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113 老趙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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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 此為防盜時間~來來來, 唱首歌~

    周士義怒氣更甚, “三嫂, 不是你親娘你不知道心疼,娘身體本就不好你還不給娘吃飯, 待會三哥回來,我要問問三哥,哪有不給婆婆飯吃還把重活給婆婆幹的?”

    劉氏臉色一白,烏青的唇動了動, 不知如何辯解,緊張的望著黃菁菁。

    黃菁菁心煩,正事不做, 整天為了點雞毛蒜皮的事爭吵,扔了手裏的豬腸, 訓罵道, “就你孝順,那我幹活的時候你跑到哪兒去了, 這會知道磨嘴皮子了, 去山上砍柴,湊不夠一捆別回來,一群不省心的,我看把我氣死你們就舒心了。”

    周士義滿腔憤懣頓時焉了, 耷拉著耳朵, 滿臉無辜。

    黃菁菁又道, “真要我死,你們兄弟幾人把我抬去河裏扔了算了,早死早超生,看我下輩子能不能投個好人家,免得遇見你們一群討債鬼。”還剩下一點肉沒灌,黃菁菁懶得灌了,招呼灶房裏的方豔道,“老四媳婦,還不把早飯端出來,是不是要餓死我才甘心啊。”

    三句話離不開死,周士義和方豔再氣黃菁菁幫劉氏幹活都不敢說什麽,如果黃菁菁一時想不開死了,他們就慘了。

    周士義厚臉皮的笑了笑,“娘,我去山裏了啊。”

    黃菁菁沒抬頭,去堂屋抬了根方板凳出來放在門檻前當桌子,自己坐在門檻上,不耐煩道,“趕緊走,免得在家裏礙人眼。”

    周士義摸摸鼻子,拿著砍刀和扁擔去了山裏。

    而方豔留下來幫劉氏灌臘腸。

    飯後黃菁菁收拾好碗筷,出來時看劉氏把灌好的臘腸拿稻草編成的細繩一截一截隔斷,而方豔不見人影,她朝西屋喊道,“老四媳婦,又偷奸耍滑是不是,背背簍去撿樹葉回來當起火柴,趕緊的。”

    黃菁菁咽了咽口水,準備拔高嗓音,劉氏抬起頭,弱弱解釋,“四弟妹說去山裏幫四弟的忙了,我把這忙完了就去撿樹葉。”

    黃菁菁沒個好氣蹬她一眼,就沒見過像劉氏這麽好欺負的,“就你能耐是不是。”

    說完,怒衝衝的回了屋。

    劉氏不知道自己哪兒做錯了,低下頭,盯著盆裏的臘腸不吭聲。

    黃菁菁料到以劉氏的性格不把話嚼碎了說她聽不明白,推開窗戶邊的木板,見劉氏落寞的站在原地,她氣道,“還不趕緊把木盆洗出來和我一起去撿樹葉。”

    她懲罰方豔自有她的用意,劉氏倒是懂得當老好人,想想黃菁菁就覺得心氣不順。

    東屋裏,範翠翠透過窗戶將簷廊上的事看得一清二楚,黃菁菁說一碗水端平,哪是端平,分明是心偏到陰溝去了,黃菁菁幫劉氏幹活,但輪到她時就不肯動,態度太明顯了。

    晌午時,周士武挑著柴火回來,範翠翠迎了出去,借著遞給他水的空檔,說了早上的事兒。

    周士武喝水的動作頓了頓,放下扁擔,望著上房緊閉的門窗,壓低聲音道,“估計是被四弟妹氣狠了,你別惹娘不開心,對了,豬肉匠來村裏殺豬,你問問娘要不要置辦年禮。”

    依照村裏的風俗,沒有分家,給親家的年禮要黃菁菁出,範翠翠去上房問黃菁菁要錢,黃菁菁爽快的給了四十文。

    村裏的風俗大同小異,給親家備一條肉和一包糖就夠了,貧困人家沒有這些禮數,周士武去買肉,範翠翠去村口買糖,提著三包糖回來時,遇到黃菁菁在竹林的石墩上蹲著,腳下踩著一塊木板,左右手杵著竹竿當拐杖,範翠翠不明所以,慢慢走上前,“娘,您怎麽出門了?”

