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112 女主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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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此為防盜時間~來來來, 唱首歌~
範翠翠端著筲箕進屋, 被周士義的哭聲驚了一瞬, 心裏嘖嘖稱奇, 看不出來, 隻會耍無賴的周士義還有這麽柔弱的一麵。
周士義是不顧形象了, 他不怕黃菁菁攆他出門, 怕他再過不上這樣的日子,他和方豔都不是會過日子的人, 離了黃菁菁,不知會如何。
哭著哭著他就跪了下來,抱著黃菁菁的腿, 痛哭流涕, 回憶起從前的日子來,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哭給黃菁菁看的, 越哭越傷心,一個大男人,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範翠翠看不下去,開口打破了氣氛,“娘,早飯做好了。”
黃菁菁試著甩開周士義, 奈何她肥胖使不上力, 根本不是周士義的對手, 冷著臉道,“起來,動不動就哭,是不是要讓桃花她們看看你這個當四叔的厲害?”
周士義破罐子破摔,不肯,“您不原諒我我就不起來。”
黃菁菁無奈,讓周士武把他拖開,“今日我要是開了先河,往後不管誰偷懶不幹活,完了都抱著我威脅一通是不是就完事了,老四,以為我年紀大好威脅呢,你不起來也行,就一直跪著,我看你能跪多久。”
威脅她,周士義想錯了法子。
她如果不把周士義震懾住,怎麽震懾其他人。
周士武常年幹活,力氣比周士義大,雙手拽著周士義肩膀往後拖,周士義又哭又鬧,雙手抱著黃菁菁右腿後扯,黃菁菁沒站穩,直直倒了下去,不偏不倚剛好壓到周士義身上,疼得周士義尖叫,“哎喲,娘啊,我的肚子哦......”
黃菁菁本能的伸出手,手肘剛好壓著周士義肚子,難怪他疼得哭爹喊娘了。
周士武見勢不對,鬆開手,拉起黃菁菁,指責周士義道,“四弟,你幹什麽呢,娘最討厭人威脅她你又不是不知道,什麽話不能好好說,摔著娘了怎麽辦?”
周士義捂著肚子在地上打滾,身體蜷縮成一團,黃菁菁站起身,觀察周士義的表情不是作假,讓周士武去村裏請大夫,周士武站著沒動,彎腰一把拉起周士義,“娘一個人把我們四兄弟撫養成人,你就是這麽來氣娘的,娘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冷眼,讓你去山裏幹活是為了這個家好,你偷懶就算了,還踹門,哪兒來的火氣,幸虧大哥不在,不然看大哥怎麽收拾你。”
周士義右手按著肚子,吸了吸鼻子,低頭不語。
這是黃菁菁第二次聽到周士武說起鎮上的周士文,對大兒子,原主好似有不一樣的感情,記憶裏,原主常常罵人,哪兒不順意就張嘴罵,罵周士武,周士仁,周士義,但沒有周士文,唯一的一次和周士文起衝突是周士文第一次去學堂,周士文不肯,原主破口大罵,又罵又哭,鬧著跳井自殺,周士文逼不得已才去學堂認字,那次看似是罵,實則是原主希望大兒子讀書認字出人頭地,沒有惡意。
說來也怪,她搜尋到的信息全是從原主罵人的話裏提取出來的,原主除了罵人好似沒有其他記憶了。
這個大兒子是何方品行,她一點也不知道。
不過看得出來,周士文在家裏的地位很高,周士武的話說完,周士義立馬老實了,低著頭,小聲說了句,“我錯了。”
聲音小,屋裏的人都聽得到,黃菁菁思忖半晌,不冷不熱道,“知道錯了就好,下次再偷懶,立馬收拾包袱走人,不信的話你就再試試。”
周士義哪敢,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這件事算是過去了,飯桌上,一家人圍著桌子等黃菁菁分配食物,黃菁菁道,“吃多少拿多少,別浪費。”
