自己的小心思沒有說。
黃菁菁掃了她一眼,對上方豔閃爍的目光,頓時明白了她的心思,找大夫開方子要錢,方豔是怕她把手裏的錢全花完了。
調轉視線,問沉默不語的周士武道,“老二,你怎麽看。”
周士武心思活絡,哪會忤逆黃菁菁的意思,“不管娘做什麽,隻要娘開心就好,隻是大夫說是藥三分毒,吃了會不會對身體不好?”
不讚成的話,從周士武嘴裏說出來滿是關懷,黃菁菁不得不承認很受用,頓了頓,道,“不會有什麽,能瘦就好。”
她這麽說了,周士武還能說什麽,“那我支持娘。”
周士武點了頭,其他人也沒什麽意見,黃菁菁當著麵給了劉氏十文,這兩天花錢如流水,黃菁菁盤算著剩餘的銀錢,歎了口氣,抬起頭,見大家望著她,她猛的回過神,“吃飯吧。”
黃菁菁一宿無夢,窗戶邊安置了木板,屋裏光線昏暗,她醒來的時候,外邊天色已經大亮了,撐著懶腰出門,柳氏坐在矮凳子上,前邊擱著一個木盆,裏邊有許多肉。
黃菁菁記起來,今天要把買回來的肉處理了,一半做醃製成臘肉,一半灌成臘腸。
她左右瞧了瞧,怎麽隻有劉氏一個人忙活?
“其他人呢?”劉氏性子軟,其他人還真懂得使喚人。
劉氏驚了一瞬,回頭看是黃菁菁,臉上徐徐漾起了笑,鬆開手裏的筷子,便起身邊道,“娘醒了,您的早飯在鍋裏溫著,我這就給您端來。”
黃菁菁叫住她,皺眉道,“怎麽隻有你一個人在忙?”
劉氏搓著手,看著外邊天色,“二哥說今日天好,去山裏找找柴火,四弟和四弟妹出門了,二嫂身子不舒服,在屋裏睡覺,至於相公,他去孫家了。”
黃菁菁心下不喜,沒有為難劉氏,目光落在木盆裏的肉上,臘肉的做法簡單,抹上鹽,搭個草棚,拿煙熏幹掛起來就好,灌臘腸也容易,把五花肉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加上佐料灌進豬肉腸,熏幹即可,這種做法她也會,隻是在看劉氏放佐料攪拌時,她皺了皺眉,“沒有辣椒嗎?”
臘腸的香味絕大部分來於辣椒,但看盆裏肉的顏色就不是她記憶裏的臘腸。
劉氏停下攪拌的動作,側目望著黃菁菁,“娘今年想吃辣味的?”
黃菁菁敏銳的從劉氏話裏聽到個關鍵詞:今年。
也就是說去年不是?她拿過旁邊的小凳子挨著劉氏坐下,奪過劉氏手裏的木棍,慢慢攪拌,“放了辣椒顏色好看些,家裏有辣椒麵嗎?”
劉氏搖頭,去年夏天,黃菁菁一吃辣椒就拉肚子,此後家裏就沒有辣椒了,黃菁菁不吃,家裏不敢種。
“娘如果想吃辣椒,我去借些回來,明年種了還回去,您覺得呢?”
黃菁菁覺得可行,而且她想起去年的事兒了,拉了幾次肚子,她在院子裏又鬧又罵,說三個兒媳在辣椒裏放了藥要毒死她,之後周家就再沒見過辣椒了。
她問劉氏盆裏放了哪些佐料,聞著沒什麽味道,“再添點花椒,拿個小盆子夾些出來,桃花栓子年紀小,吃不得辣,弄點甜味的。”
柳氏一臉茫然,“甜味?”
黃菁菁不欲解釋,劉氏不像範翠翠和方豔難纏,一兩句話就能打發,“對啊,甜味的,有什麽想問的?”
劉氏訕訕低下頭,諾諾道,“沒......沒有。”
黃菁菁收回目光,扔了筷子,索性拿手攪拌,這樣佐料更均勻,肉更入味,熏幹後味道更好。
灌臘腸需要竹篾,黃菁菁熟稔的將其彎成豬腸口大小的圓,放入豬腸一端將其撐開,接過劉氏遞來的肉一點一點往裏邊塞,灌臘腸有訣竅,肉要積壓得嚴嚴實實,盡量減少空氣,如果灌入了空氣,最後要拿針將其紮破,否則容易壞。
黃菁菁動作熟練,可能身體對這些動作熟悉的原因。
方豔和周士義說說笑笑的進門,見黃菁菁和劉氏聊得歡快,兩人交換了個眼神,飛快的走向簷廊,周士義喊道,“娘,這種事怎麽能您親自動手呢。”周士義看黃菁菁是主力,而劉氏在邊上打下手,立刻拉長了臉,“三嫂,你偷懶也不是這麽個偷懶法,娘本來就身子不好,你怎麽能讓娘幹活?”