    黃菁菁輕抬了下眼皮,麵不改色道,“我不能出來?”

    “哪兒的話,娘在做什麽呢?”

    黃菁菁如實道,“練平衡,我就不信下回仍然都不動路,東西買好了?”

    黃菁菁用力的撐著竹竿,末端深入雪中,腳底推著木板往前滑,一則可以練平衡感,二則能減肥,但木板寸步不動,她連續試了好幾次,沒有滑起來。

    範翠翠看不明白,隻當黃菁菁受了打擊,立誌要瘦身,她舉起手裏的糖,試探道,“娘,要不要給大嫂娘家送禮?”

    劉慧梅娘家離鎮上近,比周家富裕,範翠翠不喜歡劉慧梅,也不喜歡劉慧梅娘家人,她這般說自有她的用意,往年這時候劉慧梅早就回來了,今年卻不見人影,她好奇出了什麽事,劉慧梅和黃菁菁真的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不知道周士文會不會回來。

    經範翠翠提醒黃菁菁才想起還有這茬,思考許久,搖頭道,“不了,下次趕集的時候派人給你大哥送個信,那邊的年禮他們自己準備。”

    立馬,範翠翠臉色就不好看了,周士文在鎮上時不時會有貴人賞賜,運氣好的話一個月二百文都不是問題,然而周士文每個月給家咯一百二十文,剩下的銀子不是全讓劉慧梅拿了?讓劉慧梅給娘家準備年禮,不知道多豐盛呢。

    沒分家,所有的銀錢都是周家的,哪能讓劉慧梅拿回娘家?

    她左右瞄了兩眼,見沒人後才湊到黃菁菁耳朵邊,黃菁菁不適應的躲開了。

    “娘,相公趕集的時候遇到錢大嬸,她說大嫂趁大哥不在家頓頓吃肉呢,她在隔壁都聞到肉香了,大哥辛辛苦苦掙的錢,全被大嫂亂花了,我記得大哥上個月沒往家裏送錢,您說會不會是被大嫂拿到娘家去了?”

    範翠翠越說越氣憤,好像真有這麽回事似的,黃菁菁本不想搭理她,但看她蹬鼻子上灰,罵道,“就你心眼多,你大哥是那樣的人嗎,那位錢嬸子是哪家的長舌婦,隔壁的事知道得這麽清楚,等我有空了也問問她知道我周家的事情不,對了,老二去你大哥家了?”

    範翠翠心知說漏了嘴,周士武去鎮上找劉慧梅是要錢的,誰知道劉慧梅躲在屋裏門都不給開,擺明了看不起人,周士武氣不過才問鄰裏打聽的。

    她不敢告訴黃菁菁實情,笑盈盈道,“大哥最是孝順,娘受傷這麽大的事兒不告訴大哥一聲,往後傳到大哥耳朵裏,大哥一定會埋怨我們,我和相公覺得知會聲大哥比較好。”

    黃菁菁上下打量範翠翠兩眼,意味深長的移開了視線,“別以為我好糊弄,不知道你的心思,有些事我不說穿是給大家麵子,真惹急了,看誰沒臉。”

    範翠翠心虛,不清楚黃菁菁是不是知道了賣栓子之事,脹紅了臉,“娘說的是,兒媳不敢。”

    黃菁菁雪沒滑成,弄得腰酸背痛,不過經過幾日的鍛煉,她明顯感覺自己體力好了很多,收起木板,準備明天繼續試,一定要讓自己滑起來。

    減肥第一步,第二步就是掙錢了。

    手裏的銀錢越來越少,她得找個掙錢的路子,這些天去村裏轉悠,了解了個大致。

    村裏沒有統一的掙錢的路子,靠種地維持生計,閑暇時,村裏的漢子會去鎮上做幫工掙點零用,運氣好的被東家看上能得到份穩定的工作,好比周士文,他能去做掌櫃,除了他會算賬識字,再者就是運氣好。