除了周士義和方豔,其他人絲毫不覺得詫異,周士義想,估計昨晚黃菁菁就不管吃食了,不由得捋起袖子想大幹一場,雄赳赳氣昂昂的扯下一塊大餅,看上首的黃菁菁望著她,咽了咽口水,可憐兮兮道,“娘,昨晚沒吃飯,我餓。”
黃菁菁低下頭,吃了巴掌大的一塊餅,說起自己的打算,“老二老三挑著樹葉去其他村問問有沒有需要的,待會我讓老三在背簍上編個薄薄的擋板蓋在頭頂,今日下雪,你們頭頂豎著擋板便不會淋濕,外人看到樹葉的作用才會相信你們。”
黃菁菁話說得慢,她要思考價格,也要想想沒錢的人家,“有人買的話,你們按著比麥稈便宜點的價格算,不給錢也行,拿糧食換,這點你們自己琢磨著辦。”
周士義聽出裏邊的蹊蹺,眼睛一亮,“娘,我和二哥去吧。”
黃菁菁倪他一眼,聲音沉穩,“你去也成,挑出去多少樹葉要賣完了才能回來,大致有多少樹葉我心裏有底,若我知道其中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可不就是收拾包袱走人那麽簡單了。”
周士義縮縮脖子,連連改口,“讓二哥三哥去吧,我去山裏割樹葉。”
黃菁菁別開視線,凝視著周士武,“你心裏活絡,該怎麽說你心裏有數我就不多說了,別在周邊幾個村,沿著山坳往裏邊走,走得越遠越好,若有人問起,你就說走親戚的。”黃菁菁仔細想過,山裏這種樹葉多,如果去隔壁幾個村,不用周士武開口外人就知道哪兒有,肯定賣不起價,說不準生意還會被人搶了。
這種事傳開的速度快,黃菁菁沒想想做獨份,隻是在消息傳開前,能賣多少算多少。
周士武腦子轉得快,立即明白了黃菁菁的用意,“我知道了。”
周士仁做的擋板拿竹竿固定在背簍兩側,擋板不大不小,四周流了些樹葉,想垂下的屋簷,能少部分擋住輕飄的雪花,有些滑稽,但確實管用。
兩人挑著一擔子壓得扁扁的樹葉,又各背了一大背簍,走之前黃菁菁又叮囑了兩句,送兩人離開,黃菁菁也準備帶一行人去山裏幹活,隆冬臘月,周家不見清閑,反而忙了起來。家裏隻有周士義一個漢子,挑樹葉的活輪到他頭上,有黃菁菁在,他不敢偷懶,黃菁菁帶著劉氏方豔割樹葉,周士義負責挑。
一天下來,家裏堆積了許多。
陰沉沉的天,傍晚忽然放晴,西邊亮起了白光,不遠處的煙囪升起了嫋嫋炊煙,黃菁菁她們走到山腳,遇著從旁邊小徑拐過來的周士仁和周士武,二人見著黃菁菁,麵色一喜,“娘,真給賣出去了。”
黃菁菁心下無奈,昨晚該說的她都說了,周士文不放在心上她也沒法,就任何一位母親而言,沒有什麽比兒子的幸福重要,原主想必也念著這點才沒和劉慧梅當著周士文的麵撕破臉。
婆媳兩心照不宣,是好事,眼下她主動退一步,周士文心思活絡些,夫妻倆感情會更上層樓。
就看周士文怎麽做了。
周士文掐著雞脖子出來,摁住雞頭,抓起菜板上的刀一揮,雞頭落地,濺起了血,黃菁菁下意識躲開,餘光瞥到門口站著個人,服飾豔麗,立在破舊的門框前甚是打眼,她定睛一瞧,對方身形勻稱,皮膚白皙,瞧著甚是幹淨。
她不由自主喚了聲,“老大媳婦回來了。”
不知劉慧梅何時回來的,有沒有聽到周士文的話,黃菁菁揚起一抹溫和的笑,提醒周士文,“老大,你媳婦身上背著背簍,趕緊給她接接。”
很貞靜很溫柔的一個人,和原主的性格南轅北轍,難怪原主對她有偏見。
周士文抬起頭,視線粗略的掃過門口,一瞬便收回了視線,繼續低頭做事,提著雞的脖子擱置在碗口,流出的血一滴不漏的滴入碗裏,他神色專注,沒搭理劉慧梅。
劉慧梅咬著下唇,臉色烏青,雙手勒著繩子,尷尬的站在門口,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黃菁菁想了想,幾步走過去,伸手接她後背的背簍,誰知劉慧梅身形一僵,驚恐地往邊上躲了躲,很害怕她似的。
黃菁菁眼神微詫,劉氏說她們二人不分上下,誰都不肯服軟,僵持了好幾年,照理說見麵不該是這樣的情形才是,難道她在鎮上打壓住劉慧梅的氣勢,讓她從此害怕自己了?
