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118 建作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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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 此為防盜時間~來來來, 唱首歌~  正值隆冬, 白雪皚皚, 天地一片銀裝素裹。

    北風呼呼刮著,漏風的牆布滿了裂痕, 隨時都會坍塌似的。

    黃菁菁躺在床上, 蜷縮著身子, 瑟瑟發抖, 一半是冷的,一半是害怕,怔怔的伸出被窩裏的手,前後瞧了瞧, 又捏了捏鬆弛圓潤的臉頰,麵露死灰之色。

    想她濃眉大眼尖下巴, 身高165體重不過九十的身材,怎麽就突然變成奶奶級別的發福老女人了?

    床中間塌了, 有個洞,褥子下的稻草麥稈不住往下掉, 她左右撐著身子,艱難往外邊挪了一寸,盯著殘破不堪的窗戶,更絕望了。

    她臥床五天了, 渾身上下軟弱無力, 好似癱瘓了似的。

    “三弟, 娘的情形不能拖下去了,要不你去趟鎮上找大哥要些銀錢?”一道低沉的男聲傳來,黃菁菁怔忡了下,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生不如死,再多的錢又如何,不能還她青春,不能還她美貌,不能還她網絡。

    她不過是個年過四十垂死掙紮在死亡邊緣的無知村婦罷了。

    “二哥,我......家裏亂糟糟的,不如再等兩天?”男人的聲音唯唯諾諾,夾雜著難言的悲痛,黃菁菁心頭一震,腦海裏冒出了許多場景。

    歡天喜地去鎮上投奔大兒子的老婦人被冷眼嘲諷後灰溜溜回到村裏,整天指桑罵槐,鬧得屋裏不得安寧,深夜裏如廁不站穩掉進糞池暈了過去。

    幾個兒子為了給母親治病,去鎮上找大哥要錢,得來大嫂的怒罵,別無他法,隻有賣了家裏的孩子給老婦人治病。

    誰知,老婦人沒救過來,她黃菁菁莫名來了。

    若她記得不錯,賣掉的那個孩子是原身三兒家的,還是家裏的長孫,為了給她看病被賣了,黃菁菁喉嚨堵得厲害,花賣孩子得來的錢,她於心何忍。

    兩人還在商量對策,黃菁菁翻身坐了起來,“進來說話吧。”

    屋外的聲音小了,片刻,門被推開,進來兩個身形壯碩的男人,前邊的高個子男人上前大步,略有些諂媚的說道,“娘,我和三弟說了,讓他去鎮上找大哥,大哥孝順,不會不管您的的。”

    說著話,他彎腰在床邊的圓木凳上坐了下來。

    而稍矮些的男人站在旁邊,駝著背,眼眶泛紅,看了黃菁菁一眼後便低下了頭,手足無措。

    黃菁菁眉頭一皺,認出他就是周三周士仁,娶的是隔壁村劉家的女兒,兩口子都是性格懦弱之人,她被人從糞池裏撈起來,渾身又髒又臭,是劉氏不嫌棄她,燒水給她洗澡穿衣,那身髒衣服也是劉氏洗的。

    劉氏兩口子老實巴交,一棍子憋不出一個字,周士武巧舌如簧的要他把大兒子賣了,周士仁啞口無言,栓子便這麽被送走了。

    而她初來乍到不敢多言,隻有忍著。

    劉氏每頓按時給她送飯,隻字不提栓子的事兒,昨天劉家聽到情況,把她接了回去。

    周士仁說的家裏亂糟糟的,不隻有劉氏回娘家的事兒,隻怕還有賣孩子得來的錢的分配的問題。

    “娘,您別擔心,大哥不管您還有我和三弟四弟呢,趙叔說栓子身子壯實,比一般小孩子多給了二百文,如果三弟去鎮上拿不到錢,我就把那筆錢拿出來。”周士武說著,伸手替黃菁菁掖了掖被子。

    周士仁頭埋得更低了。

    黃菁菁這幾天迷迷糊糊的,想幫忙也有心無力,強打起精神道,“你把錢拿出來。”

    周士武一怔,臉上維持著孝子的溫和,“娘,大夫說您不能下地,您要什麽說一聲,我去買。”

    言外之意,拿錢出來是不可能的。

    黃菁菁或多或少知道周家的情況,原身是個能幹的,嘔心瀝血的把幾個兒子養大,大兒子去學堂認過字,現在在鎮上給人當掌櫃,二兒子雖不識字,但性子精明,最懂算計,黃菁菁不敢多言就是怕周士武發現她不是她娘才隱忍不發的。

    如今卻是不能繼續忍了。

    “我好得差不多了,你把錢給老三,讓他把栓子接回來。”

    周士武難以置信的抬起頭,而周士仁一臉錯愕,眼眶紅得落下淚來,“娘,栓子......”