    但她一把年紀不可能去做雜活,種地的話又是門外漢,錢不好掙啊。

    觀察了幾日,黃菁菁都沒找到掙錢的路子,隻得專心鍛煉。

    這日,天灰蒙蒙的,隨時會下起雨來,兩個兒子陪兒媳回娘家送年禮了,三兒繼續去孫家幫忙,劉氏要帶栓子和梨花回娘家,天冷,黃菁菁怕梨花受不住,開口把梨花留了下來。

    開始梨花有些怕她,她拿糖哄了一會,小女孩立即放鬆了戒備,抱著她大腿要她抱。

    梨花長得軟糯糯的,甚是討人喜歡,黃菁菁抱起梨花去灶房,給她做好吃的,黃菁菁烙了兩張蔥油餅,香味四溢,梨花直流口水,黃菁菁嚐了口,不如記憶裏的好吃,但在這種地方,估計算得上山珍海味了。

    梨花胃口小,吃了半張就吃不下了,黃菁菁愛做飯但不愛吃,好身材是要嚴格控製的,所以她隻嚐了一口,剩下的餅放在自己屋裏。

    吃飽了,梨花昏昏欲睡,黃菁菁剛哄她睡下,梨花剛睡著門口就傳來一道壓抑的小男孩的聲音,黃菁菁好奇,添了件襖子走了出去,一個半大的小男孩趴在門上,狐疑的望著院子,大聲喊著姑父,小臉慘白,黃菁菁問了句,“找誰啊。”

    男孩驚恐地縮了縮身子,有些害怕,“奶奶,我找我姑父,他叫周士仁。”

    黃菁菁走了出去,天空飄著雨,小男孩的發梢濕濕的,眼眶泛著淚,隨時會哭出來似的,黃菁菁不由得放軟了聲兒,“你是劉家的人?”

    能叫周士仁姑父的,除了劉家的孩子還有誰?

    男孩眼神警惕,看黃菁菁走近,掉頭就跑,避黃菁菁如洪水猛獸,黃菁菁臉色一黑,捏了捏自己又鬆又軟的臉頰,她胖是胖,不至於叫人怕成這樣子吧。

    男孩一溜煙不見了人,黃菁菁蹙了蹙眉,劉家離得不遠,劉氏說好今晚回來,怎會讓男孩回來找周士仁?

    許久,小男孩又慢慢的從門外探出個腦袋,眼睛紅紅的,身子不停顫抖著,“奶奶,我找姑父,你不要打我好不好。”

    聞言,黃菁菁的臉又黑了兩分,她看上去很恐怖?

    朝男孩招手,溫聲道,“你姑父出門幹活了,告訴奶奶,發生什麽事了?”

    男孩縮著身子,聲帶有些哽咽,“爺爺要把大姑送到山裏,大姑不肯,爺爺打了大姑,小表弟一直哭......”

    黃菁菁眉頭緊鎖,“送到山裏去?”

    周士文抬起頭,視線粗略的掃過門口,一瞬便收回了視線,繼續低頭做事,提著雞的脖子擱置在碗口,流出的血一滴不漏的滴入碗裏,他神色專注,沒搭理劉慧梅。

    劉慧梅咬著下唇,臉色烏青,雙手勒著繩子,尷尬的站在門口,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黃菁菁想了想,幾步走過去,伸手接她後背的背簍,誰知劉慧梅身形一僵,驚恐地往邊上躲了躲,很害怕她似的。

    黃菁菁眼神微詫,劉氏說她們二人不分上下,誰都不肯服軟,僵持了好幾年,照理說見麵不該是這樣的情形才是,難道她在鎮上打壓住劉慧梅的氣勢,讓她從此害怕自己了?

    不可能,黃菁菁不信原主有這個本事,不然也不會獨身一人回來了。

    劉慧梅估計怕周士文,黃菁菁想。

    於是,她收回手,難得輕聲細語道,“外邊風大,你進屋歇會吧。

    劉慧梅渾身繃得緊緊的,緊咬著唇,臉色蒼白的望著她,黃菁菁以為她不習慣自己忽然的轉變,聲兒強硬了些,“別生病了,趕緊進屋。”

    劉慧梅可以說是同手同腳的踏進院子,周士文頭都沒抬一下,雞的血流幹了,他轉身接過周士武手裏的雞,手起刀落,幹淨利落,乍眼看去,力道粗魯,不像是殺雞,反而像在發泄某種情緒,黃菁菁看劉慧梅的臉又白了幾分,故作不知,催促道,“進屋吧。”