不可能,黃菁菁不信原主有這個本事,不然也不會獨身一人回來了。
劉慧梅估計怕周士文,黃菁菁想。
於是,她收回手,難得輕聲細語道,“外邊風大,你進屋歇會吧。
劉慧梅渾身繃得緊緊的,緊咬著唇,臉色蒼白的望著她,黃菁菁以為她不習慣自己忽然的轉變,聲兒強硬了些,“別生病了,趕緊進屋。”
劉慧梅可以說是同手同腳的踏進院子,周士文頭都沒抬一下,雞的血流幹了,他轉身接過周士武手裏的雞,手起刀落,幹淨利落,乍眼看去,力道粗魯,不像是殺雞,反而像在發泄某種情緒,黃菁菁看劉慧梅的臉又白了幾分,故作不知,催促道,“進屋吧。”
劉慧梅愣了片刻,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周士文,終究一言不發的進了屋。
一家人齊了,本該歡歡喜喜的過年,但因著劉慧梅的歸家,氣氛有些詭異,飯桌上誰都不吭聲,吧嗒吧嗒吃著碗裏的飯,黃菁菁不太適應,周士義話多,這幾日有意討好她和周士文,絞盡腦汁講些笑話逗她開心,飯桌上就沒安靜過。
黃菁菁放慢動作,看向不怎麽動筷的劉慧梅,思忖道,“你回來得晚,有件事不知道,我和老大他們商量過了,年後就分家。”
劉慧梅滿心盼著分家,年後就能如她的意了,周士文敦厚孝順,重情重義,他們兩口子能長長久久過日子比什麽都好。
誰知,劉慧梅臉上並沒達成夙願的喜悅,相反有些愁悶,瞅了周士文一眼,小聲嗯了聲,低低道,“聽娘的。”
黃菁菁有些糊塗了,劉慧梅和她想的太不一樣了,和劉氏口中的形象也不符,哪兒出了岔子?
周士義動作一頓,整個脊背垮了下來,他垂著眸子,語氣沙啞的喊了聲大嫂,“大嫂,我做錯事了,你能不能勸勸娘別分家了,娘在村裏受了多少冷言冷語,忽然分家,村裏人肯定要說三道四,我混賬不懂事,不想連累娘被人挖苦嘲笑。”
但凡一條心過日子的人家誰會分家?村裏等著看黃菁菁笑話的人數不勝數,分家的消息傳出去,可算給他們增添談資了,黃菁菁的陳年舊事免不了又要被人翻來覆去說,他轉眼把目光落在黃菁菁身上,懇切道,“娘,事情傳開,您會再次飽受非議,我不孝,您打我罵我就好,別給馬婆子嘲笑您的機會。”
黃菁菁和馬婆子的恩怨不是一朝一夕了,村裏三歲的小孩都知道,黃菁菁沉著片刻,翻冷眼道,“你這會知道我被人指指點點了?去外邊喝酒的時候想什麽去了,嘴巴長在別人身上,誰要說就說,分家,必須得分,不然氣都被你氣死了。”
周士義悻悻然撇嘴,又看向周士文,再接再厲勸,“大哥,您總說娘養大我們受了很多委屈,外人汙言穢語罵娘,娘為了我們都忍了,你就忍心她一把年紀還被人指著鼻子罵?”