黃菁菁是被蛋香味熏醒的,肚子咕嚕咕嚕直叫,她手壓著肚子,罵了句髒話,惺忪的睜開了眼。
眼前是放大的鬥碗,白花花的肉快貼在她鼻尖上了,難怪有香味,有人故意引誘她,頓時她一張臉就不太好看了,“幹什麽呢。”
周士武見她睜開眼,喜不自勝,緊繃的臉堆起了笑來,就差熱淚盈眶了,“娘,您總算醒了,把我和三弟四弟急死了。”
話落,激動的站了起來,扭身把碗遞給一側六神無主的周士義,彎腰扶黃菁菁坐起來。
黃菁菁軟弱無力,使不上勁兒,掙紮著要掙脫他的手,然而徒勞無功,最終,任由周士武扶著自己坐了起來。
周士武十分貼心的豎起枕頭塞到她身後以防她倒了下去,他退到邊上黃菁菁才看清屋裏的情形,範翠翠,劉氏,周士仁周士義都在,桌前還坐著三個孩子,周家的人都來了。
黃菁菁心裏清楚怎麽回事,故意裝糊塗道,“怎麽都來了?”
原主掉進糞池死了都沒人過問,她不過餓暈過去,全家上下都來了,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她聲音沙啞,不及往日凶,凳子上的三個孩子扭頭看了過來,栓子歡喜的喊了聲奶,拉著左側的小女孩,教她,“梨花,喊奶奶。”
梨花黑溜溜的眼珠轉了轉,低下頭啃手指甲,不願意喊人,黃菁菁不是斤斤計較的人,移開視線,撇了眼周士武,“都來做什麽?”
上午她拿了五百文給周士仁,立即就一窩蜂的來她屋裏,急了?
黃菁菁冷笑,“都守著我,不用幹活了是不是,老二,牆補好了嗎?”
說話陰陽怪調不是黃菁菁本意,然而習慣使然,一張口就忍不住罵人,況且她也需要遮掩自己的本性,由著心底的衝動去了。
周士武轉身拿過周士義手裏的碗,舔著笑解釋,“娘,田地結冰了,不好挖泥,我問過隔壁村的泥匠,他說補牆這種事要等開春後,我便換了些木板回來先擋著,開春了再說,您覺得如何?”怕黃菁菁動怒,他扭頭指向牆邊的一人半高的木板,“娘感受感受,若覺得還有風,就搬去我和桃花娘屋裏,燒上炕,一冬都不會冷了。”
周士武精於算計,做事心思細膩,屋裏的一竿一草都碼得整整齊齊,屋裏擺設整潔,看著便讓人賞心悅目,周士義在旁邊小聲附和,“娘,二哥屋子暖和,您搬過去吧。”
黃菁菁冷哼了聲,別開了臉,將老婆子的不屑表達的淋漓盡致,周士武臉上沒有半分不愉,眯眯眼,臉上漾著溫和的笑,“娘喜歡住這屋就住著,大不了再弄張木板來,娘,先吃東西,肉還熱著呢。”
黃菁菁這才看清鬥碗裏的東西,一大碗雞蛋,上邊蓋著厚厚的肥肉,油得發亮,黃菁菁不適宜的咽了咽口水,天殺的,她明明覺得惡心想嘔吐來著,結果竟成了流口水。
周士武沒有丁點嘲笑的意味,雙手把碗遞給黃菁菁,“娘快吃點東西吧,桃花娘去村頭買的,就買了半斤。”
意思是全在黃菁菁碗裏了。
周家的銀錢全在她手裏,周士武的意思是範翠翠自己花的錢?