    劉慧梅愣了片刻,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周士文,終究一言不發的進了屋。

    一家人齊了,本該歡歡喜喜的過年,但因著劉慧梅的歸家,氣氛有些詭異,飯桌上誰都不吭聲,吧嗒吧嗒吃著碗裏的飯,黃菁菁不太適應,周士義話多,這幾日有意討好她和周士文,絞盡腦汁講些笑話逗她開心,飯桌上就沒安靜過。

    黃菁菁放慢動作,看向不怎麽動筷的劉慧梅,思忖道,“你回來得晚,有件事不知道,我和老大他們商量過了,年後就分家。”

    劉慧梅滿心盼著分家,年後就能如她的意了,周士文敦厚孝順,重情重義,他們兩口子能長長久久過日子比什麽都好。

    誰知,劉慧梅臉上並沒達成夙願的喜悅,相反有些愁悶,瞅了周士文一眼,小聲嗯了聲,低低道,“聽娘的。”

    黃菁菁有些糊塗了,劉慧梅和她想的太不一樣了,和劉氏口中的形象也不符,哪兒出了岔子?

    周士義動作一頓,整個脊背垮了下來,他垂著眸子,語氣沙啞的喊了聲大嫂,“大嫂,我做錯事了,你能不能勸勸娘別分家了,娘在村裏受了多少冷言冷語,忽然分家,村裏人肯定要說三道四,我混賬不懂事,不想連累娘被人挖苦嘲笑。”

    但凡一條心過日子的人家誰會分家?村裏等著看黃菁菁笑話的人數不勝數,分家的消息傳出去,可算給他們增添談資了,黃菁菁的陳年舊事免不了又要被人翻來覆去說,他轉眼把目光落在黃菁菁身上,懇切道,“娘,事情傳開,您會再次飽受非議,我不孝,您打我罵我就好,別給馬婆子嘲笑您的機會。”

    黃菁菁和馬婆子的恩怨不是一朝一夕了,村裏三歲的小孩都知道,黃菁菁沉著片刻,翻冷眼道,“你這會知道我被人指指點點了?去外邊喝酒的時候想什麽去了,嘴巴長在別人身上,誰要說就說,分家,必須得分,不然氣都被你氣死了。”

    周士義悻悻然撇嘴,又看向周士文,再接再厲勸,“大哥,您總說娘養大我們受了很多委屈,外人汙言穢語罵娘,娘為了我們都忍了,你就忍心她一把年紀還被人指著鼻子罵?”

    周士文臉色沉了沉,“你還記著當年的事啊,那你平日在家怎麽做的?出去借錢買酒,夜不歸宿,要娘在你背後擦屁股,一次又一次。”周士文聲音有些冷,“娘說得對,不分家氣都被你氣死了。”

    劉慧梅終於抬起頭來,臉上詫異不止。

    她處心積慮想分出去單過,他一直壓著不肯點頭,怎忽然轉性了,難道發生了什麽?她若有所思的看向黃菁菁,後者臉上無波無瀾,風平浪靜,什麽也看不出來。

    “娘沒過過一天舒心的日子,隻要你在一日娘就要操心,把你分出去是最好的選擇。”周士文聲音低沉,夾著難掩的低落,“你自己分出去,是好是壞和娘無關,你的年紀早該醒事了。”

    一番話,屋裏人心思各異,周士武範翠翠明顯鬆了口氣,劉氏和周士仁傻傻的,而劉慧梅,臉上滑過激動和興奮。

    雖不能完全分家,分一家出去少一家,她都會高興。

    周士義嗚嗚大哭起來,若不是坐在凳子上,黃菁菁毫不懷疑他要在地上打滾。

    “我不幹,大哥太偏心了,憑什麽隻把我分出去,我是娘的兒子,我要陪在娘身邊孝順她,誰都別想攆我走。”周士義語速又急又快,“我不分,我死也要死在娘身邊。”脖子脹得通紅,滑著身子下地,痛哭流涕的奔向黃菁菁,又要大哭一場的架勢。

    還沒走到黃菁菁跟前就被一雙手攔下,周士文冷著臉,“又抱著娘哭是不是,分家我做主,沒有轉圜的餘地,你最好老實些,否則就給我淨身出戶。”