    “娘,栓子送到趙叔家了,銀貨兩訖,哪有退貨的道理,說出去咱周家的名聲就毀了......”周士武先一步打斷周士仁的話。

    黃菁菁不悅,學著原身說話的語氣道,“銀貨兩訖,你咋不把自己比成貨呢,周家的名聲?周家還有名聲嗎,你不把錢拿出來也行,待會我自己去趙家,哪怕一頭碰死在趙家的門上也不能讓他們把栓子帶走。”

    “娘......”

    “娘......”

    兩聲娘,前者音量高,後者聲音哽咽。

    “我決定了,老三,看著你二哥,他不把錢拿出來你就背我去趙家。”她不知自己哪兒出了毛病,渾身不疼不癢,就是使不上力,死了也好,活著也是受累。

    周士武沒料到他娘態度如此堅決,心思一轉,不疾不徐道,“娘,桃花娘又懷上了,大夫說肯定是大胖小子。”

    她娘平時最疼栓子,一時想不開也是常態,周士武想,分散他娘的注意力,過些時日就好了。

    誰知,黃菁菁最厭惡重男輕女的現象,厲聲道,“大胖小子我懶得管,去把栓子接回來,不然我就跳井死了算了。”

    劉氏說村裏有兩口井,在村子的磨坊裏,幾十戶人家都去那挑水喝,她去那兒自殺,整個村子都知道周士武做下的事兒,看他怎麽活。

    周士武皺了皺眉,臉僵硬了一瞬,“娘。”

    “你看著辦吧。”

    周士武麵色為難,給周士仁打手勢,示意他說話,周士仁臉色通紅,背身抹了抹淚,低低道,“娘,您別說氣話,栓子常說您對他最好,他能為您做點事是他心甘情願的,他出門時要給您磕頭來著......”說到這,他聲音愈發低了。

    黃菁菁沒想到還有這件事,這幾日她渾渾噩噩,沒見過周家的幾個孩子。

    “老二,立即把錢拿出來,我告訴你,栓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古人最重孝道,她就不信周士武不怕。

    反正她現在活著跟死了差不多了。

    周士武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黃菁菁不想聽,抓過被子,翻身躺裏側去了。

    這是原身常用的把戲。

    屋內靜默,隻聽到拂過牆隙的風嗚嗚嗚吹著,黃菁菁在床上躺了幾天了,睡不著,索性掀開被子起身,“老三,扶我下地。”

    周士武以為她馬上要去趙家把栓子接回來,麵色微變,按住她,“娘,天寒地凍的,您身子本來就不好,什麽事吩咐我和三弟就成。”

    黃菁菁知道周士武誤會了自己的意思,索性將錯就錯道,“不用了,我自己去。”

    “三弟,還不勸勸娘,真要外人戳我們幾兄弟的脊梁骨是不是?”周士武色厲內荏的看著周士仁。

    周士仁垂著頭,默不作聲。

    “三弟。”

    “不用喚他,不管他什麽意思,栓子我是一定要找回來的。”

    黃菁菁腦子愈清晰就愈發後悔自己神思恍惚,讓一個孩子被賣了。

    “娘,您躺著,我這就去。”周士武站起身,拽著周士仁往外邊走,“三弟,我這就把錢給你,你給趙叔送去吧。”

    聽著這話,黃菁菁難得沒執拗,外邊天寒地凍的,她才舍不得出去找罪受呢。

    周士仁感激的喊了聲二哥,雙腿一彎跪在了地上,重重給黃菁菁磕了三個響頭,“娘......”

    黃菁菁無奈,擺手道,“快去吧,把栓子接回來,一家人高高興興過個年。”

    她不知這是哪兒,隻是家徒四壁,料定不是富裕人家,不管她之後有什麽打算,都不能虧欠一個孩子。

    何況,原身貌似很喜歡這個孫子。

    門關上了,屋裏恢複了安靜,黃菁菁半邊身子陷入大洞,她朝外喊了聲,無人應答。

    而東屋,分明有孩子的說笑聲,伴著男女的吵鬧,風大,內容不甚清晰,但確實存在。

    一家人,好像遺忘了她似的。

    黃菁菁側身,使勁的抬起腳,往上一仰,身子倒向外側,控製不住力道,噗通聲摔下了床。

    渾身麻木似的疼,她眉頭緊鎖,爬到床沿,抓著床腳,奮力要站起來。

    不過簡單的站立,卻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雙腿酸軟無力,好似隨時都要倒下似的,額頭浸出了細密的汗,低頭時,下巴一圈圈的肉擠壓著,腰間的肉更是一顫一顫的抖動,她甩了甩腿,渾身上下的肉跟著戰栗。