黃菁菁沒伸手接,而是板著臉道,“就你媳婦有錢是不是,傳出去,外人還不罵我克扣兒媳的錢財,肉多少錢,我拿給你。”
罐子裏的錢可不止五百文,她循著原主罵人的話,大致清楚物價,肉十五文錢一斤,碗裏的肉最少要七八文,夠買兩斤米了。
“她孝敬您是應該的,您存點錢不容易,用不著見外。”周士武的話滴水不漏,桌前的三個孩子聽到肉,俱都眼饞的望了過來,一眨不眨的盯著碗,嘴角溢出了口水。
黃菁菁臉色極為難看,手伸進被窩,熟門熟路摸了兩個銅板出來,“拿著,我可不占人的便宜。”
周士武僵硬了一瞬,黃菁菁沒個好臉,“是不是要我雙手奉上?”手腕一轉,真要畢恭畢敬的遞給周士武,周士武眉頭一皺,快速的把銅板接了過來,苦著臉道,“娘,您不是折我的壽嗎?”
自古以來隻有兒子孝敬爹娘的,哪有反著來的。
黃菁菁看他收了銅板,拍了拍身上的膝蓋,示意周士武把碗放下,讓周士武再拿個小碗來。
她使不上勁,下地是不太可能的。
周士武聽話的放下碗,又問要不要盛飯,他娘當了婆婆後離不開雞蛋,每天至少一個,且不能是煮的,要麽是加糖的荷包蛋,要麽油煎,範翠翠做飯的時候,他特意提醒範翠翠打了四個雞蛋,好好給他娘補補。
他娘吃得多,也不知碗裏的夠不夠。
“舀一碗粥來,多點湯,我渴得很。”黃菁菁沒有被饑餓衝昏頭腦,這麽一鬥碗雞蛋和五花肉下去,還得再漲三斤肉,她既然占了這副身軀就絕不能任由繼續發胖。
周士武嗯了聲,回頭朝周士仁打手勢,後者點頭,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黃菁菁戳著碗裏的肉,口水直往外冒,她夾起一塊,朝桌前的栓子揮手,“栓子,過來。”
範翠翠盯著黃菁菁的動作,看出她的想法,疾步走向桌邊,手一撈提著桃花的衣服把她拽到了床前,“桃花,快喊奶,你奶奶給你肉吃。”
桃花驚了一下,戰戰巍巍的抬起頭,對上黃菁菁收斂的目光,啊的聲哭了起來,範翠翠怒其不爭,重重推了推她後背,桃花沒站穩,額頭磕著床沿,哭得更大聲了,範翠翠擰了下她耳朵,猙獰道,“趕緊叫奶,平時在屋裏叫得挺歡,怎麽這會啞巴了?”
黃菁菁懶得拆穿她的場麵話,但看小女孩疼得哭聲更大了,一手牽過她,罵範翠翠,“幹什麽啊,我周家的種也是你說打就打的,你這麽能,來打我啊,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打死我算了。”
範翠翠慌亂的收回了手,她哪敢對黃菁菁動手,鎮上那位還不得剝了她的皮,她急忙為自己辯解,“娘,我逗桃花玩呢,她木訥得很,不逗逗她,怕她長成傻子。”話完,扯著嘴角朝黃菁菁笑了笑,柔聲喚桃花,“桃花,快喊奶奶,奶奶碗裏有肉,喊了你就能吃了。”
黃菁菁鐵青著臉,平生她最厭惡的就是打孩子的父母,光生不養,生下來做什麽,好玩?
周士武清楚黃菁菁的性子,雖然不知她怎麽維護桃花,但他娘的性子執拗起來,誰說的話都聽不進去,隻有等那鼓氣消了自己好,他給範翠翠遞眼色,讓她沒貼上去,沒準他娘更氣。
範翠翠有眼力的住了嘴,指了指外邊,聲音低了下去,“茶壺裏的水涼了,我再給娘燒一壺。”
找借口走了出去。
黃菁菁哼了聲,揉揉桃花的頭,拿床上的衣服擦幹她臉上的淚,哄道,“別哭了,奶給你肉吃。”
夾了一片肉遞到桃花嘴邊,肉又厚又大,桃花一口含不住,用手拿著,黃菁菁看了眼她的手,幹幹淨淨沒有泥,這才把肉放在她掌心。
周士武抱起她,“桃花,謝謝奶。”
桃花抽了抽氣,額頭有點紅,黃菁菁擺手,冷著聲道,“不用了,孩子小,別留下疤了,帶回去擦點藥,我看你媳婦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當著我的麵就敢打孩子,是不是有天連我也要一起打啊。”
周士武保證,“她敢動手打您,我第一個不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