    周士義準備抱黃菁菁,雙手還懸在空中,聞言一動不敢動,連臉上的表情都呆滯了。

    忽然,他雙眼通紅,齜牙咧嘴的抓向周士文脖子,下手又猛又狠。

    “娘都沒說話,你憑什麽做主,不要以為你拿錢回來就能高高在上,我忍你很久了,要把我分出去是吧,我不幹,我就不幹。”咬牙切齒的撲向周士文,周士文不覺察,身子後仰了下,撞到黃菁菁手臂,她差點摔了下去。

    “老四,你能耐了啊......”她正要破口大罵,扶著桌子穩住身形,卻看周士文一個反手鉗製住了發瘋的周士義,眼中滿是陰寒,“誰給你的膽子,一言不合就動手,在娘跟前是不是也這樣?”

    話是說給周士義聽的,但他看著周士武和周士仁,兩人連連搖頭,“四弟不敢對娘動手。”

    周士文臉上並未放鬆,手一推,輕輕鬆鬆把周士義推到在地,不留一分情麵道,“知道你是這麽個性子,當年就該讓娘賣了你。”

    周士義也不知哪根筋不對,和周士文抬杠,“賣了更好,說不準我是誰家的小少爺呢,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用看你們的臉色。”

    他心底明白,黃菁菁刀子嘴豆腐心許多話說說就過了,周士文不同,小時候就看自己不順眼了,若不是黃菁菁護著他,自己不定被他打殘了呢。

    念及此,剛才的氣勢瞬間沒了,雙手一垂,雙膝跪地,認錯道,“大哥我錯了,是我沒用,我仗著年紀小,從小貪玩偷懶,讓娘操碎了心,我知道錯了,正因為這樣我才不想離開娘,她沒享過一天福,沒親眼看到我改過自新,我要盡孝。”邊說話,邊磕頭,整個人皆恍惚起來。

    “起來吃飯,分家的事沒什麽好商量的,年後就請裏正來作證。”

    一錘定音,不容置喙。

    周士義渾身一軟,癱坐在地上,殷切的仰頭望著黃菁菁,求黃菁菁替他說句話,分出去,他會餓死的。誰知黃菁菁隻是扭頭,“別看我,聽你大哥的。”

    唯一的希望沒了,周士義身子後仰,躺在地上打起滾來。

    但無人敢上前拉他,任由他又哭又鬧。

    哭了一陣,周士義知道事情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了,翻身爬起來,重新上桌,目光有意無意瞄向置身事外的周士武,眨眨眼,大口大口吃飯。

    黃菁菁以為他沒死心,想拉周士武說情,心頭歎氣。

    周士義動手是她沒想到的,可能是驚慌失措時的本能反應,可能是走投無路的反抗,然而皆不該想要周士文的命,周士文每個月都往家裏拿錢,從不藏私,要不是他撐著,家裏哪有現在輕鬆。

    知足常樂,周士義不知好,分出去是活該,留在家裏,哪天對她動手怎麽辦?

    她手無縛雞之力,摔倒都爬不起來怎麽可能是周士義的對手,這樣來看,分家是最好不過的選擇,雖然離自己單過的目標有些遠,起碼脫離了累贅。

    萬裏無雲,金燦燦的太陽懸在東邊,難得的好天氣。

    飯後,劉氏洗碗,周士文挑著籮筐,肩頭扛著鋤頭去了田裏,寒冬臘月,田地結冰,周士文回來後一直忙著給她起炕,但泥難挖,一天下來隻能挖起一籮筐,她屋裏堆著的泥不夠起一張炕,還差些,周士文堅持,非要趕在天沒暖和前把炕起好讓她睡睡。

    周士仁跟著去了,周士武留在家,周士義哭腫了臉,拉著周士武在屋裏說話,“二哥,你幫我求求情吧,我的性格你知道,好吃懶惰慣了,哪是當家的料?”