    她沒有癱瘓,都是胖惹的禍。

    黃菁菁定了定神,咬牙走向中間的桌子,每走一步,都能聽到身上肉甩動的聲音。

    怎麽會有這麽不注重形體的人,黃菁菁欲哭無淚。

    圍著桌子走了兩圈,黃菁菁已上氣不接下氣,她擦了擦額頭的汗,繼續走著。

    走著走著,周士武兩兄弟回來了,她停下,喘著粗氣問道,“栓子呢?”

    周士仁提著一麻布袋子,垂頭喪氣道,“趙叔不肯。”

    黃菁菁詫異,“不肯,為什麽?”

    周士仁垂首搖頭,說不出話來。

    周士武解釋道,“趙叔說前幾天蓋了手印,錢一次性結清了,栓子是要賣到其他地方去的,我們如果要把栓子接回來,就得再添些錢。”

    銀貨兩訖,他提醒過的。

    黃菁菁推開椅子坐下,腰間的肉又是一顫,她卻顧不得傷心,看著周士仁道,“還要添多少?”

    周士武走到桌前,隨手拉開凳子坐下,一邊拍著肩頭的雪一邊回道,“趙叔說看在同村的份上,添五百文就夠了。”

    “買栓子他給了多少?”

    “二兩零百文。”

    黃菁菁不假思索道,“先把栓子接回來再說。”

    “娘……”周士武隻當他娘愛孫心切,五百文哪是小數目,他大哥在鎮上當掌櫃也才一百五十文一個月,去年買地借的錢今年才還清,要把栓子接回來,除非把周家積攢的銀錢全拿出來,他篤定他娘不肯。

    周士武十分貼心的豎起枕頭塞到她身後以防她倒了下去,他退到邊上黃菁菁才看清屋裏的情形,範翠翠,劉氏,周士仁周士義都在,桌前還坐著三個孩子,周家的人都來了。

    黃菁菁心裏清楚怎麽回事,故意裝糊塗道,“怎麽都來了?”

    原主掉進糞池死了都沒人過問,她不過餓暈過去,全家上下都來了,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她聲音沙啞,不及往日凶,凳子上的三個孩子扭頭看了過來,栓子歡喜的喊了聲奶,拉著左側的小女孩,教她,“梨花,喊奶奶。”

    梨花黑溜溜的眼珠轉了轉,低下頭啃手指甲,不願意喊人,黃菁菁不是斤斤計較的人,移開視線,撇了眼周士武,“都來做什麽?”

    上午她拿了五百文給周士仁,立即就一窩蜂的來她屋裏,急了?

    黃菁菁冷笑,“都守著我,不用幹活了是不是,老二,牆補好了嗎?”

    說話陰陽怪調不是黃菁菁本意,然而習慣使然,一張口就忍不住罵人,況且她也需要遮掩自己的本性,由著心底的衝動去了。

    周士武轉身拿過周士義手裏的碗,舔著笑解釋,“娘,田地結冰了,不好挖泥,我問過隔壁村的泥匠,他說補牆這種事要等開春後,我便換了些木板回來先擋著,開春了再說,您覺得如何?”怕黃菁菁動怒,他扭頭指向牆邊的一人半高的木板,“娘感受感受,若覺得還有風,就搬去我和桃花娘屋裏,燒上炕,一冬都不會冷了。”

    周士武精於算計,做事心思細膩,屋裏的一竿一草都碼得整整齊齊,屋裏擺設整潔,看著便讓人賞心悅目,周士義在旁邊小聲附和,“娘,二哥屋子暖和,您搬過去吧。”

    黃菁菁冷哼了聲,別開了臉,將老婆子的不屑表達的淋漓盡致,周士武臉上沒有半分不愉,眯眯眼,臉上漾著溫和的笑,“娘喜歡住這屋就住著,大不了再弄張木板來,娘,先吃東西,肉還熱著呢。”

    黃菁菁這才看清鬥碗裏的東西,一大碗雞蛋,上邊蓋著厚厚的肥肉,油得發亮,黃菁菁不適宜的咽了咽口水,天殺的,她明明覺得惡心想嘔吐來著,結果竟成了流口水。

    周士武沒有丁點嘲笑的意味,雙手把碗遞給黃菁菁,“娘快吃點東西吧,桃花娘去村頭買的,就買了半斤。”

    意思是全在黃菁菁碗裏了。

    周家的銀錢全在她手裏,周士武的意思是範翠翠自己花的錢?