周士文臉色沉了沉,“你還記著當年的事啊,那你平日在家怎麽做的?出去借錢買酒,夜不歸宿,要娘在你背後擦屁股,一次又一次。”周士文聲音有些冷,“娘說得對,不分家氣都被你氣死了。”
劉慧梅終於抬起頭來,臉上詫異不止。
她處心積慮想分出去單過,他一直壓著不肯點頭,怎忽然轉性了,難道發生了什麽?她若有所思的看向黃菁菁,後者臉上無波無瀾,風平浪靜,什麽也看不出來。
“娘沒過過一天舒心的日子,隻要你在一日娘就要操心,把你分出去是最好的選擇。”周士文聲音低沉,夾著難掩的低落,“你自己分出去,是好是壞和娘無關,你的年紀早該醒事了。”
一番話,屋裏人心思各異,周士武範翠翠明顯鬆了口氣,劉氏和周士仁傻傻的,而劉慧梅,臉上滑過激動和興奮。
雖不能完全分家,分一家出去少一家,她都會高興。
周士義嗚嗚大哭起來,若不是坐在凳子上,黃菁菁毫不懷疑他要在地上打滾。
“我不幹,大哥太偏心了,憑什麽隻把我分出去,我是娘的兒子,我要陪在娘身邊孝順她,誰都別想攆我走。”周士義語速又急又快,“我不分,我死也要死在娘身邊。”脖子脹得通紅,滑著身子下地,痛哭流涕的奔向黃菁菁,又要大哭一場的架勢。
還沒走到黃菁菁跟前就被一雙手攔下,周士文冷著臉,“又抱著娘哭是不是,分家我做主,沒有轉圜的餘地,你最好老實些,否則就給我淨身出戶。”
周士義準備抱黃菁菁,雙手還懸在空中,聞言一動不敢動,連臉上的表情都呆滯了。
忽然,他雙眼通紅,齜牙咧嘴的抓向周士文脖子,下手又猛又狠。
“娘都沒說話,你憑什麽做主,不要以為你拿錢回來就能高高在上,我忍你很久了,要把我分出去是吧,我不幹,我就不幹。”咬牙切齒的撲向周士文,周士文不覺察,身子後仰了下,撞到黃菁菁手臂,她差點摔了下去。
“老四,你能耐了啊......”她正要破口大罵,扶著桌子穩住身形,卻看周士文一個反手鉗製住了發瘋的周士義,眼中滿是陰寒,“誰給你的膽子,一言不合就動手,在娘跟前是不是也這樣?”
話是說給周士義聽的,但他看著周士武和周士仁,兩人連連搖頭,“四弟不敢對娘動手。”
周士文臉上並未放鬆,手一推,輕輕鬆鬆把周士義推到在地,不留一分情麵道,“知道你是這麽個性子,當年就該讓娘賣了你。”
周士義也不知哪根筋不對,和周士文抬杠,“賣了更好,說不準我是誰家的小少爺呢,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用看你們的臉色。”
他心底明白,黃菁菁刀子嘴豆腐心許多話說說就過了,周士文不同,小時候就看自己不順眼了,若不是黃菁菁護著他,自己不定被他打殘了呢。
念及此,剛才的氣勢瞬間沒了,雙手一垂,雙膝跪地,認錯道,“大哥我錯了,是我沒用,我仗著年紀小,從小貪玩偷懶,讓娘操碎了心,我知道錯了,正因為這樣我才不想離開娘,她沒享過一天福,沒親眼看到我改過自新,我要盡孝。”邊說話,邊磕頭,整個人皆恍惚起來。
“起來吃飯,分家的事沒什麽好商量的,年後就請裏正來作證。”
一錘定音,不容置喙。
周士義渾身一軟,癱坐在地上,殷切的仰頭望著黃菁菁,求黃菁菁替他說句話,分出去,他會餓死的。誰知黃菁菁隻是扭頭,“別看我,聽你大哥的。”
唯一的希望沒了,周士義身子後仰,躺在地上打起滾來。
但無人敢上前拉他,任由他又哭又鬧。
哭了一陣,周士義知道事情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了,翻身爬起來,重新上桌,目光有意無意瞄向置身事外的周士武,眨眨眼,大口大口吃飯。
黃菁菁以為他沒死心,想拉周士武說情,心頭歎氣。
周士義動手是她沒想到的,可能是驚慌失措時的本能反應,可能是走投無路的反抗,然而皆不該想要周士文的命,周士文每個月都往家裏拿錢,從不藏私,要不是他撐著,家裏哪有現在輕鬆。
知足常樂,周士義不知好,分出去是活該,留在家裏,哪天對她動手怎麽辦?