    周士武為人圓滑,當即臉上布滿了愁容,“家裏娘和大哥說了算,大哥的態度你也看到了,我的話不管用。”

    周士義素來知道他二哥的性子,決定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你不幫我的話,我就把你和趙叔勾結賣栓子的事告訴娘。”

    別以為他整天遊手好閑,無所事事,有些消息靈通得很,栓子可是心甘情願被賣的,不止為了給他娘治病,更重要的是來自周士武的威脅。

    周士武眉峰緊蹙,眼神鋒利的盯著周士義,周士義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摟著周士武肩膀,“二哥,你就幫幫我嘛,隻要你幫我說話,我保證當什麽都不知道。”

    待對方出聲,聲音粗獷溫潤,有點陌生,又有點熟,她才恍然是大兒回來了,周士文。

    灰蒙蒙的天,周圍的景色不甚清晰,大風不止,冷颼颼的鋪在黃菁菁臉上,她彎手擋在額前,慢慢拾下台階,腳剛貼著院子裏的雪,東屋邊的門驟然拉開,跑出個單薄的身影,健步如飛的跑向院門,光溜溜的腳,連隻鞋都沒有。

    黃菁菁定了定神,認出是周士武,他身上穿著件單衣,單褲,發髻淩亂,腳踩著冰涼的雪,步伐踉蹌了下,仍義無反顧的跑向門口,站定後,明顯深呼了口氣,拉開門,聲音夾雜和喜悅,和絲絲顫抖,“大哥,你回來了,快進屋。”

    怕得不輕的樣子。

    門打開,一個魁梧高大的漢子走了進來,黃菁菁垂下手,喉嚨控製不住的泛酸,她咽下喉嚨的不適,盡力揚起一抹笑來。

    天色模糊,黃菁菁隻看到他大致的輪廓,周士文和她想的不一樣,掌櫃的看人臉色行事,多文質彬彬氣質溫和,笑麵虎的麵容,周士文不像個掌櫃,更像莊稼漢子,一年四季在地裏刨土,長相粗獷,身材高大魁梧,往那一站,自有股渾然天成的力道感。

    周士文側目打量周士武兩眼,眉峰微蹙,幽幽道,“大冷的天怎麽穿成這樣子,不怕著涼啊。”

    周士武垂著頭,腳底升起的冰涼蔓延至全身,他墊著腳,前腳和後腳輪著著地,聽到周士文的話,他抬起頭來,悻悻道,“以為四弟敲門,我躺著沒起,不知道是大哥回來了。”

    周士文四周往西屋瞧了眼,眉峰倏然淩厲,“四弟不在?”

    周士文老實點了點頭,答話時,不忘瞄一眼黃菁菁,囁喏道,“四弟昨天惹娘生氣,跑出去還沒回呢。”

    周士文幾不可察的哼了口氣,“他是皮癢了,去王麻子家告訴他,今天不回來往後就別回了。”

    語氣陰冷,周士武打了個哆嗦,轉頭欲走,周士文斜眼,語氣漸緩,“回屋把衣服穿上,別著涼了。”

    說話間,調轉視線,斂了周身的淩厲,神色輕鬆的落在黃菁菁身上,不重不輕的喊道,“娘,我回來了。”

    黃菁菁咧嘴笑了笑,“老大回來了,快進屋。”

    母子麵對麵站著,黃菁菁目光溫柔,臉上笑得真心實意,這可能是原主最真實的情緒,黃菁菁放軟了聲,“別站著了,快進屋歇會吧,這麽冷的天,怎不等天亮了回來?”

    周士文上前扶著她的手,打量著她娘,回道,“今年鋪子生意好,忙到昨日才放假,老板宅心仁厚,今早租了輛牛車一一送我們回來,我不冷。”說完,他探了探黃菁菁手心的溫度,黃菁菁不習慣的怔了下,隻聽周士文道,“娘的手怎麽有點涼,不然還是在屋裏生張炕吧,您若覺得占地方,不大了弄張小的。”

    黃菁菁這才明白他摸自己的手是想看看自己冷不冷,她笑道,“我和老二說過了,明年春上就起炕。”

    “這會正冷,明年春上天都暖和了,哪會起炕沒啥用處,我和二弟說,明天就去地裏挖泥。”