    黃菁菁沒伸手接,而是板著臉道,“就你媳婦有錢是不是,傳出去,外人還不罵我克扣兒媳的錢財,肉多少錢,我拿給你。”

    罐子裏的錢可不止五百文,她循著原主罵人的話,大致清楚物價,肉十五文錢一斤,碗裏的肉最少要七八文,夠買兩斤米了。

    “她孝敬您是應該的,您存點錢不容易,用不著見外。”周士武的話滴水不漏,桌前的三個孩子聽到肉,俱都眼饞的望了過來,一眨不眨的盯著碗,嘴角溢出了口水。

    黃菁菁臉色極為難看,手伸進被窩,熟門熟路摸了兩個銅板出來,“拿著,我可不占人的便宜。”

    周士武僵硬了一瞬,黃菁菁沒個好臉,“是不是要我雙手奉上?”手腕一轉,真要畢恭畢敬的遞給周士武,周士武眉頭一皺,快速的把銅板接了過來,苦著臉道,“娘,您不是折我的壽嗎?”

    自古以來隻有兒子孝敬爹娘的,哪有反著來的。

    黃菁菁看他收了銅板,拍了拍身上的膝蓋,示意周士武把碗放下,讓周士武再拿個小碗來。

    她使不上勁,下地是不太可能的。

    周士武聽話的放下碗,又問要不要盛飯,他娘當了婆婆後離不開雞蛋,每天至少一個,且不能是煮的,要麽是加糖的荷包蛋,要麽油煎,範翠翠做飯的時候,他特意提醒範翠翠打了四個雞蛋,好好給他娘補補。

    他娘吃得多,也不知碗裏的夠不夠。

    “舀一碗粥來,多點湯,我渴得很。”黃菁菁沒有被饑餓衝昏頭腦,這麽一鬥碗雞蛋和五花肉下去,還得再漲三斤肉,她既然占了這副身軀就絕不能任由繼續發胖。

    周士武嗯了聲,回頭朝周士仁打手勢,後者點頭,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黃菁菁戳著碗裏的肉,口水直往外冒,她夾起一塊,朝桌前的栓子揮手,“栓子,過來。”

    範翠翠盯著黃菁菁的動作,看出她的想法,疾步走向桌邊,手一撈提著桃花的衣服把她拽到了床前,“桃花,快喊奶,你奶奶給你肉吃。”

    桃花驚了一下,戰戰巍巍的抬起頭,對上黃菁菁收斂的目光,啊的聲哭了起來,範翠翠怒其不爭,重重推了推她後背,桃花沒站穩,額頭磕著床沿,哭得更大聲了,範翠翠擰了下她耳朵,猙獰道,“趕緊叫奶,平時在屋裏叫得挺歡,怎麽這會啞巴了?”

    黃菁菁懶得拆穿她的場麵話,但看小女孩疼得哭聲更大了,一手牽過她,罵範翠翠,“幹什麽啊,我周家的種也是你說打就打的,你這麽能,來打我啊,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打死我算了。”

    範翠翠慌亂的收回了手,她哪敢對黃菁菁動手,鎮上那位還不得剝了她的皮,她急忙為自己辯解,“娘,我逗桃花玩呢,她木訥得很,不逗逗她,怕她長成傻子。”話完,扯著嘴角朝黃菁菁笑了笑,柔聲喚桃花,“桃花,快喊奶奶,奶奶碗裏有肉,喊了你就能吃了。”

    黃菁菁鐵青著臉,平生她最厭惡的就是打孩子的父母,光生不養,生下來做什麽,好玩?

    周士武清楚黃菁菁的性子,雖然不知她怎麽維護桃花,但他娘的性子執拗起來,誰說的話都聽不進去,隻有等那鼓氣消了自己好,他給範翠翠遞眼色,讓她沒貼上去,沒準他娘更氣。

    範翠翠有眼力的住了嘴,指了指外邊,聲音低了下去,“茶壺裏的水涼了,我再給娘燒一壺。”

    找借口走了出去。

    黃菁菁哼了聲,揉揉桃花的頭,拿床上的衣服擦幹她臉上的淚,哄道,“別哭了,奶給你肉吃。”

    夾了一片肉遞到桃花嘴邊,肉又厚又大,桃花一口含不住,用手拿著,黃菁菁看了眼她的手,幹幹淨淨沒有泥,這才把肉放在她掌心。