她手無縛雞之力,摔倒都爬不起來怎麽可能是周士義的對手,這樣來看,分家是最好不過的選擇,雖然離自己單過的目標有些遠,起碼脫離了累贅。
萬裏無雲,金燦燦的太陽懸在東邊,難得的好天氣。
飯後,劉氏洗碗,周士文挑著籮筐,肩頭扛著鋤頭去了田裏,寒冬臘月,田地結冰,周士文回來後一直忙著給她起炕,但泥難挖,一天下來隻能挖起一籮筐,她屋裏堆著的泥不夠起一張炕,還差些,周士文堅持,非要趕在天沒暖和前把炕起好讓她睡睡。
周士仁跟著去了,周士武留在家,周士義哭腫了臉,拉著周士武在屋裏說話,“二哥,你幫我求求情吧,我的性格你知道,好吃懶惰慣了,哪是當家的料?”
周士武為人圓滑,當即臉上布滿了愁容,“家裏娘和大哥說了算,大哥的態度你也看到了,我的話不管用。”
周士義素來知道他二哥的性子,決定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你不幫我的話,我就把你和趙叔勾結賣栓子的事告訴娘。”
別以為他整天遊手好閑,無所事事,有些消息靈通得很,栓子可是心甘情願被賣的,不止為了給他娘治病,更重要的是來自周士武的威脅。
周士武眉峰緊蹙,眼神鋒利的盯著周士義,周士義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摟著周士武肩膀,“二哥,你就幫幫我嘛,隻要你幫我說話,我保證當什麽都不知道。”
越想心裏越發慌,黃急於去趙家問個明白,黃菁菁眼裏揉不得沙子,若知道他算計栓子和老三,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剛走到院子裏就被簷廊下的黃菁菁叫住了。
周士武步伐微頓,隻覺遍體生寒。
“老二,去哪兒呢,今天不補牆了?”黃菁菁從周士仁嘴裏才知道村裏人冬天有燒炕的習慣,周家往年各間屋子也會燒炕,但今年她心情不好,誰都不敢提燒炕的事兒,她屋裏沒有炕,準備起了一張。
不管環境如何,她都不會委屈自己,正準備出門問問周士武,這不剛出來就遇著他了?
周士武神色一鬆,討好的笑了笑,指著院牆下的木桶笑眯眯道,“補的,我這就弄泥去,外邊冷,娘快回屋裏待著吧。”
黃菁菁被他的笑晃了神,語氣緩和不少,“你媳婦懷著身孕不能凍著了,從今天開始燒炕吧,也在我屋裏起張炕。”
她住的屋子方方正正甚是寬敞,她看過的,西邊的高木方桌挪開能起炕,隻是上邊堆滿了雜七雜八的物件,挪開之前得先清理出來。
說做就做,交代完周士武她就回了屋,桌上擺放了些穿過的衣服,鞋子,還有許多破碎的布,到處灰蒙蒙的無處下手,這時,門外傳來低低的喊娘的聲音,她回頭,劉氏牽著栓子唯唯諾諾站在門口,想進又不敢進。
黃菁菁看了眼外邊,確認無人後才輕聲道,“進來吧。”
劉氏個子不高,有些黑,看著比前兩天憔悴了很多,怔忡的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黃菁菁會意,扯了扯喉嚨,“你來得正好,屋裏亂糟糟的,像住在垃圾坑似的,趕緊來收拾收拾。”
劉氏性子柔弱,逆來順受,被指使慣了,軟聲軟氣和她說話沒用,得冷言冷語才行。
一家人都是受□□,她能說什麽?
果然,下一刻劉氏就鬆開栓子的手畢恭畢敬走了進來,有條不紊的收拾著屋子,眉目溫柔如水,賢妻良母的典範。
黃菁菁站在她身側幫著整理,有一搭沒一搭和她閑聊,“你娘家還好吧?”
劉氏臉色微變,忐忑不安的打量黃菁菁一眼,琢磨她話裏的意思,栓子被賣,她爹娘心頭不忿,罵黃菁菁蛇蠍心腸連自己的孫子都不放過,有意讓她和周士仁和離。
知曉黃菁菁把栓子接回來,她爹娘才鬆了口,但對周家的抱怨有增無減。
這些話,她萬萬不敢說給黃菁菁聽,囁喏道,“一切都好,娘,這些布料擱哪兒?”