    黃菁菁想說不用,但看他目光堅定,沒有再勸。

    家裏的人都起了,站在堂屋裏,局促不安的給周士文打招呼,周士文點頭回應,扶著黃菁菁坐在桌前,自己在旁邊坐了下來,母子說了許久的話,黃菁菁弄清了一件事,她屋裏的炕之所以被拆是她愛慕虛榮引起的,村裏有戶人家嫁女,男方是南邊的人,不流行燒炕,便送了一張實木打造的床來,原主愛不釋手,回家後嚷嚷著炕硬占地方不好看,硬要把炕拆了買床,周士文孝順,花了四個月的月例買了一張床回來,自此以後,原主一年四季睡的都是床了。

    今日輪到劉氏做飯,飯端上桌的時候,外邊周士武回了,身後躲著周士義,後者雙手搭在周士武肩頭,瑟縮著脖子,小心的探出半個腦袋,眼珠子咕嚕咕嚕亂轉,黃菁菁沉著臉,不發一言,屋裏誰都不敢出聲,劉氏手裏還握著一把筷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略彎著腰,一動不動。

    周士武抖了抖肩膀,一大步甩開了周士義,“大哥,四弟回來了。”

    周士義見躲不過了,隻得硬著頭皮上前,側著身子,雙手拘禁的握在胸前,小步小步挪動,黃菁菁給劉氏遞眼色,讓她放下筷子,劉氏木訥的照做,剛輕輕鬆開手,隻聽周士文暴喝,“還知道回來了,真喜歡王家,不如給王家當兒子算了。”

    周士義閉著眼,齒貝打顫說不出話來。

    黃菁菁看周士文額頭青筋暴起,氣得不輕,而周士義慫著肩膀,歪著頭,身子連連後退,害怕是真,心裏恐也沒當回事,這種人再打罵有什麽用呢?

    周士文罵完,臉上瞬間恢複了平靜,慢慢站起身,周士義以為周士文要打他,大驚失色,拔腿就衝到了門口,誰知道周士文隻是拿筷子,他把筷子遞給黃菁菁,看劉氏給黃菁菁舀了碗粥,清湯寡水的,他蹙了蹙眉,“怎麽給娘吃這個?”

    劉氏舀飯的手一僵,手裏的碗差點滑落,黃菁菁解釋道,“是我自己想喝的,看我胖成什麽樣子了,走路都在喘氣,長此以往,怕隻有躺在床上了。”

    吃了睡,睡了吃,和豬有什麽區別,何況沒什麽樂子,成天盯著簾帳發呆思考人生?不是她想要的,她的生活,縱然不夠轟轟烈烈,也不該躺在床上要人伺候,給人添麻煩。

    周士文怔了怔,眼底閃過詫異,“娘怎麽這麽說?”

    村裏人吃不飽飯的大有人在,誰敢奢求吃成胖子,黃菁菁年輕那會就羨慕胖的,認為那些人家境好,沒煩心事,她也想過那種生活,他們四兄弟成親後,黃菁菁不管田地的活,吃得好,身材一天天發福,她甚是引以為傲,難道鎮上那些人的話,她聽進去了?

    “娘,外人怎麽說不要緊,您自己開心比什麽都強,您要吃什麽和我說就是了,我給您買。”

    這個大兒果真是孝順的,黃菁菁心下歎氣,感慨道,“我何時在意過別人的目光,日子也享受過了,以後吹牛我也有說的,我想瘦是為了我自己,我感受得到,自從我胖了後做什麽都吃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走路都要人攙扶,知道的說我日子過得好,兒孫孝順,不知道以為我得病了呢。”

    她說的是實話,像她這個年紀,胖了不是好事。

    周士文沉默一瞬,“可也用不著隻喝粥,三弟妹,給娘煮三個荷包蛋來吧。”

    黃菁菁哭笑不得,“不用,我讓老三媳婦給我去大夫那抓藥來著,你孝順娘知道,等娘瘦了,什麽都吃。”

    黃菁菁好言好語說了許久周士文才沒讓劉氏給她煮荷包蛋,大家坐下吃飯,周士義不敢上桌,低頭玩著自己的手,多大的人了,跟個小孩似的,黃菁菁瞥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忽的想起一件事來,側目道,“老大,你媳婦怎麽沒回來?”

    周士文在鎮上租了房子,劉慧梅陪著他,兩口子逢年過節都會回來,年都是在村裏過的,今天卻隻見周士文身影,黃菁菁心下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