布料上落了層層灰,舊得發黃,沒有一塊是完整的,她想也不想道,“扔了吧,放屋裏也是占地方。”
這間屋子寬敞,正中間是張不大不小的桌子,東邊一張床,床邊是一排衣櫃,緊挨著衣櫃的是兩個箱子,寬敞明亮的房間被原主弄得髒亂不已,黃菁菁皺了皺眉,走向衣櫃邊的箱子,箱子有些年頭了,表麵腐朽得起了木屑,她探向脖子上的鑰匙,扯了兩下扯不下來,心頭煩躁,“老三媳婦,拿剪刀來。”
劉氏看她脖子都紅了,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娘,您別扯了,脖子都勒出印子了。”
自從幾個兒子成了家,黃菁菁就成了養尊處優的婆婆,不洗衣服不做飯,更不下地幹活,整日在家等著吃飯,身子一天天發福,脖子上的繩子也越來越緊,周士文提醒她換個粗的,被黃菁菁吼了一頓,之後誰都不敢說。
劉氏怕黃菁菁傷著,掏出懷裏的方巾,輕輕地貼在脖子上,“娘,疼不疼?”理著方巾的手微微顫抖著,完了,扭頭和栓子說話,“栓子,回屋把上次妹妹沒用完的止血草拿來。”
黃菁菁嘴角微抽,沒來得及拒絕,門口進來個身量高的女子,一身大紅色的襖子,聲音粗獷,“娘,四哥說您冷,我跑遍村子才買到的棉被,快試試暖不暖和。”
黃菁菁猜到她的身份,她的四兒媳,方豔,好吃懶做尖牙利嘴的人。
方豔風風火火的走進屋,正眼都沒瞧劉氏一眼,走到床前,把棉被往上一扔,眼神四處瞅,“娘,怎麽沒看到四哥,他不是替您修床來了嗎?”
女子旁若無人的就著桌上的鬥碗喝了口水,滿臉不悅,“我就知道他忽悠我替他跑腿的,娘......”方豔撇著嘴,這才轉身看向箱子前的黃菁菁和劉氏,一下就注意到了黃菁菁脖子上的鑰匙,臉僵了僵,這可不得了,青天白日的,黃菁菁隻留劉氏在屋裏說話,看樣子是要拿鑰匙開箱子,要偷偷貼補劉氏?
這可不行,皇帝愛長子,百姓要幺兒,周士義是幼子,黃菁菁不能偏袒劉氏。
忙不迭跑上前,擠開劉氏,瞪著細長的眼質問道,“娘,您怎麽能這麽做,大家都不在,您偷偷給三嫂好東西,太偏心了吧。”
說話時不忘晃黃菁菁的手臂。
黃菁菁重重甩開她,她人胖,雙腿沒力,身子後歪,倒在了箱子上,渾身上下的肉跟著打顫,黃菁菁心頭來氣,對這個四兒媳婦更討厭,罵道,“你哪隻眼看見我拿好東西給老三媳婦了,正事不做就想著撈好處,給我滾。”
不是黃菁菁想罵人,實在是記憶裏原主對這個四兒媳婦除了罵還是罵,就沒和顏悅色過。
她算是明白了,為了不露出破綻,她恐怕要成天到晚的罵人才行。
方豔手頓了頓,知道自己罵不過黃菁菁,轉頭怒對邊上低頭不說話的劉氏,“看不出來啊,平日三嫂不說話,私底下卻暗暗騙娘給你東西,外人說你賢惠踏實,我看是包藏禍心陽奉陰違。”
劉氏臉色通紅,局促的搖著頭。
方豔不依不饒,“你還有臉搖頭?你生了梨花娘讓你坐月子,你呢,仍然上山砍柴下地幹活,讓村裏的人指著我的鼻子罵,說我好吃懶做不幹活,要讓坐月子的嫂子下地,我有苦無處說,嫁進周家沒得到過好名聲,這不都是你害的。”
回憶起種種,方豔恨意漸生,麵目猙獰的想要衝過去打人。
黃菁菁見勢不妙,怒吼道,“方氏,你給我上前一步試試,信不信我今天就讓老四休了你,翻了天了,在我的屋子敢打人,老三呢,老三,拿鋤頭來砍死這個潑婦。”
說完,黃菁菁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短短兩天,罵人的話她越說越順溜了。
方豔緊了緊手,惡狠狠的瞪了劉氏一眼,轉而看向黃菁菁,“好啊,你們合起來壓榨我和四哥,這日子沒法過了。”
雙腿一曲,坐在地上撒起潑來。
栓子害怕的走到劉氏身邊,伸出手,緊緊抓著劉氏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